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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冰冷的月色下,相柳的身影如同凝结的寒霜,拦在必经之路上。

小夭的心脏骤然缩紧,脚步下意识顿住。他怎么会在这里?是恰好路过,还是…一直跟着她?

手中的粗布包裹瞬间变得滚烫而刺眼。里面除了麻子母亲硬塞的干枣,更重要的是那几块掺了幻心草的桂花糕。

“将军。”她迅速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微微垂首,语气尽量平稳,“您怎么在此?”

相柳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在她略显凌乱的发鬓、沾染了少许药渍的衣角,以及那个格格不入的包裹上缓缓扫过。

“看来,我的医嘱,‘没有允许,不得随意离开’,对你并无多少约束。”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却比厉声斥责更令人心悸,“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小夭知道,隐瞒和狡辩只会加重他的疑心。她抬起眼,坦然迎上那冰冷面具后的视线,将手中的包裹微微提起:“回春堂有个小姑娘突发急症,症状蹊跷,其兄寻至谷外求救。我身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现已无大碍。这包里是病家所赠的一些干枣,以及…导致那小姑娘发病的元凶。”

她刻意略去了麻子的名字和回春堂的具体细节,只点明事由和结果,并将包裹示出,显得坦荡。

“元凶?”相柳的语调微微上扬,带出一丝极淡的、仿佛被勾起的兴趣。

“是。”小夭上前几步,将包裹放在路旁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小心地打开,露出里面的干枣和那个用帕子包着的粗瓷碟子,碟子里正是那几块颜色诱人的桂花糕。

“经我查验,这糕中掺入了‘幻心草’的汁液。用量足以让一个体弱的少女心火狂躁,经脉紊乱,表象极似急惊风,若误诊用药,顷刻间便可毙命。”她指着那糕点,声音沉静却带着医者的锐利,“这不是意外,是蓄意投毒。”

月光洒在糕点之上,那甜腻的香气此刻仿佛也带上了阴毒的色彩。

相柳的目光落在糕点上,沉默了片刻。他并未靠近仔细查看,似乎只凭小夭的叙述和那糕点的模样,便已信了七八分。

“幻心草…”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面具下的眸光微微闪动,“北地产物,虽不罕见,但中原之地,尤其是清水镇,并不多见。更非一个普通杂货铺老板娘能轻易得来并用得如此‘恰到好处’。”

小夭心中一动。他果然对各类药物、毒物都极为了解!而且,他精准地抓住了关键——幻心草的来源和使用者的身份之间的矛盾。

“将军明鉴。”小夭顺势道,“我也觉得此事蹊跷。那王大娘与病家并无仇怨,甚至平日关系尚可,实在没有投毒动机。只怕…是被人利用,或者,这糕点根本并非出自她手?”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相柳的反应。她怀疑此事与昨夜探查药谷的势力有关,是一种迂回的试探或警告,但并无证据。

相柳负手而立,夜风吹动他雪白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并未立刻对桂花糕事件发表看法,反而将话题转了回来:“所以,你便为了一个回春堂的小学徒,擅自离开药谷,深入镇中?”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小夭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情势危急,人命关天。”小夭坚持道,语气不卑不亢,“若因拘泥于指令而延误救治,玟瑶心中难安。此事若有不妥,甘受将军责罚。”

她再次将选择权抛回给相柳,姿态放得低,却寸步不让地坚守着医者的底线。

相柳再次沉默下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在小夭身上。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你倒是…时刻不忘‘医者本分’。”

这话似是而非,不知是赞是讽。

他忽然迈步,走向那块石头。冰冷的指尖凌空一拂,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那块帕子连同碟子中的桂花糕一同卷起,落入他袖中。

“此事我自会查明。”他淡淡道,“至于你,擅离之过,暂且记下。若再有下次…”

后面的话未说,但冰冷的意味已然足够。

小夭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至少暂时过关了。她低声道:“是。”

相柳不再看她,转身,似乎准备离开。

小夭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放缓了些:“将军…您的伤…今日可曾按时服丹?夜间寒露重,还需多仔细些。”

这话已带了明显的关切,超出了“医师”的本分。

相柳离去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月光勾勒出他冰冷面具的轮廓和一小截线条优美的下颌。

“我的事,不劳费心。”

冷硬的五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将她所有未尽的关切堵了回去。

白影一闪,他已消失在浓郁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小夭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她看着相柳消失的方向,良久,才缓缓叹了口气。

