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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钱专员的深夜到访,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打破了阿郑困守新港店的狭隘视角。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片小池塘,底下连着的是万家乐区域总部乃至更庞大资本世界的暗流。被动挨打的日子必须结束了,他需要主动成为棋手,哪怕最初只是一枚过河卒。

接下来的几天,阿郑一边紧锣密鼓地推进与物业的合同签署和首批物资配送,确保新港店这来之不易的翻身仗打得漂亮扎实;另一边,他利用一切空闲时间,疯狂搜集和研究万家乐区域总部的信息。他通过老刘的渠道, discreetly (谨慎地)打听总部几位副总裁的背景、派系和近年来的业绩动向;他也重新开机了那部旧手机,但并未主动联系林晓梅,而是仔细翻阅了之前有限的几条信息,试图从中解读“磐石资本”的关注点和行事风格。

物业的订单像一剂强心针,让新港店焕发出久违的活力。老周和小李干劲十足,带着员工们高效地完成配货、送货,良好的服务和实惠的价格在安置居民中赢得了口碑。孙富财彻底蔫了,每天躲在办公室,生怕阿郑秋后算账。店里暂时呈现出一派团结(至少表面上是)向上的气象。

但阿郑心里清楚,这暂时的平静无比脆弱。周总的威胁言犹在耳,王海绝不甘心失败,总部未知的派系斗争更是一把悬顶之剑。他必须趁对方还在观察和调整策略的窗口期,尽快落子。

他决定双管齐下。

明线:巩固阵地,示敌以弱。 他故意在新港店内部营造出一种“小富即安”的氛围。在仅有几位核心员工参加的小范围会议上,他表示:“兄弟们,物业这个单子来之不易,是我们活下去的根本。接下来,我们就踏踏实实把这份合同执行好,服务好居民,让总部看到我们新港店的价值。其他的,暂时不要多想,也少跟外面的人接触,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话既是稳定军心,也是故意说给可能存在的眼线听的,传递出他只想偏安一隅、无意继续争斗的信号。

暗线:主动出击,寻找盟友。 他精心准备了一份报告,标题是《关于新港店扭亏为盈及社区化服务的阶段性总结与展望》。报告用数据说话,详细阐述了如何通过精准定位、成本控制和极致服务,激活“僵尸店”的潜力,并附上了物业合同的积极社会效应。报告写得客观、务实,丝毫不提内部斗争和王海等人的问题,完全聚焦于商业层面的创新和成效。

然后,他做了一個大胆的决定。他没有通过正常的行政渠道逐级上报,而是通过钱专员上次来访时隐约透露的、与王海不对付的那位副总的名字,设法找到了其办公室的传真号码(一种相对传统但不易被中间环节拦截的方式),将报告直接传真了过去。这是一次谨慎的试探,也是一份无声的投名状。他在赌,赌那位副总会对这份来自“敌后”的报告感兴趣,赌对方需要来自基层的真实案例来打击王海一系的势力。

与此同时,他对“磐石资本”这条线,采取了更谨慎的态度。他没有直接联系林晓梅,而是让老刘通过他的江湖渠道, discreetly 打听“磐石资本”近期的投资动向,特别是是否关注零售或新能源领域。他需要更多信息来判断,林晓梅之前的出现,是纯粹基于资本角度的偶然,还是有更深层的布局。

就在阿郑暗中布局的时候,周总那边的反击果然开始了,但方式出乎阿郑的意料。

一天晚上,老刘急匆匆地打来电话,语气紧张:“老弟,坏了!给我们供粮油的那家老供应商,刚突然打电话来说,下周的货供不上了!说是……说是他们的主要原材料渠道被卡住了,是上头有人打了招呼!”

阿郑心里一沉。掐断供应商!这是周总惯用的、也更难防范的阴招!物业订单所需的米面油是大宗消耗品,临时更换供应商,质量和价格都难保证,一旦断供,无法按时履约,刚刚建立起的信誉将瞬间崩塌!

