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比想象中干净，显然苏小婉刚才的“阴风扫除”也惠及了这里。
一张老旧的实木办公桌，一把吱呀作响的转椅，还有一个占据了整面墙、布满小格子的书架，上面零星放着些残破的线装书和蒙尘的物件。
方奇将那个喋喋不休的键盘放在桌上，自己坐进椅子里。
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总算没散架。
“好了，菜鸟司主，现在该干正事了。”键仙的RGB灯带不耐烦地闪烁着。
“先把你的精神力探出来，接触本键仙。对，就像你想象着敲代码那样，集中注意力！”
方奇依言照做。他闭上眼睛，尝试将意念集中。起初有些困难，那些纷杂的念头——破楼、鬼员工、奇葩租客——不断干扰着他。
但程序员调试代码时特有的专注力此刻发挥了作用，他很快摒除杂念，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清凉的气流从眉心延伸而出，触碰到了键盘。
“嘀！精神力连接稳定。权限验证通过。现在为你调取‘镇魂司核心阵法’结构图。”
刹那间，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方奇的脑海。
那并非传统的图纸，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发光线条和节点构成的立体三维模型，悬浮于他的意识空间中。
线条有的粗壮明亮，有的细若游丝甚至断裂，节点则如同星辰，大部分黯淡无光，只有少数几个微弱地闪烁着。
模型的核心，正是这栋写字楼的地基。
无数能量线路以这里为起点和终点，蔓延至楼体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延伸至地下极深之处，构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系统。
“这就是‘周天星辰镇魂大阵’，”键仙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严肃。
“以楼基为阵盘，吸纳周天星辰之力与地脉阴气，转化提纯，形成守护、净化、隐匿等多重效果。看到那些断裂的线条和黯淡的节点了吗？
都是年久失修和能量匮乏造成的。现在这阵法，效果十不存一，也就能勉强遮遮阴气，吓唬一下路过的孤魂野鬼。”
方奇“看”着那残破的阵法模型，眉头紧锁。这比他接手过的任何遗留代码都要复杂和糟糕。
“修复优先级是什么？能量来源呢？”
“优先级？当然是核心阵眼！”键仙将模型中心，位于地下深处的一个复杂结构高亮显示。
“这里几乎停摆了。能量来源原本是星辰力和地脉阴气，但现在城市灯光和建筑干扰，星辰力汲取效率低得可怜；
地脉也被污染堵塞，阴气杂而不纯。所以，得找替代能源。”
“比如？”
“比如纯净的阴属性宝石、高僧开光的法器碎片、大妖的内丹……
或者，直接灌注高品质的阴性能量，比如你旁边那个苏小婉，她全力爆发一次，大概能点亮一个次要节点0.1秒。”
方奇看了一眼安静飘在门口充当临时守卫的苏小婉，默默放弃了这个不人道的想法。
“说点现实的，新手能搞到的。”
“现实的？”键仙的灯带闪烁了几下，调出一份长长的、闪烁着微光的材料清单。
“最低配置的修复材料：十年份的槐木芯三斤，承载过怨念的古铜钱七七四十九枚，无根水（雨水）一坛，还有……至少一颗‘幽光苔’的核心。
前面几样花钱或者花时间或许能找到，但幽光苔这东西，通常只生长在阴气极重又纯净的地方，比如某些古墓或者废弃的乱葬岗，而且得有年头了。城市里，难搞哦。”
方奇的目光在“幽光苔”上停留了片刻。这东西听起来就像某种稀有材料，是游戏里需要刷副本才能掉落的那种。
“这些东西，去哪里弄？”
“两个地方。一是现实世界的古玩市场、佛具店或者某些‘地下’黑市，但真假难辨，而且容易被宰。
二是……‘鬼市’。”键仙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诱惑。
“鬼市？”
“没错。每隔一段时间，在特定地点，由某些大能开辟的临时空间。
妖、鬼、精怪、甚至一些修行者，都会在那里交易物品，以物易物或者用阴德、精气结算。那里东西齐全。
但鱼龙混杂，规矩也大，没点本事和眼力劲，被骗得裤衩都不剩是常事。”
键仙顿了顿，补充道，“以你现在的实力和身家，去鬼市跟送菜没区别。”
方奇自动过滤了它的嘲讽，抓住了关键信息：需要钱，需要信息，需要实力。
他退出精神空间，睁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键盘上敲击着。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喂！别乱敲！本键仙的键帽很贵的！”
方奇没理它，目光落在书架那些残破的书籍上。
他走过去，随手抽出一本封面是《镇魂司历代司主手札（残卷）》的册子，抖掉灰尘，翻看起来。
大部分内容都是文言文，记载着历代司主处理各种灵异事件的心得、阵法改良笔记以及对某些妖鬼特性的描述。
字里行间，他能感受到那种传承的重量，以及……前辈们同样面临的种种窘迫和无奈。
“看来穷和忙是祖传的。”方奇默默吐槽。
当他翻到册子最后几页时，目光一凝。那里用朱砂绘制着一个极其繁复的符文，旁边还有小字注释：
“‘缚灵契约’强化版？尝试将自愿缔约之灵体部分本源与阵法节点绑定，一荣俱荣，或可缓解能量匮乏？——第八十七代司主 方墨 痴语”
自愿缔约……部分本源……与阵法绑定？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拿着册子，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对苏小婉说：“苏顾问，请叫胡莉莉和阿馋过来一下。”
不一会儿，三位形态各异的员工聚集在了办公室前。
苏小婉依旧清冷飘忽，胡莉莉好奇地东张西望，阿馋则因为刚“吃”了辟谷符，显得比较安分，但眼神还是时不时瞟向厨房方向。
方奇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三位：
“各位，现在楼里，或者说‘镇魂司’，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核心阵法能量匮乏，导致防御力低下，无法有效汇聚灵气……
