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门铃声在寂静的棺材铺里格外突兀。
林夜挣扎着想撑起身子，被张不羁按了回去：“躺你的！跟个粽子似的还乱动！”
他骂骂咧咧地放下手机，屏幕上还亮着“DEFEAT”的字样，心情显然不佳。他趿拉着人字拖，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苏小婉。
她依旧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外面套了件米色的薄风衣，身姿挺拔。清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微蹙，似乎在抵抗着铺内弥漫的古怪香料味。她手上还拎着一个看起来颇为考究的棕色皮质文件袋。
“张前辈。”她微微颔首，礼节周到却疏离。
“哟，苏家小丫头？”张不羁倚在门框上，换上了一副玩味的笑容，“稀客啊！怎么想起来光顾我这破地方了？是不是终于觉得你家那些老古董太闷，想来感受一下我这里的自由气息？”
苏小婉似乎对张不羁的调侃习以为常，不为所动，目光越过他，落在了里面躺椅上的林夜身上。当看到林夜苍白憔悴的脸色、裹着药膏的胸口和断裂的手臂夹板时，她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很快又归于平静。
“林夜同学…受伤了？”她的声音依旧平稳。
“训练过度，一点小意外。”张不羁抢在林夜开口前，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年轻人嘛，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说吧，找我什么事？总不会是来探望我这个便宜师侄的吧？”
“晚辈此次前来，确有要事相告，与前辈及…林夜同学有关。”苏小婉说着，直接走了进来，显然没打算在门口多谈。她对铺内杂乱的环境似乎有些不适，但强忍着没有表露，目光扫过林夜身上药膏散发出的刺鼻味道，眉头又皱紧了些。
她在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木凳上坐下，将文件袋放在旁边积灰的小茶几上。
“张前辈，林夜同学体内的气息…很不稳定，且夹杂着强烈的怨煞阴气。他最近是不是接触过非常强大的阴邪之物？而且伤得很重。”苏小婉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地看着张不羁。她的感知远比林夜想象的敏锐。
张不羁挑了挑眉，没有否认：“小子命大，碰到个大家伙，学艺不精，挂点彩，死不了。”
苏小婉闻言，神色更加凝重：“果然。那么，前辈可知，几天前那场强烈的雷暴与怨煞能量爆发，已经引起了我家和其他一些圈内人的注意？”
“动静是大了点，”张不羁掏掏耳朵，“怎么？你们苏家也要来除魔卫道、抢战利品？”
“并非如此。”苏小婉摇摇头，打开了手中的文件袋，抽出几张照片递了过来，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重点是，在你们这里的事件平息后不久，这座城市其他地方，尤其是东南大学城周边，开始出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变化。这才是家父派我来提醒前辈的原因。”
照片是航拍图和一些近距离特写。林夜好奇地侧头看过去，不由愣住了。
照片上显示的是几处城市公园、绿化带、甚至路边绿化树。照片的时间标记显示是近几天拍的。
而照片中的主角，竟是一棵棵形态扭曲古怪的槐树！
普通的槐树虽然阴气偏重，但在照片中这些槐树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活性”。它们的枝丫比正常的要更弯曲，更虬结，树皮的颜色更加深暗，仿佛渗着墨。有些照片拍到了槐树附近的地面，隐隐有淡淡的灰色雾气蒸腾，周围的植被明显枯萎了一圈。最诡异的一张特写，是一棵老槐树的树瘤，那扭曲的纹理，竟隐隐构成了一个痛苦哭泣的人脸！
“槐树？”张不羁看着照片，眉头也锁了起来，懒散的神情终于收了起来，“这么多？还都变成这样了？”
“是的。”苏小婉点头，“我们苏家监测到的异常阴气点，至少有十七处，都集中在槐树这种聚阴的古老树种上。而且异常程度还在急速加剧！仅仅两天，这些槐树散发的怨气浓度就提升了数倍，范围也在扩大！它们像是在…被什么力量催发异变了。”
她抽出一张打印着复杂数据和波形的图表：“这是我带来的便携式灵能探测仪昨晚在‘流花溪公园’一棵老槐下记录的数据，波峰已经远超安全阈值！这种程度的负面能量集中爆发，如果不加以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家父推测，这可能是一种罕见的、被称为‘百槐乱心阵’的古代邪阵被激活的前兆！这种阵法能通过特殊培育的异种槐树，不断吸取并放大天地间游离的怨念和负面情绪，最终扭曲人的心智，引发大规模混乱和疯狂！”苏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
“‘百槐乱心阵’？”张不羁的瞳孔微微一缩，“那玩意儿不是早就失传了吗？而且启动条件极其苛刻，需要以强大的怨念或邪物为核心，还需要大量的生人精血和特殊地脉…等等！”
他猛地看向林夜，又看了看门外城市的方向。
苏小婉立刻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变化：“前辈也想到了？没错！家父怀疑，你们前几日解决的那个强大怨煞，很可能意外成为了这个大阵启动的第一个‘祭品’，或者更糟…它的核心能量被暗中引导出来，散布到了城市各处，激活了这些作为‘阵眼’的槐树！”
她看向脸色煞白的林夜：“林夜同学在战斗中沾染了那么浓郁的煞气残余，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受伤，还可能因为他是那个‘核心’最后接触的生人，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一部分残留气息的载体，因此对后续变化也格外敏感。”
林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起。他没想到，自己拼命解决的危机，竟可能打开了一个更恐怖的魔盒！
“靠！被人当枪使了？”张不羁爆了句粗口，脸上第一次露出烦躁的表情，“我就说事情有点太巧了！阴司那群王八蛋来得那么快又那么敷衍，恐怕不是收拾残局，而是确认‘饲料’投放成功没吧？！”
他骂完，快速冷静下来，看向苏小婉：“你爹还说什么了？苏家打算怎么办？”
“家父让我转告前辈，此事非同小可，极可能是有组织在背后操控。”苏小婉认真地说，“苏家已经开始秘密调查和监控这些异常点，但对方能布下如此大阵，必然势力庞大且隐藏极深。家父希望…能与前辈暂时合作。至少，在应对眼前这个‘百槐乱心阵’的威胁上，我们应该互通有无。”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林夜身上：“此外，家父也希望林夜同学能提供一些关于那个‘核心’以及战斗当夜的详细信息，或许有助于我们锁定对方的手段和目标。”
合作？互通有无？需要林夜的信息？
张不羁摸着下巴，那双看似懒散的眸子深处闪烁着算计和…一丝警惕的光芒。
棺材铺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外面，阳光正烈。
而城市里，那些悄然异化的古槐，正在阴影下，贪婪地吸食着弥漫的恐惧与怨念，仿佛在酝酿一场无声的风暴。
林夜看着神色严肃的苏小婉，和陷入沉思的张不羁，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不仅踏入了一个灵异的世界，更卷入了一场不知深浅的漩涡。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似乎正因他参与的那一战而加速形成。
“合作？”张不羁忽然咧嘴笑了，露出白牙，“行啊！不过…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