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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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棺木里,安安静静躺着一具干枯男尸,陪葬品即使过了千年也依旧没损坏。
只是棺木角落那滩血迹很显眼,刺的人双眼发痛。
雷光一闪,照到苏清鸢惨白的脸。
她向来冷艳矜贵的脸骤时一变,眼前竟也有些发黑,手指死死扣住棺材。
“景琛呢?他在哪里!”
王磊手掌颤抖,他俨然不懂为何明明默认一切的教授会发火。
墓室吹过一阵阵阴风,冷得他背后直冒冷汗。
他牙齿发酸,“苏教授,我们明明亲手将人送进这里,他绝不可能自己出来。”
“人为什么不见了,我也不清楚……”
刘浩攥紧拳头,眼底有不甘:“说不定老瘸子就是自己跑了,就是想让您——”
“啪!”苏清鸢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语气冷厉,“他是你师公,你的尊称呢!”
三人不敢再说,皆整齐站得远了一点。
苏清鸢手脚并用爬进棺材,像一条狗一样四处探查棺材里是否有机关。
可却又碰到那摊血,低沉的怒吼从里传来。
“我明明只是让你们为林墨小小出气,你们竟弄伤了他!”
王磊这下再也坐不住了,若是得罪了苏教授他在这个圈子指定就混不下去了。
他面带焦急,“教授,我们绝对没有对师公动手,我们只是生气他欺负小师弟。”
“并没有想将师公怎么样,他受伤绝对不是我们弄的。”
苏清鸢怔怔看着那摊血迹,心狠狠揪了起来,低声喃喃:
“景琛,都这般境地了,你竟还想着要将文物保护好。”
“是我对不起你,我马上就来找你赔罪。”
“教授!这里有师公的手机!”一声惊呼突然出现。
苏清鸢连忙跌跌撞撞从棺材里爬出来,上前一把夺过手机,只可惜手机早就没电开不了机。
可她却是异常兴奋,“景琛肯定没事,他定是出去了。”
说罢便一脚深一脚浅出了门。
王磊和刘浩两人欲言又止,相互对视一眼。
“这青铜石棺连我们两个健康男人推开都费劲,他一个瘸子怎么推开的。”
尽管他们不信鬼神,看着这阴森森的地下墓室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苏清鸢焦急走进旅馆四处张望,这时已经将近早晨,一抹曦光在天边亮起。
只可惜走廊大厅全都干干净净,没有我的丝毫人影。
她急着一把抓过服务员的胳膊,眼球向外凸起,布满红血丝,狰狞地有些吓人。
“有没有看到陆景琛回来,他有拿房间钥匙吗?”
服务员刚起被她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没有,晚上没有任何人找我要钥匙。”
苏清鸢浑身的期盼被这句话击了个粉碎。
她下意识想要给我打电话,却又想起我的手机在她手里。
她只得跑进房间充电,可刚推开门一具俊朗的男性背影就出现在她面前。
苏清鸢面露惊喜,上前一把搂住男人劲瘦的腰肢,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
“景琛,你回来了怎么不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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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身体一僵,低头扭过身子将女人抱进怀里。
不说话就这样在苏清鸢身上点起了火。
在骨节分明的手指即将没入更深的部位时,苏清鸢脸颊微红轻喘着气一把攥住男人的手指。
“景琛,你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
“昨天是我不好,我喝多了没拦着他们这些不知轻重的学生,你放心我跟林墨没什么。”
“我只是同情他……”
话还没说完,苏清鸢就嗅到了一股木质香调,她浑身一僵一把推开男人。
她声音惊恐中带着厌恶:
“你不是景琛!他不喜欢木质香!”
男孩抬起了头,不是林墨又是谁?
林墨耳廓微红,表情隐忍,某处已经蓬勃待发
“教授,我喜欢你,你能不能疼我一次。”
说罢他主动脱掉剩余的衣服,少女朝气蓬勃的风光尽数暴露在苏清鸢眼前。
“师公他一个瘸子应该很难让教授没尽兴吧?林墨可以,教授疼疼我,嗯?”
