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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这谁家孩子?怎么管陈默叫爸爸?」
「不是说陈大画家和江大律师是丁克吗?」
「我的天,这算出轨实锤了吧?孩子都五岁了!」
我捂住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脸心碎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眼泪也适时地滑落。
他踉跄着从台上冲下来。
「舒舒,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全场,瞬间压过了所有窃窃私语。
沉默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陈默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身体一软,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向后倒去。
一只手臂及时扶住了我。
我的好友林薇,今天特意从隔壁市赶来给我「撑腰」。
她将我护在身后,对着陈默怒目而视。
「陈默!你最好给我们舒舒一个解释!这孩子是谁?!」
「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哭声从台阶处传来。
「呜哇,爸爸,疼……」
陈默猛然回头,男孩正坐在台阶上。
白嫩的额头磕出一个通红的大包,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那一瞬间,他眼里的所有慌乱、算计、对我的愧疚,全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纯粹的心疼。
他小心翼翼抱起男孩。
「念念别哭,别哭,爸爸在这里。」
说完,他整个人僵住了。
随即,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爸爸』?他还真敢认啊。」
「瞒天过海玩得真溜,老婆请来的宾客,亲眼见证他喜当爹。」
「江大律师这绿帽子,戴得可真够结实的。」
每一句议论都像一把锥子,扎在陈默的自尊上。
他抱着孩子,像个被公开处刑的小丑。
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从人群后挤了过来,跪在我面前。
是孟惠。
她穿着保洁服,脸上满是泪痕,哭得凄然无助。
「江小姐!江小姐!都是我的错!」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用力磕头。
「念念是我非要一个人生的!跟陈默没关系!」
「他一直都不知道!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别怪他,求您了!」
我还没开口,林薇先气笑了。
「喲,这是演的哪一出苦情戏?」
「我们家小舒心善,雇你来打扫卫生,你倒好,连老板的床都包圆了?」
众人哗然。
「什么?她是陈默工作室的保洁?」
「我的天,一个干保洁的,这品味……」
几位贵妇模样的宾客,用手帕捂住口鼻。
「瞧她那一身穷酸相老大妈样,亏陈默吃得下去。」
「跟江律师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些鄙夷的议论像针一样刺痛了陈默。
「够了!」
他发出一声怒吼。
他扶起摇摇欲坠的孟惠,将她和孩子一同护在怀里。
「是我对不起江舒,这件事跟惠惠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
他转向那些议论纷纷的宾客,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
「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惠惠或许没有你们光鲜,但她的内心,比你们这些戴着假面具道貌岸然的人,不知道要高尚多少倍!」
孟惠在他怀里柔弱地摇头,泪眼婆娑。
「阿默,别说了,为了我,不值得……」
这副场景,真是感天动地。
陈默抱紧他们母子,挺直了脊梁,一副要为了他的真爱与全世界为敌的悲壮模样。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脸上的心碎和难过,一点点收了起来。
我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陈默,我们完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一步步走向出口。
林薇立刻跟上,挽住我的手臂。
我这一走,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
之前被我请来的、那些在艺术圈和商界举足轻重的大佬们,也纷纷离场。
其中一位跟我们家有世交的伯父,经过陈默身边时,停下脚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陈大画家真是飘了,都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既然这么看不上我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
「那今后你的画展,我们可就不敢来了。」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挽回的话。
可没人给他机会。
大家一个比一个走得快。
转眼间,原本人声鼎沸、星光熠熠的展厅。
就只剩下他和他的「真爱」,以及一地狼藉。
5.