嗯，对你们来说是阴气。长期下去，楼宇可能崩塌，各位的居住环境也会恶化，甚至可能引来强大的不速之客。”
苏小婉眼神微动，胡莉莉收起了嬉笑，连阿馋也似乎听懂了，脸上露出一丝不安。
“所以，我们需要修复阵法。但这需要资源，目前我们很穷。”方奇说得非常直白。
“在找到外部资源之前，我有一个初步想法，需要各位自愿配合。”
他拿出那本手札，指向那个朱砂符文：
“这是一种古老的‘共生契约’。自愿将自身一丝本源气息与楼内某个阵法节点绑定。
绑定后，阵法会缓慢汲取各位散逸的能量维持运转。
同时，当阵法吸收外部能量时，也会反哺各位，帮助你们凝实魂体、妖身，甚至提升实力。
相当于，我们把力量借给这栋楼，而这栋楼变强后，也会反馈给我们。”
他顿了顿，强调道：“注意，是‘自愿’，并且只汲取自然散逸的能量，不会伤及根本。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一旦找到外部能量源，会优先替代。”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键仙在他脑海里大叫：“小子！你疯了！第八十七代那家伙就是个理论派！这玩意儿没经过验证！万一出岔子，她们魂飞魄散，你这楼也得炸！”
方奇没有回应键仙，只是平静地看着三位员工。
他在赌，赌这些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非人”存在，能感受到他的诚意，也能明白眼下合则两利、分则俱损的局面。
苏小婉第一个开口，声音空灵而坚定：“公子，小女子愿签。”
她在此地盘桓千年，早已与此地气息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胡莉莉眼珠转了转，她精明得很。绑定后能提升实力？那直播效果岂不是更好？
而且背靠这棵大树（虽然现在还是棵小树苗），以后也有个依靠。
“房东哥哥，我也签！不过以后直播打赏的分成能不能再谈谈？”
阿馋看看苏小婉，又看看胡莉莉，最后摸了摸似乎没那么空的肚子，含糊道：
“签……有……有那个符吗？”
方奇点头：“每天基础供应一张辟谷符。工作表现好，可以加餐。”
阿馋用力点头。
“……算你狠。”键仙无语。
方奇深吸一口气，根据手札上的描述，并按照键仙不情不愿的指导，开始调动精神力，凌空勾勒那个复杂的“共生契约”符文。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方虚划，键仙的RGB灯带光芒流转，将他的精神力放大、凝实，一个由微弱金光构成的复杂符文缓缓在空中成型。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方奇的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小婉。”他低喝。
苏小婉毫不犹豫，屈指一弹，一丝精纯的、带着冰凉气息的白色本源气息融入符文的一个节点，符文光芒微盛。
“胡莉莉。”
胡莉莉也收敛笑容，逼出一缕粉红色的、带着魅惑气息的妖力，融入另一个节点。
“阿馋。”
阿馋张开口，吐出一小团灰黑色的、带着饥饿执念的鬼气，融入符文。
当三股不同的气息完全融入，整个符文骤然亮起，然后一分为四，其中三道较小的分别射向苏小婉、胡莉莉和阿馋，融入她们体内。
她们身体微微一震，感受到自身与这栋楼之间，多了一种玄妙的联系。
而那道最大的主符文，则猛地向下沉去，透过地板，直接烙印在了地下的核心阵法的一个主要节点上！
“嗡——！”
整栋大楼似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满足的嗡鸣。
方奇能清晰地“感觉”到，原本死气沉沉、几乎停滞的核心阵法，如同被注入了润滑油的老旧机器，开始极其缓慢地、艰涩地运转起来！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能量流，但确确实实动起来了！楼内的阴气似乎变得温顺、有序了一些，空气也仿佛清新了点。
“成功了？居然真的成功了？！小子，你走了什么狗屎运！”键仙难以置信地叫道。
方奇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身体被掏空，几乎要虚脱在椅子上。
但他看着面前三位气息似乎凝实了一丝丝的员工，嘴角勾起一抹疲惫而真实的笑容。
初步的信任和利益共同体，算是建立了。
修复之路漫漫，但这第一步，他迈出去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从前台的方向传了过来。
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刺耳，带着一种老式转盘电话特有的机械感。
方奇一愣。这栋楼的电话线，不是早就该断了吗？
苏小婉和胡莉莉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阿馋则是茫然地看向声音来源。
方奇站起身，走到前台，看着那台积满灰尘、原本以为是个摆设的黑色老式电话机，此刻听筒正在座机上微微震动着。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起了听筒。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僵硬，仿佛电子合成一般的女声：
“通知：你处‘异常能量波动’已记录。
请于明日18:00前，前往‘异常现象调查科第七办事处’（地址：人民路123号地下室）接受问询并提交报告。
逾期未至，将采取强制措施。”
“重复。通知：你处……”
对方说完，不等方奇回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方奇拿着听筒，站在原地。
异常现象调查科？
官方组织？
他看了一眼肩膀上灯光闪烁频率明显加快的键盘，又看了看身旁同样听到电话内容的苏小婉和胡莉莉。
得，麻烦这么快就上门了。
他放下听筒，揉了揉眉心。
这司主，果然不好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