“我保证比师公能让你满足~”
苏清鸢双眼通红,却还是毫不犹豫推开了他。
“我不知道你怎么拿到我房间钥匙的,现在,立刻,滚出去!”
“景琛瘸腿都是为了我,是我害了他!”
“我不会爱上除了景琛之外的人,你走,以后我们还是师徒关系。”
林墨脸上闪过一丝怨毒,“陆景琛究竟有什么好!”
“他明明是故意将我关进墓室,他就是嫉妒我比他健康比他年轻,有一个好身体!”
“他就是瘸腿早泄男!那么恶毒,你凭什么就不能看看我!”
林墨满脸青筋暴露,眼中的恨意扭曲。
苏清鸢这时候才感觉不对劲。
眼前这个声嘶力竭、勾引人的男孩还是之前那个柔弱善良的学生吗?
他对我的恶意着实太大了些。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他装阳光单纯的伪装,就连所谓的绝症她也从未去细究过。
她心里涌上一股厌烦,“我当初就不该同意教你。”
林墨脸上所有的不甘心都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我为了你放弃大好的专业调剂到考古专业,我比所有人的分数都高出一大截!”
“你凭什么这样嫌弃我!”
没了之前的怜惜,苏清鸢脸上丝毫不掩饰嫌弃。
“在你之前,我从不带男徒弟。”
“如果不是你爷爷是院长以景琛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收下你?”
“笨手笨脚,只会捣乱,愚不可及。”
最后厌恶上下打量了他光裸的身体。
“自甘下贱。”
可想到林墨身上的癌症,苏清鸢还是将衣服扔到他脸上,声音冷得似万年寒冰。
“出去,如果找不到景琛,我会报警。”
林墨攥着拳冲出门外。
苏清鸢却疲惫窝进沙发,将自己蜷缩在一起,脸上带着茫然的脆弱。
“叮咚!”
手机亮了,苏清鸢连忙拿起手机。
只有我发来的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晃得苏清鸢眼前发黑。
她手指狠狠攥紧手机金属边框,声音颤抖到可怕。
“景…琛,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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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入目是熟悉的天蓝色天花板。
琉璃灯闪着柔和的暖光,一下就舒缓了我焦躁的心。
脑中一下就回到了昨晚。
打完最后一个字用无线传递发给苏清鸢后,大腿上的痛感痛得让我几乎死去。
冒着大雨徒步回去再被塞进棺材躺了四五个小时,我已经感觉身体温度在急剧下降。
大腿顺着伤口传来的痛感根本就跟平常不一样,就像神经硬生生被扯断一般。
生生痛到了灵魂里,痛得我几近昏厥,全身的力气都消散了。
就当我绝望等死时,棺盖被打开了,黑暗里一个脑袋凑到了我眼前。
少女的声音带着好奇,“咦?穿越复活了?”
刺眼的手电筒灯光照到我脸上,看到我苍白如鬼一般的脸色还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她又凑上前,“师公?你怎么在这里,莫非你爱好躺棺材里睡觉?”
我咬着唇辨别好一会才勉强认出来。
“沈瑶?能不能帮帮我,我起不来了……”
说着我也有些忐忑。
沈瑶是被大家都排挤的对象,好像是得罪了林墨吧。
不过她不是我的学生,况且我当时一门心思都放在苏清鸢身上,更加不可能去关照她。
如果她不愿意帮忙,我也无话可说。
沈瑶看了我好一会儿,就在我放弃的时候,少女不太确定开口:
“师公,我抱您出来?”