陈默拿出手机,想给我发信息,他妈电话就突兀地打了进来。
电话一接通,尖利的女声就刺穿了他的耳膜。
「喂?阿默!江舒给我的那张卡怎么刷不了了?」
「我还等着跟姐妹们付美容院的钱呢!你快问问她!」
烦躁像野火一样烧遍了陈默的全身。
心烦意乱的火焰瞬间被点燃。
「刷不了就别刷了!」
他压着火,声音嘶哑:「妈,江舒要跟我离婚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
「怎么会呢?!她那么爱你!她为了你连命都不要的!」
「你快去哄哄啊!不然钱怎么办?谁……」
陈默没力气再听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抬起头,环顾着这个本该属于他的荣耀殿堂。
满墙的画,一幅都没卖出去。
他的目光最终钉在了孟惠身上。
「你为什么带念念来这里?」
孟惠抱着孩子,红着眼圈,嘴唇嗫嚅着,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陈默心头一软,怒火又被浇熄了几分。
就在这时,他妹妹又来电。
他知道,这又是一通催钱的电话。
积压的怒火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tm的!」
他嘶吼着将手机砸向地面。
手机四分五裂,零件和电池都飞了出去。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他指着门口,对已经吓傻的孟惠下令:
「带他回家!现在就回去!」
「爸爸……」
孩子被他的样子吓坏了,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裤腿,「爸爸,你别走,我害怕。」
过去,只要念念这样抱着他,他总会心软得一塌糊涂。
但这一次,陈默只是毫不留情地掰开了他的手,将他推向孟惠。
他死死盯着孟惠,声音冰冷刺骨: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你,别再坏我的事。」
孟惠浑身一颤,无措地点了点头,连忙拉住差点摔倒的念念。
陈默再也没看他们母子一眼,抓起车钥匙,冲出了展厅。
……
当陈默冲回家时。
客厅里大部分关于他的都不见了,墙上那些他挂的画,也消失无踪。
整个空间大得让他心慌。
我正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份文件。
他看着这陌生的家,眉头紧锁,一股被背叛的怒火冲上头顶:
「江舒!你为什么做得这么绝?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
「解释?还需要什么解释?」
「听你和孟惠背着我恩爱五年的故事?还是说,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想到过去十年里的每一分钟,都可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即便是那颗已经死掉的心,也还是传来一阵细微的抽痛。
陈默叹了口气,颓然地抓着头发,他最怕江舒这个样子。
「江舒,我是爱你的。」
他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动摇,可接触到的,只有无尽的讽刺。
他瞬间泄了气。
「我不过是想给我妈一个交代,给她一个孙子。」
「我的心没变,真的!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不能。」
我斩钉截铁。
「陈默,你不该骗我!」
「最不该的,是从一开始就骗我说要去结扎!」
「骗我说你心甘情愿跟我丁克!却背着我和别人有了孩子,你太自私了!」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陈默脸上。他也怒吼起来:
「我说不愿意你会跟我结婚吗!」
「你说我自私,那你呢!你为我妥协过吗?!」
我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他怎么会知道我没有。
为了嫁给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小画手,我跟担任高官的父亲决裂。
绝食抗议到差点真的死在医院里。
情到浓时,我甚至已经动摇了丁克的念头。
盘算着只过一两年二人世界,就给他生个孩子。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出这个打算,他却一脸深情地告诉我,他为了我已经去做了结扎手术。
那一刻,我感动得无以复加,觉得他是全世界最爱我的男人。
一切都成了笑话。
所有翻涌的情绪最终归于平静,我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
「这些,你之前都看过了。我们离婚,你净身出户,没什么异议吧?」
陈默的愤怒瞬间被恐慌取代。
他冲上前,想去抓我的手,却被我躲开。
「小舒,别这样……」
他哀求着,声音都在发抖。
「我会和孟惠断干净的!我发誓!我们像以前那样过,好不好?」
「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打包送去你妈那了。」
我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画室的产权在我名下,下个月之前,你找好地方搬走。」
陈默彻底崩溃了。
「江舒你真的太绝情了!」
他咆哮着,面目狰狞,「十年了!你的心还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离婚就全是我的错吗?难道就没你的原因吗?」
到这一刻,他还不忘PUA我,企图把责任分摊到我身上,让我心软,让我妥协。
这样的戏码,我见的太多了。
在法庭上,那些出轨的男人,会哭,会下跪,会忏悔。
他们声泪俱下地说自己有多后悔,有多爱妻子。
一旦发现对方不为所动,他们就会立刻调转枪口,开始指责对方的不是。
我嗤笑一声。
「你一个婚内出轨,欺骗我十年的骗子,现在倒怪起我头上了?」
「陈默,我不让你返还这些年你挪用夫妻共同财产花在孟惠母子身上的钱,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陈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算你狠!」
“砰!”
巨大的关门声,宣告着十年婚姻的终结。
6.
