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丹堂执事刘琮带着七八个内门弟子，御风而行，脸色铁青。
方才负责巡山弟子的魂灯骤然熄灭了好几只，最后气息消失的地点，竟指向这鸟不拉屎的杂役堂地界！杂役堂那个姓云的老废物，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了？还是说，那几个新来的刺头身上有古怪？
无论如何，丹堂的人不能白死！这面子必须找回来！
一行人气势汹汹降落在小院外，刘琮一脚踹开那扇刚被修好没多久、依旧吱呀作响的竹篱笆门。
“云辰！给老子滚出来！”刘琮声若洪钟，蕴含着筑基后期的威压，震得小院里那几畦灵菜又瑟瑟发抖起来。
他目光如电，扫过院子，只见那个穿着破旧长老袍的男人依旧瘫在摇椅里，背对着他们，晃啊晃，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怒吼。
刘琮心头火起，正待发作，眼角余光却瞥见东边那排破柴房门口，六个身影闻声探出头来，正是他们要找的那几个新人！
“果然藏在这里！”刘琮狞笑一声，手指向柴房，“好你个云辰，竟敢包藏戕害同门的凶徒！我看你这长老是当到头了！来人，把那几个小杂种给我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身后几名丹堂弟子应声而出，祭出法器，灵光闪动，就要扑向柴房。
凌清妩六人脸色一白，下意识地聚拢在一起。他们刚经历大变，修为低微，面对丹堂执事和众多内门弟子，根本无力抗衡。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唉——”
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困倦与不耐烦的叹息，从那张摇椅里飘了出来。
云辰终于慢吞吞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好像刚被吵醒一样。他半眯着眼，看向刘琮，打了个哈欠：“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刘琮被他这态度气得七窍生烟：“云辰！你少给我装傻充愣！你纵容行凶，残害同门，今日若不给我丹堂一个交代，我连你一块废了！”
“残害同门？”云辰歪了歪头，一脸茫然，“谁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没看见啊。”
“你！”刘琮看他这副惫懒模样，简直要吐血，“就在刚才！就在你这院外！我丹堂数名弟子魂灯尽灭，气息最后消失于此！不是你们干的，还能是谁？！”
“哦……”云辰拖长了调子，仿佛才想起来，“你说那几只苍蝇啊？”
他挠了挠脖子，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是啊，太吵了，我就让‘影子’把他们清理了。怎么，你有意见？”
“影子？”刘琮一愣，随即暴怒，“什么狗屁影子！云辰，你找死！”
他认定云辰是在戏耍他，筑基后期的灵力轰然爆发，一掌拍出，赤红色的火焰掌印带着灼热的气浪，直轰云辰面门！这一掌若是拍实了，炼气期的修士恐怕会立刻化为飞灰！
柴房门口，凌清妩等人失声惊呼！
然而，面对这凌厉一击，云辰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那火焰掌印即将触及他鼻尖的刹那——
云辰身后，地面的阴影毫无征兆地沸腾了！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恐怖的模糊轮廓猛地窜出，它没有具体的形状，仿佛是由纯粹的黑暗与暴虐凝聚而成，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地狱深渊睁开的眼眸。
它张开了“嘴”——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嘴，只是一个不断旋转、吞噬光线的黑暗漩涡！
刘琮那声势浩大的火焰掌印，就像一滴水落入烧红的烙铁，连一丝青烟都没冒出，瞬间就被那黑暗漩涡吞没得干干净净。
不仅如此，那黑暗漩涡产生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
刘琮脸上的狞笑瞬间化为极致恐惧，他感觉自己全身的灵力、乃至魂魄都要被抽离出去！他拼命想后退，想抵抗，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身躯一点点被拉长、扭曲，投向那死亡的漩涡！
“不——！！这是什么妖物？！饶命！云长老饶命啊！！”刘琮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叫，声音扭曲变形。
他身后的那些丹堂弟子早已吓瘫在地，屎尿齐流，连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执事大人像一根面条般，被那恐怖的阴影一点点“吸”了进去。
最后一声短促的哀嚎戛然而止。
阴影闭合，漩涡消失。
那模糊的轮廓满意似的微微晃动了一下，猩红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瘫软如泥的丹堂弟子，似乎意犹未尽。
云辰不耐烦地挥挥手：“剩下的，太脏了，扔远点，别碍眼。”
阴影闻言，似乎有些委屈地收敛了气息，旋即卷起地上那几个吓疯了的弟子，如同扫走一堆垃圾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小院里恢复了寂静。
阳光依旧温暖，灵菜依旧半青不黄，摇椅依旧吱呀作响。
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和骚臭味，证明着方才的真实。
云辰叹了口气，嘟囔道：“净耽误工夫……”他又重新瘫回摇椅，准备继续他的午睡大业。