“嗯,你能抱得动吗……。”
还没等我问完,少女就一个用力把我抱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还特意避开了我受过伤的部位。
沈瑶叹了口气,“师公,您受伤了,我都感觉到你浑身都在抖。”
我环着少女脖子的手指微微发紧,“嗯,麻烦你送我去医院。”
后来的一切都很顺利——
我的腿因为受寒太严重,以后可能会面临截肢的风险。
医生紧急为我做了手术,沈瑶送我回了家,还给我熬了汤,帮我洗了衣服。
手机也不见了,可能是掉在路上了。
我也没在意。
沈瑶守了我一夜,刚刚出门去买早餐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问过我为什么不求助苏清鸢。
在我的印象里她好像一直都是这般沉默寡言,在考古团队里也永远没有存在感。
想到昨晚她见到我开口的第一句话,我就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这般不着调,就像是被硬塞进来玩玩的富二代。
想到昨晚的事,我深吸一口气,转头拿起座机给苏清鸢打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她似乎很着急,开口就忙不迭关心我。
“景琛,你在家吗?你知不知道我急疯了!”
“你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不舒服,我立马回来照顾你。”
“欺负你的人我全部都收拾了,你别不高兴。”
“我,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想吃什么,王记小笼包还是桂花糕、水晶饺子,或者等我回来给你熬红枣小米粥。”
我静静听了一会,淡淡道:
“离婚协议你看看,若是没问题,麻烦你打印一份带回来一并签了。”
“不,景琛,你听我说……”
“咔哒——”门开了。
我偏头看了眼沈瑶,微笑点了点头。
沈瑶仿若不觉拎着早餐朝我示意,“哥哥,南瓜粥还是皮蛋瘦肉粥?”
“小笼包,烧麦和虾饺,哦对油条你吃不了。”
苏清鸢关切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背叛一般颤抖着质问:
“景琛,她是谁?”
我揉着眉心瞧了沈瑶一眼,偏偏他还朝我乖巧勾唇浅笑。
电话那头还在哀求,“景琛,你等我回来好不好,一切都可以解释的。”
我收回视线,冷冷道:
“记得复印,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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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怅然若失摸了摸打了厚厚石膏的右腿,有些低落。
一道软软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耳畔,“师公,吃早餐了。”
我吓了一跳,扭头恰好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长长的睫毛振翅欲飞几乎都要扫到我鼻梁。
我急忙往后拉扯,语气有些嗔怪,“吃饭就吃饭,离这么近做什么。”
沈瑶收回撑在我身侧的手臂,语气幽幽。
“我叫您好几遍了,还以为您耳聋了。”
我翻了个白眼,刚刚郁闷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你刚刚叫我哥哥做什么,该叫师公就叫师公,我可不会给你放水。”
沈瑶挂着一脸无辜的表情眨眨眼,一口一个小笼包和烧麦。
我本意是缓解刚刚的尴尬,却没想到这丫头直接不回了。
我也只得开始吃早饭,一看不得了。
“沈瑶,你这是把早餐摊子都搬回来了?”
“这么多?”
少女无辜摆手,“您又没说要吃什么,我就全都买了。”
“吃不完怎么办?”
“没事,我是富二代,不缺钱。”
吃完早餐,我又回到书房在电脑上一字一句重新打好了一份离婚协议。
为了避免沈瑶碰到情绪激动的苏清鸢尴尬,我特意将人支出去打印。
沈瑶被我推着出门时还有些不乐意,“您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
人刚走,苏清鸢就从楼梯间窜了出来。
竟是电梯都等不急爬楼梯上来了,这可是二十五层!
她紧张攥紧我的手腕上下打量一番才松了口气,又将我紧紧搂进怀里。
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景琛,还好你没事,我快吓死了……”
我嗤笑一声一把推开她进了门。
直到坐到沙发上,我才发现一直有些洁癖将自己收拾地干干净净的人竟脸都没洗。
她妆容斑驳,衬衣皱的不成样子,眼睛里布满血丝,头发也沾满泥点子。
我伸手朝她要,“离婚协议书呢?”
“我不同意!景琛,为什么要突然离婚!”
苏清鸢神情激动,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负心汉。
“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你不爱我了对不对?”
我看着眼前这个失去理智的人,突兀“噗呲”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苏清鸢怔怔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滑稽。
“这句话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苏清鸢,出轨的不是你吗?”
“你放任你的学生将我关进墓室棺材,这不都是你默认的吗?”
