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的“扫帚功”后遗症，在第二天清晨准时发作，威力惊人。
林风几乎是咬着牙，从硬板床上把自己“撕”下来的。全身上下，尤其是大腿、屁股、后背这几块重灾区，像是被几十头壮硕的牦牛来回踩踏过一遍，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稍微一动就牵扯得龇牙咧嘴。
走路姿势更是变得极其怪异，一瘸一拐，两条腿像是刚安上还不听使唤，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和毅力。
但他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值！太值了！
虽然过程惨无人道，但收获远超想象。昨天被逼着领悟的那些闪转腾挪的细微技巧，那些对身体的精妙控制感，经过一夜的沉淀，非但没有模糊，反而愈发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反应速度和身体协调性，有了一个质的提升！
这顿打，挨得比苦修一个月都管用！
他强忍着酸痛，依旧准时出现在集合地，那古怪的走路姿势自然又引来一番毫不掩饰的嘲笑和指指点点。李管事更是看得眉开眼笑，显然将他的“惨状”归功于自己昨日那番“激励”的效果，心情大好之下，倒是没再多刁难，挥挥手让他继续去藏书阁“好好休养”。
一路上，林风一边慢慢挪动脚步，一边在脑中不断回味、模拟着昨天的步法，试图将那模糊的“感觉”固化成本能。
快到藏书阁后门时，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早已等在那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是王富贵。
“风哥！风哥！你咋样了？”一看到林风那副“重伤员”的德行，王富贵的小眼睛立刻瞪圆了，连忙凑上来，压低声音，“我昨天就听说你被李胖子针对了，还挨……挨那啥了？没事吧？”
他上下打量着林风，脸上写满了真切的担忧。
林风咧了咧嘴，倒吸着冷气：“还……死不了。”
“妈的！李胖子真不是东西！还有那扫地的老头，看着迷迷糊糊，下手这么黑！”王富贵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随即又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从他那宽大的灰袍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小巧的、脏兮兮的油纸包。
“喏！风哥，快拿着！”他一把将油纸包塞进林风手里，脸上带着一种“你快夸我”的得意表情。
“这是什么？”林风捏了捏，油纸包里是一种软膏状的物体，散发着一股极其浓烈、甚至有点刺鼻的草药味，混杂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石灰又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的怪味。
“好东西！”王富贵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小眼睛放光，“祖传的‘黑玉断续膏’！专治跌打损伤，效果杠杠的！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从坊市那个‘赛华佗’那儿求来的！”
“赛华佗？”林风挑眉，这名字听着就不怎么靠谱。
“是啊！就南边坊市口摆摊那老头，胡子老长了，仙风道骨的！都说他医术高明，死人都能救活半边！”王富贵说得唾沫横飞，“他说这膏药用了九九八十一种名贵药材，用三昧真火熬了七天七夜才成！就这么一小罐，收了我三两银子呢！要不是看风哥你伤得重，我才舍不得！”
三两银子？对一个杂役来说，这确实是笔巨款了。林风看着王富贵那肉痛又得意的样子，心里倒是微微一暖。这胖子，虽然咋咋呼呼，贪吃怕事，但对自己这份心倒是真的。
只是……这膏药的味道实在有点冲，而且那所谓的“赛华佗”，怎么听都像个江湖骗子。
“谢了，富贵。”林风将油纸包收好，“银子我以后还你。”
“嗐！咱兄弟俩说这个！”王富贵大手一挥，随即又催促道，“你快试试！现在就去试试！抹上一点，据说立马见效，第二天就能活蹦乱跳！”
林风被他催得没办法，加上身上也确实疼得厉害，便点点头，拿着那油纸包，一瘸一拐地先进了藏书阁。
墨老依旧在老地方“沉睡”，鼾声悠长。
林风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背对着门口，解开灰袍，露出背上和腿上那一道道清晰的红肿淤痕。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粘稠得像沥青一样的膏体，那刺鼻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他忍着怀疑，用手指挖了一小块，试探性地抹在了一处最疼的淤青上。
膏体触感冰凉，倒是挺舒服。
然而，就在膏体接触皮肤，慢慢开始渗透的刹那——
异变突起！
