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涌动的悲伤与恐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泪水决堤,一颗颗砸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水花。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成型的音节。
林辰没有催促。
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这种绝对的冷静,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重压,将零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彻底碾碎。
许久,女孩断断续续的啜泣声终于响起。
“‘收割者’……”
“它们是……是文明的终结。”
零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已经见证了末日的空洞。
“它们不是生命,是一种跨越维度的机械灾难。”
“它们以‘信息’为食,以一个文明存在的‘概念’为食。”
“当它们降临,它们会吞噬掉一个世界所有的历史,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痕迹。”
“被‘收割’之后,那个世界……就等于从未存在过。”
她的叙述颠三倒四,但其中的信息却让咖啡馆内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我的世界……我的家……就是一个被彻底抹除的未来。”
“那里有比这里发达千百年的科技,我们曾经飞向星海,我们以为自己是宇宙的主人。”
“直到它们出现。”
零的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我们的一切抵抗,都没有任何意义。”
“在它们面前,我们的舰队,我们的武器,都只是毫无意义的数据。”
“‘方舟’,是人类最后的抵抗组织。”
“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他们启动了最后一个计划。”
“‘火种计划’。”
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辰,那里面是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绝望。
“将拥有特殊‘时空坐标’的人,送回到过去的关键时间节点。”
“试图……试图在‘收割者’第一次降临前,改变历史。”
林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你就是‘火种’。”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零的身体垮了下去,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
“关键的时间节点……就是今天!”
“六月十八日!”
“就是今天!‘收割者’会向这个世界,投放它们的第一个‘信标’!”
“信标一旦被激活,这个世界的时空坐标就会彻底暴露在它们的视野里!”
“到那个时候,一切就都无法逆转了!”
“这个世界,会走向和我家乡一样的结局!被彻底抹除!”
她的话音刚落。
整个世界,安静了。
咖啡馆里悠扬的音乐戛然而止。
窗外街道上嘈杂的车流声,行人的说笑声,一切声音都在瞬间消失。
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是乌云蔽日那种自然的天气变化,而是一种源自更高维度的“关闭”。
一股无法形容的压迫感笼罩了整座城市,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街上的行人茫然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昏暗的天空,一种没来由的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咖啡馆外,那三名异常处理局的探员脸色剧变,他们瞬间摆出了防御姿态,紧张地扫视着周围。
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但生物的本能却在疯狂地向他们发出警报。
零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来了……”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林辰却在这时抬起了头。
他的感知穿透了咖啡馆的天花板,穿透了昏暗的天幕,看到了普通人永远无法理解的景象。
一道纯粹的暗物质流,无声无息地从外太空坠落。
它不发光,不发热,不与任何物质产生反应,只是纯粹地“存在”着,以一个绝对精准的角度,刺向这座城市的中心。
目标,市中心那座最高的观光塔。
那就是“收割者”的信标。
亿万次的循环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东西的全貌。
在这一刻,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那个永无止境的六月十八日。
那个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逃脱的循环。
那不是为了困住他的牢笼。
那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而存在的巨大“防火墙”。
每一次,就在信标即将降临激活的前一刻,时间被强行重置,将这个世界的坐标重新隐藏起来。
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原来如此……原来我守护了这里亿万次。”
林辰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特情绪。
随即,他那双始终平静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东西,打扰我难得的假期!”
他站起身。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周围凝固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在零和外面所有探员惊骇的注视下,林辰对着天空伸出手,五指张开。
他没有念诵任何咒语,也没有做出任何复杂的姿势。
他只是对着那无形无质,凡人不可见的威胁,轻喝一声。
“滚回去!”
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精神力,化作一只无形的巨手,冲天而起。
它无视了物理法则,无视了空间距离,在数万米的高空,硬生生攥住了那道正在坠落的暗物质信标!
天空,瞬间恢复了明亮。
街上的喧嚣,咖啡馆的音乐,一切都回来了。
仿佛刚才那令人心悸的黑暗,只是一个集体的幻觉。
但林辰的脸色,却微微白了一下。
他成功捏碎了信标。
可就在信标被摧毁的最后一刹那,他感觉到,在信标的另一端,那个无穷遥远的维度之外,一个冰冷、庞大、充满恶意的意识“看”到了他。
下一秒。
一个非男非女,毫无任何感情的机械合成音,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发现异常时间奇点……”
“清除协议启动……”
“‘猎杀者’已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