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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三日的晨雾还未散尽,顾长夜已蹲在断墙下,用草绳在石缝间编织成网状。

山风卷着湿冷的水汽扑在他后颈,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指尖快速穿梭,草茎在掌心勒出红痕——这是他昨夜想了半宿的雨水过滤法,破庙旁的山泉混着泥沙,得靠草网滤去杂质才能入口。

“叮。”短刀磕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顾长夜直起腰,额角沁出薄汗。

他拾起那柄从赵三刀腰间顺来的短刀,刀身映出他泛青的下颌线——这是他今日第三次练习《基础剑诀》了。

系统奖励的口诀在识海里翻涌,”提腕如抱月,沉肩似压山”,他闭着眼重复挥刀,刀锋带起的风割得手背生疼,每一次收势都咬着牙默念:”我不是废物。”

破庙的砖缝里漏进一线阳光,正照在他怀里的密令残页上。

顾长夜忽然顿住,指尖轻轻摩挲纸背——昨日反复比对时没注意到,此刻在光线下竟浮起几缕极淡的墨迹。

他快步走到石灶前,用陶碗舀了清水,沾湿指尖往纸上一按。

水痕漫开的瞬间,一行小字像被唤醒的蛇,缓缓从纸纹里钻出来:”戍时验尸,勿留痕迹。”落款日期是昨日傍晚。

“顾临川。”他念出这三个字时,齿缝里溢出冷笑。

指节捏得发白,密令边角在掌心压出红印——原来那夜赵三刀说”上头要活要死”,所谓的”上头”根本不是山匪头目,而是顾家那位表面温和、暗里下毒的三长老!

若不是他觉醒系统反杀,此刻早该被烧成一具焦骨,连验尸都省了。

暮色漫进庙门时,顾长夜蹲在柴堆后擦短刀。

他特意在庙后堆了半人高的枯枝,又翻出赵三刀同伙遗落的粗布帽子,还有自己那件浸透血污的旧衫——这些东西往火里一扔,足够让验尸的人相信,顾家长房那个痴儿真的死在这穷山坳里了。

“啪。”火折子擦响的瞬间,他瞳孔微缩。

柴堆腾起的火苗舔着夜空,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他眼底发亮。

烟雾裹着焦糊味窜上屋檐,他退到断墙后,后背贴着冰凉的砖石,耳朵竖得像捕猎的狼——他要等,等顾临川派来的人,等他们看见这堆余烬,然后带回去”顾长夜已死”的消息。

后半夜的风裹着湿冷的雨丝。

顾长夜缩在草堆里,睫毛上凝着水珠。

他听见第一声脚步声时,天刚蒙蒙亮。

两个穿着青布短打的仆役掀开庙门,其中一个提着铜灯,灯芯在风里晃得忽明忽暗。

“你看这灰烬。”高个仆役用脚尖踢了踢柴堆,”还热乎着,衣裳料子也对。”

矮个的蹲下身,捡起半片烧剩的粗布,凑到鼻端嗅了嗅:”有血味。”

“成了。”高个把灯往怀里一揣,”回禀执事,顾家那个傻子彻底没了。”两人转身就走,青布衫角扫过庙前的野棘丛,带落一串水珠。

顾长夜等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山径尽头,才从草堆里钻出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令,又看了眼柴堆里未燃尽的帽檐——那上面绣着顾家的云纹暗记,是他特意从赵三刀同伙身上扒下来的。

“急着确认我死,说明顾临川怕我活着。”他扯下一片草叶叼在嘴里,目光追着仆役离去的方向。

晨雾里,两个青布影子已经变成了小点,却正好成了他的路标。

山风卷着松涛声掠过破庙,顾长夜弯腰捡起短刀,刀鞘在腰间碰出轻响。

他拍了拍裤脚的草屑,最后看了眼炭灰画的山林地图——地图边缘,他用刀尖刻了个小小的箭头,正指着山外的方向。

“想让我死?”他对着空荡的庙门笑了笑,声音轻得像风,”那我就活着,活成你们最害怕的样子。”

说罢,他猫着腰钻进山径旁的灌木丛。

晨雾还未散尽,两个青布影子在前方若隐若现,他放轻脚步,靴底几乎没沾到露水——这一去十余里,他倒要看看,顾临川派来的人,究竟要回哪个驿站复命。

顾长夜的靴底几乎要贴在泥地上。

他跟着两个青布仆役在山径里绕了三个弯,晨雾散得差不多时,终于看见山坳里露出一角青瓦白墙——驿站的酒旗被风卷起半幅,”云来”二字在晨光里忽隐忽现。

高个仆役当先掀了驿站的竹帘,门轴发出吱呀轻响。

顾长夜猫腰钻进马厩后的柴堆,潮湿的稻草蹭得他后颈发痒。

他屏住呼吸,耳尖动了动——驿站里传来茶盏碰桌的脆响,还有矮个仆役压低的声音:”执事大人,山坳里的灰烬验过了,衣裳料子对,血味也没散。”

“知道了。”另一个男声响起,带着点沙哑的鼻音,”长房那边最近动静如何?”