被赶出家门的陈默无处可去,只能狼狈地投奔孟惠。
他拖着一个行李箱,按响了孟惠家的门铃。
开门的孟惠穿着真丝睡裙,看到他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柔声问:
「阿默,怎么了?你没哄好她吗?」
陈默一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将脸埋进手掌。
「江舒要跟我离婚,我净身出户了。」
「净身出户?」
孟惠的声音陡然拔高,温顺的表情瞬间碎裂。
「什么意思?一分钱都拿不到?那画室呢?你们住的房子呢?」
陈默烦躁地挥挥手:「都是她的,全是她婚前买的。」
孟惠的脸彻底白了。
她不是没想过事情败露的后果。
但她以为,凭着陈默和江舒十年的感情,至少能分到一半家产。
那可是一笔她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盯着陈默,眼神里不再是爱慕和崇拜,而是赤裸裸的审视和恐慌。
「那我们怎么办?念念怎么办?」
她抱着双臂,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
「他马上就要上国际幼儿园了,学费怎么办?我们以后住哪?」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一样砸在陈默头上。
他本就混乱的脑子更加嗡嗡作响。
他抬起头,看到孟惠眼中急切的算计。
他感觉有点怪异。
「你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算她婚前买的房子你没份,你这些年画画赚的钱呢?」
「你成名之后,画价翻了多少倍?那都是婚后财产!凭什么你一分都拿不到?」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陈默心中最阴暗的那个潘多拉魔盒。
对,凭什么?
这十年,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画手,变成如今小有名气的艺术家。
这里面没有他的功劳吗?
江舒不过是提供了平台和金钱,真正付出心血的是他自己!
在孟惠的不断煽动下,咬牙切齿决定请律师和我打官司夺财产。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找的第一个律师,听完他的诉求,客气地将他请了出去。
第二个律师更直接,简直把他当傻子看:
「那是江舒,而且你都签协议了,没有胜率的。」
没一个律师愿意接他的案子,生怕砸了自己的饭碗。
陈默颓然地坐在街边,打开手机,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骂他的声音。
#画家陈默骗婚#、#现实版凤凰男#的词条高高挂在热搜上。
几个曾经追捧他的名人公开宣布与他划清界限。
更有甚者,之前花高价买了他画作的客户,直接打电话来要求退货。
理由是「画家的品德瑕疵影响了作品的艺术价值」。
他涨红着脸挂断电话,感觉全世界都在看他的笑话。
走投无路,他只能先带着孟惠和念念回了母亲家。
一进门,迎接他的不是安慰,而是母亲和妹妹的抱怨。
「卡怎么还停着了?我今天想买只澳龙都付不了钱!」
母亲拍着大腿。
「哥,你怎么回事啊?还不快去把嫂子哄回来!」
「没了嫂子的卡,我的新包怎么办?」
她们只关心自己的奢华生活降级。
「都给我闭嘴!」
陈默终于爆发了。
这时,敲门声粗暴地响起。
妹妹不耐烦地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纹身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弟。
男人抖了抖手里的购房合同,咧嘴一笑:
「这房子,江舒已经卖给我了。给你们一个小时,都给我滚出去。」
陈默冲过去,一把抢过合同。
他脑袋一片空白。
江舒,她竟然做得这么绝!
他母亲见状,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哎哟没天理了啊!打人了啊!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纹身男人不屑地「嗤」了一声。
身后的小弟立刻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把陈默的母亲架了起来,直接扔到了门外。
一家人凄凄惨惨地被丢在楼道里,狼狈不堪。
「都怪你!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管不住!」
母亲指着陈默的鼻子破口大骂。
「现在怎么办?我们住哪里?」
妹妹哭丧着脸。
母亲眼珠一转,恶狠狠地说:
「都是这个孟惠狐狸精害的!陈默,你现在就让她滚!」
「只要她滚了,你去跟江舒下跪道歉,她肯定会心软的!」
陈默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点头。
他转身想去找孟惠,却只看到儿子念念一个人站在行李堆旁,茫然地看着他们。
孟惠不见了。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扑向那个装着家里所有现金和银行卡的随身小包。
空的!
「我的箱子!」
妹妹发出一声尖叫,「我那个装奢侈品的箱子也不见了!」
……
再听到陈默一家的消息,是我从律所的同行那里。
据说陈默一家人把孟惠告上了法庭,罪名是盗窃和诈骗。
同行绘声绘色地描述:「两边撕得可难看了,在派出所就打成一团。」
「为了争那个被孟惠卷走的箱子,什么陈年烂谷子的事都往外抖,简直是狗咬狗,一嘴毛。」
我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轻松地笑笑,阳光落在脸上,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