他总是这样,将所有的脆弱和痛苦紧紧包裹在冰冷的铠甲之下,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和温暖。

收拾起心情,她拿起石头上那包干枣,快步向药谷走去。

回到谷中,一切如常,仿佛今夜的一切都未发生。但小夭知道,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她将干枣收好,那枚来自麻子家的粗布,她仔细抚平,折叠起来,收入了贴身的衣袋里。这是与过去仅存的一丝微弱的联系。

之后两日,小夭依旧专注于研读医书和照料药圃,试图从古籍中寻找关于那阴寒诅咒的更多线索,但收获寥寥。

相柳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任何关于桂花糕一事的消息传来。清水镇表面依旧平静。

第三日下午,小夭正在书房翻阅一卷关于极北之地奇异矿藏的记载,试图寻找可能与那寒伤相关的蛛丝马迹,谷外忽然传来熟悉的、略带急促的脚步声。

是那个守谷的汉子。

他并未像往常一样止步谷口,而是直接来到竹屋外,沉声道:“玟瑶医师,大人请您即刻前往哨卡一趟。”

小夭放下竹简,心中一凛。相柳主动让她去哨卡?莫非是伤员情况有变?还是…

她立刻提起药囊:“走吧。”

再次来到西营哨卡,气氛似乎比往日更加凝重几分。巡逻的兵士数量增多,眼神锐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徐老军医早已等在药庐外,见到小夭,连忙迎上来,花白的眉毛紧紧拧着:“玟瑶姑娘,你可来了!快随我来!”

他引着小夭并未前往往常收治伤员的木屋,而是走向了中央大帐旁边一处新搭建的、守卫格外森严的帐篷。

掀开帐帘,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奇怪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灼烧后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帐篷里躺着三个伤员,皆是相柳麾下精锐的装扮。他们的伤势极其古怪,并非刀剑外伤,也不是寻常毒瘴所致。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暗红色灼痕,那灼痕却又诡异地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不断侵蚀着周围的完好肌肤,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伤员们昏迷不醒,身体时而滚烫如火,时而冰冷如尸,气息极其微弱。

小夭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这种伤势,她从未见过!

“这是…”她快步上前,手指隔空感受着那冰火交织的诡异能量波动,心头骇然。

徐老在一旁焦急道:“是昨日巡逻时遭遇的伏击!对方人不多,但手段极其诡异刁钻,用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黑箭!中箭处便是这般模样!我们用尽了办法,也只能勉强吊住他们一口气,那冰火之力根本无法驱散,反而还在不断蔓延!”

黑箭?冰火交织的诡异力量?

小夭的脑中瞬间闪过那卷关于极北矿藏的记载!上面似乎提到过一种产于万丈冰原下的“幽冥铁”,性极寒,但若以特殊手法锻造淬炼,反而能激发出一种阴损的灼蚀之力,中者如同时遭受寒毒与火毒的双重侵蚀,极难化解!

难道…

她立刻仔细检查伤员伤口深处残留的极其细微的能量痕迹,越是探查,脸色越是苍白。

没错!那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寒,与相柳体内的寒伤同源!只是更加狂暴,更加…具有攻击性!

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这几个普通兵士!这是在示威!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相柳——我们知道你的弱点,我们拥有足以克制甚至加剧你痛苦的力量!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清晰的行礼声:“大人!”

帐帘掀开,相柳缓步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身白衣,面具冰冷,但小夭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比前两日更加沉凝,甚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他的目光扫过帐内三名奄奄一息的伤员,最后落在小夭苍白震惊的脸上。

“可能治?”他开口,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小夭的心脏沉重地跳动着。她迎上相柳的目光,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冰湖之下,她似乎看到了一丝极淡的、被完美隐藏起来的…疲惫与冰冷的怒意。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能试。”她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需要时间,需要…最好的金针,和几味特殊的药材。”

相柳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许久。

整个帐篷里鸦雀无声,只有伤员痛苦而微弱的呻吟和那冰火之力侵蚀皮肉的细微“滋滋”声。

终于,他微微颔首。

“需要什么,告诉徐老。他会全力配合你。”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出帐篷。白色的衣角拂过门槛,消失在光影之外。

小夭紧紧握住了袖中的手,指尖冰凉。

她知道,风暴,真的要来了。

而她,必须在这场风暴彻底吞噬他之前,找到破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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