“现在对着我倒打一耙,怎么我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虚伪爱装呢?“
苏清鸢被我一句句反问逼得脸色渐渐发白,她扑到我身前半跪在我脚边。
手指颤抖握住我的手指,
“我和林墨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得了癌症,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觉得牺牲我来逗他开心很有趣?”
我听着这久违的解释笑出了泪,“他得癌症是我的错吗?凭什么要欺负我?”
“苏清鸢你知不知道我在地下有多冷,有多疼,有多害怕!”
“我,对不起!景琛,这都是我的错,但是真的不至于离婚啊!”
我一点点掰开苏清鸢凉透的手指。
“至于!苏清鸢,我差点被截肢。”
9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子深深扎进苏清鸢心中。
她痛苦的表情僵在脸上,“什么?”
“你骗我的对不对?医生不是说你腿已经没事了,只要后续好好休养……”
“啪!”这一巴掌我用尽了全身力气,“苏清鸢,你混蛋!”
“我腿受伤是因为什么,是为了你,我生生在地宫里保护怀里的文物!”
“若不是帮你抢救文物,我的双腿,又怎么可能受伤又怎么可能变成瘸子!”
“这些年我痛到几乎去死,我都没放弃为你的工作提供帮助,你呢?”
“别说了,景琛。”苏清鸢几乎是像条狗一样跪在我身前哀求,“是我对不起你。”
我深吸一口气,“你和那个年轻的徒弟搞暧昧,你享受他对你的追捧、崇拜,你还任由他突破界限亲你!”
“怎么?苏大教授不愿意承认吗?”
看着她脸上的痛苦,我心里一阵快意,语气愈发恶劣。
“你们昨晚睡了吧?我都看到了。”
苏清鸢浑身打了个冷战,“没有,景琛,我和他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我只是喝醉了,我脑子不清醒,我还去找你了。”
“可,可你不在……”
“你身体没出轨,精神呢?你破例收男徒弟,用着林墨的暖宝宝,你纵容他越轨,你跟他同喝一杯酒,你甚至想跟他接吻,苏清鸢,不是什么错误都可以用喝醉辩解的。”
“错了就是错了,不止林墨,还有我这条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的腿,我累了。”
“叩叩!”
我扭头看去,沈瑶竟不知站在门口多久。
“师公,您要的文件。”
我点点头干脆签好了字递给苏清鸢,“你净身出户。”
苏清鸢颤颤巍巍接过文件,她红着眼盯着我,眼角滑下一抹泪痕。
“不管你信不信,我收林墨是因为他是院长的孙子,是他逼我……”
“不重要了。”
苏清鸢还是签字了,只是那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
她走后,我深吸一口气又跟学校提交了“辞职报告”。
沈瑶凑到我眼前有些好奇,“师公你为啥要辞职啊?”
我瞥了一眼赖着不走的人,垂眼继续打字。
“心情不好,想出去转转。”
“我也要去!”
我有些无语,“你还没毕业呢,学业为重哈!”
“怕什么,我可是富二代!况且苏清鸢又不待见我,好好干也不一定能过。”
出于沈瑶的救命之恩,我回学校递交辞职时还帮她跟学校主任打了声招呼。
“把这个学生调到王教授名下,让她成绩起码及格。”
这些毕竟都是小事,我也没再多费心神。
我一路旅游到了拉萨,在路上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心情开阔了不少。
期间学校与我交好的老师跟我聊天时说起了苏清鸢的近况。
“苏教授直接不给院长面子给林墨不及格,还将他开除考古队了。”
“啧啧,那林墨也真是一直粘着陆教授,结果沈瑶拿着体检报告说他癌症居然也是假的!”
“苏教授当时那个脸色白的哟,当场喷了一口血!”
我吃着烤串嗤笑一声,“活该!”
“还有,沈瑶那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弄到林墨欺负你的视频,都被学校处分咯!”
“就这她还不满意报警了,啧啧啧~你这帮人家换导师恩情不小啊!”
我愣了一瞬,心间涌起一股暖流。
正巧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惊喜的呼唤。
“哥哥,好巧啊!”
啧,兄妹恋吗?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