“长房夫人每日只在佛堂抄经,倒是大管家前日去库房领了两匹蜀锦,说是要给病中的嫡公子做冬衣——”

“冬衣?”沙哑男声突然冷笑,”顾长夜都烧成灰了,她还在念着那痴儿?”

顾长夜的手指在柴堆里蜷起。

他记得母亲房里那尊檀香木的千手观音,记得她抄经时袖口总沾着墨渍,记得自己被流放那日,她跪在祠堂外的青石板上,额头撞出的血珠落进砖缝里,像极了未干的朱砂。

“嫡母那边…”矮个仆役迟疑道,”毕竟是顾老夫人亲封的长房主母,直接动她恐招非议。”

“非议?”沙哑男声嗤笑,”上月西市的刘娘子怎么死的?

喝了半碗杏仁茶就咽了气。”马厩外的风突然转了方向,顾长夜清晰听见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的闷响,”让张妈把参汤里的朱砂再加两钱,对外就说她积年旧疾发作。”

“是。”两个仆役齐声应下。

顾长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咳血的模样——当时他还是真痴傻,只记得她攥着自己的手滚烫如炭,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要把什么话碾碎在喉咙里。

原来不是旧疾,是毒。

原来不是意外,是谋杀。

“庶公子那边…”高个仆役又问。

“等长房无主,庶子继位便是顺理成章。”沙哑男声放轻了语调,”顾老夫人年事已高,这顾家的家业,总得有个能主事的人。”

顾长夜突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摸向怀里的密令,纸角的缠枝莲纹刺得掌心生疼——原来顾临川的胃口不止是一个痴傻嫡子,他要的是长房绝嗣,要的是顾家的家主之位。

竹帘再响时,顾长夜缩得更低。

两个青布仆役的脚步声从驿站里出来,往山外去了。

他等了盏茶工夫,这才从柴堆里钻出来,袖口沾了大片草屑。

山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望着驿站的方向,眼神像淬了冰的刀。

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他刚走到半山腰,豆大的雨点突然砸下来。

顾长夜抬头看天,铅灰色的云压得极低,像要把整座山都吞进去。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令,加快脚步往破庙赶——可雨势实在太急,等他看见山壁下的岩洞时,浑身已经透湿。

岩洞里有火光。

顾长夜的脚步顿住。

他贴着洞壁慢慢挪进去,就着闪电的光,看见角落蜷着个裹破麻袋的身影。

那人的右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着,裤管下露出的脚踝肿得发亮——是老瘸子。

“小傻子?”老瘸子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片,”不在破庙待着,往山里跑什么?”

顾长夜缩了缩脖子,装傻似的咧嘴笑:”阿爷,雨太大…我、我找地方躲雨…”他摸出怀里的山芋——这是今早烤的,用破布裹着,还剩点余温。

他递过去,”阿爷吃,甜的。”

老瘸子没接。

他盯着顾长夜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冷笑:”装傻装得倒像。

你当我看不出?

前日山匪劫道,你一个痴儿能反杀三个持刀的?

昨日又烧了衣裳引顾府的人来验尸?”他的手指抠进石缝里,”你在查顾家的事。”

顾长夜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望着老瘸子眼里的阴鸷,突然想起前日在破庙,这老头蹲在墙根补鞋,刀鞘上的鱼鳞纹磨得发亮——那是顾府护院特有的标记。

“二十年前,我是顾府的护院教头。”老瘸子突然开口,声音像从极深的井底浮上来,”顾临川要我做假证,说大夫人与外男私通。

我不肯,他找人打断我的腿,扔到乱葬岗。”他扯了扯裤管,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大夫人的嫡女,也就是你姑姑,当年难产血崩。

我后来才听说,她房里的稳婆是顾临川安插的,催产药里掺了麝香。”

顾长夜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祠堂里那牌位,”顾氏清瑶之灵位”,字迹被香灰染得模糊。

原来不止母亲,顾家的女人都是顾临川棋盘上的棋子。

“你想活命,就得让人觉得你死了。”老瘸子突然抓起山芋,咬了一口,”但想报仇…得先学会藏得住。”他指了指洞外的雨幕,”北岭有废矿,昔日关过犯官,如今空着——适合藏人。”

雨势渐小的时候,老瘸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雾里,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顾长夜蹲在岩洞口,望着那些脚印,突然听见系统提示在识海响起:【情报拼图完成度50%】,【声望值+10】。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令,又摸了摸藏在靴底的短刀。

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里,他仿佛看见顾临川在祠堂里笑,看见母亲咳血的帕子,看见姑姑灵位前那盏总也点不亮的长明灯。

“北岭废矿…”他对着山雾轻声念出这四个字,指尖慢慢蜷成拳。

流放地的断墙残瓦在记忆里浮现,破庙前的野棘丛正抽出新枝。

他突然笑了,笑得极轻,却像有团火在眼底烧起来——流放之地从来不是终点,是他要种一把刀的地方,等刀抽了芽,要捅进那些人的心脏里。

山风卷着雨丝掠过岩洞,顾长夜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的泥。

他最后看了眼老瘸子离去的方向,转身钻进雨幕。

靴底碾过的碎石子发出轻响,混着雨打树叶的声音,像是命运在叩门。

这一次,他不会再当那个任人宰割的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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