东边柴房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凌清妩、璇玑、屠魇、灵汐、啸岳、幽珞，六个人僵在原地，如同六尊石像。
他们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瞳孔剧烈震颤，呼吸几乎停止。
如果说之前那阴影抹杀几个内门弟子，还带着一种突如其来、无法理解的恐怖，那么刚才，他们亲眼目睹了一位筑基后期的执事，是如何像蝼蚁一样被那恐怖的“影子”轻易吞噬、抹除的！
那种绝对的力量差距，那种视生命如草芥的淡漠，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狠狠冲刷着他们的认知。
这位看起来懒散邋遢、毫无修为的杂役长老，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守护着他的“影子”，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过了许久，啸岳才第一个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发颤：“……俺……俺的娘诶……”
灵汐小声地抽泣起来，被吓坏了。
屠魇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那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面对无法企及的力量时本能的战栗。
璇玑优美的唇线紧抿着，看向摇椅上那道背影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探究。
幽珞兜帽下的目光剧烈闪烁，周围无形的因果线因为那阴影的存在而疯狂扭曲、避让。
凌清妩深吸了数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最先恢复思考能力，意识到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这位深不可测的长老，刚刚承认了是他“让影子清理了”那些人。而他，收留了他们。
这意味着什么？
她不敢深想，但一种强烈的、劫后余生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拉了拉其他人的衣袖，用眼神示意。
六人互相搀扶着，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一步步挪到云辰的摇椅前，然后，噗通一声，齐齐跪了下来！
“多谢长老救命之恩！”凌清妩率先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却无比郑重。
其余五人也纷纷跟着叩首，连最桀骜的屠魇和最淡漠的幽珞，此刻都低下了头。
云辰：“……”
他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睡意，又没了。
他极其不耐烦地睁开眼，看着地上跪成一排的六个“麻烦”，没好气道：“又干嘛？”
凌清妩抬起头，鼓足勇气道：“长老两次出手相救，恩同再造！我等……我等愿拜入长老门下，恳请长老收留！”
他们之前只想寻求庇护，但现在，亲眼见证了那如同神魔般的力量后，一个念头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这是他们无法想象的机缘！若能拜入此人门下……
云辰一听，头更大了。
系统强制塞人就算了，还得走个形式？烦不烦！
但他看着六双眼睛——惊惧未褪，却燃烧着强烈的、对生存和力量的渴望。他知道，这麻烦是甩不掉了。
“行了行了，起来吧。”他挥挥手，像赶苍蝇，“名分什么的，虚头巴脑，麻烦。”
他目光扫过六人，忽然想起系统面板上那串名字，随口道：“既然跟了我，总得有个叫法。你，”他指向凌清妩，“凌清妩。”
“你，璇玑。” “屠魇。” “灵汐。” “啸岳。” “幽珞。”
他每点一个名字，对应的人身体便微微一震，仿佛那名字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敲击在他们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以后就这么叫了。”云辰打了个哈欠，“没事别跪来跪去，碍眼。该干嘛干嘛去，别吵我睡觉。”
他说完，再次翻身背对他们，用行动表示谈话结束。
六人怔怔地站起身，相互对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就这么……答应了？还直接叫出了他们的名字？他们可从未对外人提起过！
这位长老，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神秘莫测。
凌清妩压下心头的激动，再次躬身：“是，师尊！弟子遵命！”
其余几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跟着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虔诚：“是，师尊！”
云辰背对着他们，嘴角抽搐了一下。
师尊？听着就累得慌。
算了，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他听着身后六个新出炉的弟子，轻手轻脚、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敬畏退回柴房的脚步声，只觉得未来的躺平人生，一片灰暗。
而与此同时，青峰宗丹堂深处，最高的一盏魂灯，“啪”一声，碎裂开来，熄灭了。
守灯弟子先是一愣，待看清那魂灯所属之名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声音凄厉变调：
“不好啦！！刘琮执事……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