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报刊亭的阴影里，关于“专业运营”的低声讨论刚刚告一段落，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荒诞与紧绷交织的怪异感。就在这时，陆琛的脑海中，那个如同背景噪音般令人烦躁的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并伴随着一阵轻快却在他听来无比刺耳的音效。
【叮咚！恭喜宿主！检测到您已连续三日圆满完成日常正能量任务！兢兢业业，精神可嘉！(´▽`)】
【连续达标奖励已生成！请查收您的勤奋小礼物~】
陆琛闭合的眼睑微微颤动，一丝难以抑制的戾气掠过眉宇。奖励？这鬼东西除了变着法子羞辱他，还能有什么“奖励”？是解锁更羞耻的称号，还是赠送一个更大号的儿童玩具喇叭？
他几乎想立刻将这提示音驱散，但一种莫名的、微弱的好奇心，或者说是一种对当前绝望处境下任何一丝可能变数的本能捕捉，让他按捺住了冲动。
意识沉入那片花里胡哨的系统空间。
只见原本简陋的商城界面旁边，多了一个闪烁着微弱金光的宝箱图标。下面有一行小字：【连续达标奖励宝箱（初级）】。
带着十足的警惕和几分嘲弄，陆琛用意识“点击”了那个宝箱。
宝箱盖子“嘭”的一声弹开，化作点点星光消散，露出里面唯一的一件物品——那不是一个实物，而是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类似人脸轮廓的抽象图标。
图标下方，浮现出清晰的文字说明：
【技能卷轴：初级伪装术（被动）】
【效果：宿主可凭借意念，在一定范围内微调自身面部骨骼肌肉及皮肤纹理，产生细微但有效的容貌变化，以达到基础伪装效果。调整幅度有限，无法实现彻底变脸，但足以干扰熟人之外的视觉识别及低精度面部识别系统。】
【备注：正能量充盈，方能改头换面！请宿主继续努力传播正能量哦~】
微调面部特征…基础伪装效果…干扰视觉识别…
陆琛那冰封般的意识，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极细微的电流击中，产生了瞬间的凝滞。
不是搞笑的称号，不是无用的道具，而是一个…一个实实在在的、对他当前的逃亡生涯具有直接助益的技能！
这突如其来的、画风迥异的“实用”奖励，像是一滴冰水落入滚烫的油锅，在他心中激起了剧烈的、矛盾的反应。
首先涌上的，是一股强烈的警惕和怀疑。这系统一直以来的行为都充满了恶趣味和不可理喻，为何突然如此“好心”？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大的陷阱？是为了让他更依赖系统，更卖力地完成那些羞耻任务，从而更深地陷入其中？
但紧接着，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渴望，压过了怀疑。
伪装术！
哪怕只是初级的，只能微调，这也意味着生存几率的提升！意味着在面对警方巡查、监控探头，甚至是不期而遇的仇家时，多了一分周旋的余地！这比他之前兑换的“隐身卡”更具长期价值！
这种渴望如此强烈，以至于他那坚如磐石的理智都出现了瞬间的松动。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按照说明，尝试着催动了这个新获得的被动技能。
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也没有任何不适感。他只是感觉到面部皮肤下的肌肉和细微的骨骼连接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酸麻和蠕动感，如同无数微小的蚂蚁在皮下进行着精密的调整。
过程持续了大约两三秒，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陆琛猛地睁开眼。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他能感觉到，脸部轮廓似乎有了一些极其细微的不同。颧骨似乎高了一毫米？眼角的角度有了一丝变化？下巴的线条似乎更硬朗了些？这些变化单独拿出来几乎无法辨识，但组合在一起，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陌生化”效果。
他抬眼看向离他最近的“司机”。
“司机”原本正烦躁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似乎感应到目光，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陆琛。四目相对的瞬间，“司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短暂的疑惑和愣神，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但那一闪而过的陌生感，没有逃过陆琛锐利的眼睛。
有效！
这个技能，真的有效！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震惊、庆幸和更深的困惑，在陆琛心底翻涌。这系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它一边用各种匪夷所思的任务将他逼入绝境，践踏他的尊严，另一边，却又在他几乎山穷水尽之时，递过来一根看似能救命的稻草？虽然这根稻草需要他继续出卖“尊严”来换取。
玩闹？培养？惩罚？奖励？
这些原本清晰对立的词汇，在系统诡异的行为逻辑面前，变得模糊不清，纠缠在一起。
它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边微笑着欣赏他在泥潭里打滚的狼狈，一边又偶尔丢下一块面包屑，让他不至于立刻饿死，以便能继续…取悦于它？
还是说，这看似混乱的行为背后，真的隐藏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更深层的目的？比如…某种扭曲的“培养”或“试炼”？
“培养”一个悍匪去弘扬正能量？这想法荒谬得让陆琛自己都想冷笑。
但“初级伪装术”这个奖励，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确实在他心中激起了关于系统目的的层层疑云。他第一次开始真正思考，这个强行绑定他的东西，其存在的终极意义，可能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可怕。
“琛哥？” “先知”敏锐地察觉到陆琛气息的细微变化，以及他脸上那几乎难以察觉却又真实存在的微妙不同，低声询问道，“有什么情况？”
陆琛收敛心神，将关于系统的纷乱思绪暂时压下。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生存才是第一要务。
他抬起手，用手指极其轻微地拂过自己的颧骨和下颌线，感受着那与以往不同的轮廓。然后，他看向“先知”，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深处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没什么。”他淡淡地说，声音透过口罩传出，略显沉闷，“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他选择了接受这份“礼物”，同时也将那份沉重的疑窦埋藏心底。无论系统目的为何，眼下，这个技能确实增加了他的筹码。
他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活下去，然后…找出真相，或者，毁掉它。
“蝴蝶”立刻查看系统界面，很快，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呃…老大，新任务发布了。内容是…‘请于24小时内，在城市公园安全救助一只处于危险中的流浪小动物，并为其寻找到可靠的领养人或救助站。任务要求：过程需体现爱心与耐心，鼓励拍摄记录温暖瞬间。’奖励是…正能量点200。失败惩罚是…呃，‘当众跳幼儿广播体操《世界真美好》’。”
救助流浪动物？还要体现爱心耐心？拍摄温暖瞬间？
任务内容依旧羞耻，但有了“初级伪装术”打底，陆琛的心态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仅仅感受到屈辱，更增添了一种冰冷的计算。
他看向“先知”：“‘舞台’和‘剧本’，准备好了吗？”
“先知”点了点头，眼神锐利：“目标区域已锁定，北区静安公园东南角，监控盲区，人流适中。‘演员’（一只符合条件的流浪狗）已由‘蝴蝶’通过监控锁定习性。撤离路线三条，已规划完毕。”
专业的犯罪技能，即将再次被用于包装一场“正能量”的表演。
而这一次，主演陆琛，手中多了一张意想不到的底牌。
系统的目的依旧成谜，但力量的天平，似乎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却可能影响深远的偏移。
陆琛站起身，拉了拉帽檐，那双刚刚经过微调、显得似乎有些不同的眼睛，在阴影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