“知道是哪家动的手脚吗?”阿郑冷静地问。

“还能有谁?肯定是周胖子!妈的,玩不过就使这种下三滥!”老刘愤恨不已。

阿郑迅速思考着。直接去找周总对峙?无异于与虎谋皮。临时寻找替代供应商,时间紧迫,且难保不被周总再次干扰。

突然,他想起钱专员透露的信息——总部高层有变动,有派系在与王海(及其背后的周总)斗争。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将这场针对他个人的供应链危机,转化为攻击对方派系的武器。

他立刻行动,一方面让老刘尽力寻找可靠的备用供应商,哪怕成本暂时高一些;另一方面,他连夜撰写了一份简短的情况说明,重点强调“新港店正处于扭亏为盈和服务社区的关键阶段,突遭不明势力干扰核心供应链,恐影响重大民生合同履行及公司声誉”,再次通过传真方式,发送给了那位副总。

这是一次冒险的借力打力。他在赌总部内部的反对派不会坐视周总如此明目张胆地破坏基层经营,这会成为他们攻击王海一系的绝佳弹药。

传真发出去后,阿郑守在电话旁,内心忐忑。这步棋走得极其凶险,要么引来强援,要么可能加速自己的灭亡。

压力像巨石般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拨通了李小艳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传来她温柔而带着关切的声音:“喂?怎么了?”

“没什么,”阿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时刻,她仿佛是他唯一可以短暂停靠的港湾。

“你在店里吗?我过来找你。”李小艳没有多问,直接说道。

当李小艳推开阿郑办公室的门时,看到的便是他靠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眉宇间笼罩着浓重忧色的样子。她轻轻关上门,反锁,然后走到他身边。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柔地为他按摩着紧绷的太阳穴和肩颈。她的指尖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量,阿郑闭上眼,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和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点点。

他抬手覆盖住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轻轻一拉,将她带入怀中。李小艳轻呼一声,跌坐在他腿上,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却没有挣扎。

办公室的百叶窗紧闭,灯光昏暗,营造出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私密空间。阿郑低头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情意。连日来的压力、算计、恐惧,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吻上她的唇,这个吻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急切和需要确认存在的渴望。李小艳环住他的脖颈,生涩而热烈地回应着,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通过这个吻传递给他。

衣物在急促的呼吸和升温的空气中变得碍事。阿郑的手探入她的衣摆,抚上她光滑温热的背脊,那细腻的触感让他喉咙发紧。李小艳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出于害怕,而是一种被渴望、被需要的悸动。

“可以吗?”阿郑在她耳边沙哑低语,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

李小艳没有回答,只是用更深的吻和紧紧攀附的手臂作为回应。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在象征着权力与斗争的狭小空间里,两具年轻而压抑的身体紧紧交缠,用最原始的方式汲取着温暖和力量,对抗着外界的冰冷与凶险。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吟在空气中交织,所有的计谋与危险都被暂时抛诸脑后,只剩下此刻肌肤相亲的真实与慰藉……

第二天上午,就在阿郑和老刘为寻找新供应商焦头烂额之际,他的办公室座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区域总部的号码,但并非他熟悉的任何部门。

阿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前一晚激情而略显凌乱的思绪,接起电话:“你好,新港店郑福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略带威严的中年男声:“郑福民同志吗?我是区域总部副总裁,赵劲松。”

赵劲松!正是钱锋暗示的、与王海不对付的那位副总!

阿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强压住激动,恭敬回应:“赵总您好!”

赵劲松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传真过来的报告和情况说明,我看了。新港店的工作,很有思路。关于供应商的问题,总部会关注。你当前的首要任务,是确保民生合同的稳定执行,有任何困难,可以直接向我办公室汇报。”

电话很短,但信息量巨大!赵劲松不仅承认收到了报告,默许了阿郑越级汇报的行为,更重要的是,他做出了“总部会关注”的承诺!这意味着,供应链的危机,很可能会有来自上层的干预!

放下电话,阿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这步险棋,似乎走对了!他成功地把自己从一个被动挨打的目标,变成了总部高层派系斗争中一枚有价值的棋子,至少暂时赢得了一顶保护伞。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旧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来自林晓梅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风起于青萍之末。”

阿郑盯着这条没头没尾的短信,眉头紧紧皱起。林晓梅在这个时候发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提醒他更大的风暴将要来临?还是暗示“磐石资本”也察觉到了万家乐内部的变动,准备有所行动?

刚刚缓解一点的局势,似乎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阿郑意识到,自己刚刚撬动了一块巨石,但巨石滚落的方向,以及会激起多大的尘埃,远非他所能完全掌控。他依然在夹缝中求生,只是,这一次,缝隙的两壁,变成了更强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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