他体内那个一直安静旋转的吞噬丹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或者是嗅到了某种极其刺激、极其“难吃”却又蕴含着一丝奇异能量的东西，猛地、剧烈地痉挛了一下！
不是往常那种遇到精纯能量时的欢快吞噬，而是一种……仿佛受到了挑衅和侮辱般的、暴躁的反击！
嗡！
一股强横的吸力自主爆发，并非针对周围的灵气，而是悍然作用在那刚刚抹上去的膏药上！
嗤——
林风只觉得涂抹了药膏的那片皮肤猛地一烫！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熨了一下！
“嘶！”他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紧接着，那黑乎乎的膏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干、发白，里面蕴含的那一丝微弱的、不知是什么成分的奇异药力，连同那些刺鼻的草药成分，被丹田蛮横无比地强行抽取、吞噬了进去！
过程快得惊人！
几乎是眨眼间，那块药膏就变成了一撮干粉，从他皮肤上簌簌掉落。
而那股被吞噬进去的、混合了乱七八糟成分的“药力”，在丹田内猛地炸开！
就像往滚油里倒进了一瓢冷水！又像是吞下了一大把辣椒和黄连的混合体！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暴躁混乱的能量流瞬间席卷全身！
热！冷！麻！痒！还有一种强烈的、直冲肠胃的……泻意？！
林风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无比！一阵红一阵白，额头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感觉自己的肠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一拧！
咕噜噜——！！！
一声极其响亮、极其突兀的肠鸣音，猛地从他肚子里爆发出来，在安静的藏书阁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嘹亮！
“唔……！”林风猛地捂住肚子，腰瞬间就弯了下去，脸上表情扭曲，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这他妈是什么“黑玉断续膏”？！这分明是“穿肠毒药”加“强力泻药”的混合体吧？！赛华佗？我看是“赛阎王”才对！
他感觉一股洪荒之力正在丹田（此丹田非彼丹田）处汇聚，即将喷薄而出！再不采取措施，他今天就要在这藏书阁里，在这神秘莫测的墨老面前，上演一出极其惨烈的……人间惨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角落里的鼾声，极其突兀地停顿了一下。
随即，墨老那含混不清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嘟囔声慢悠悠地飘了过来，像是梦呓，又像是无心的提醒：
“……茅厕……出门……右拐……第三棵歪脖子树后面……新挖的坑……还没人用过……”
林风此刻哪还顾得上思考这老头是不是在装睡，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他如同听到了九天仙音！
“多……多谢墨老！”
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再也顾不上浑身酸痛，也顾不上什么走路姿势了！当下夹紧双腿，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昨天被“打”出来的步法发挥到了极致！
只见他身影如同一个扭曲的、姿势极其怪异的闪电，“嗖”地一下就窜出了藏书阁后门，朝着墨老指示的方向，玩命般狂奔而去！速度之快，甚至带起了一阵小风！
王富贵还等在外面，正美滋滋地想着风哥用了神药后该如何感谢自己，忽然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劲风掠过，似乎有什么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
他愣愣地转过头，只看到林风一个极其狼狈、仿佛正与某种无形力量做殊死搏斗的背影，正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快得离谱的诡异步伐，消失在远处的拐角。
“呃……”王富贵张大了嘴巴，小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惊叹，“这……这‘黑玉断续膏’……效果这么猛的吗？立马就能跑这么快了？赛华佗果然名不虚传啊！”
而藏书阁内，角落里的墨老，不知何时又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那佝偻的背影，似乎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抖动了一下。
仿佛强忍着什么。
一声极低极低的、含混不清的嘟囔，淹没在重新响起的鼾声里：
“……蠢小子……啥都往身上抹……拉的干净点……免得……污了老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