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恰巧店里在放《沉溺》。
旋律慵懒暧昧。
暖色调光将两道颀长身影拢在明暗之间。
嗑cp的精髓就在于,一个眼神配上不同的BGM就能被解读成不同的意思。
两张这么爽的脸,管他黑的白的,全脑补成黄的。
而事实上,当事人甚至不熟到没话聊。
从点完餐到上菜,拢共也没说几句话。
司清跟他的共同话题实在太少,祁放的思维又有点跳脱。
他的一句话,她要想一会儿才能接上。
回话之前总是要考虑是不是得体、会不会无聊、有没有露馅。
小心翼翼,不太像她,又无可奈何。
对面可是祁放啊,人精一个。
这人厉害就厉害在,不端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少爷架子,却能把社交距离精准把控在不近不疏的层面。
正出神时,祁放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她肩膀微妙地抖了下,恍然有种走神被抓包的感觉,不自觉把头埋得低了些,喝了口茶。
暖黄灯光漓罩下,女生圆润的耳廓透着层难以忽视的粉晕。
祁放好整以暇地盯了会儿,支着下巴哼笑一声,“脸红什么?”
司清有点窘,抬手贴了贴脸颊,“有点热。”
掀眸才发现他已经把筷子并齐放回筷托,随口问了句,“你是不是吃饱了?”
祁放指腹摩挲了下茶盏,几晌,眉骨抬了抬,“是想说我吃饱了撑的?”
“……啊?”
在此之前,她压根没意识到这语境有歧义。
话题拐得太生硬,可能落在他耳朵里,就蒙了层嗔他似的意味。
她音调不自察地拔高了两分,“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懒洋洋靠进椅背,“哦,凶我。”
“?”
她眼弧缓缓撑圆,还没出声,又听见他撩着笑意的声音,“还瞪我。”
司清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垂下眼睫,捧着杯子抿了一口。
“那我不看你。”
隔着陶瓷茶盏,她声音显得有些闷。
“凭什么?我不好看?”
他又不乐意了。
司清听见桌下细微的衣料摩擦声,视线偏了偏。
预料之外地瞥见一抹红白色,呼吸一滞。
祁放长腿舒展开,鞋尖抵着她这侧的沙发脚,膝盖闲闲晃了两下。
似乎只是单纯嫌这座儿憋屈,抻开腿放松一下。
她却以一种微妙的姿势被圈在弹丸之地。
看她许久没做反应,祁放小腿碰了碰她的。
“真不看我了?”
微妙的、不属于她的温度盘桓着蔓延到她背脊,牵起一阵过电似的酥麻。
她应声抬起眼。
祁放偏偏头,唇角梨涡随着咬字浅浅陷下去。
“不好看么?”他鞋尖踢了踢她身下的沙发脚。
司清觉得,这人就像只刚寻到毛线球的猫。
身后毛绒绒的大尾巴摇啊摇的,来兴致了就探出爪子勾你一下。
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让人难以招架。
她姿势没变,双手捧着茶盏,黑白分明的鹿眼被氤氲着的热气洗得莹亮,弯唇回答他的问题。
“好看啊。”语气轻松得像单纯在陈述一个人所共知的事实。
心率却在他云淡风轻的一眼里不知疲倦地攀升。
“然后呢?”
司清:“什么然后?”
“凶完我,哄这么一下就想翻篇儿了?”
他眼梢扬了下,不满地睨着她,“再夸两句。”
司清:“……”哪里凶你了。
她握着杯子的手心沁了层薄汗,声音依旧冷静,“夸奖的话你听得还少吗?”
平时走到哪儿被人捧到哪儿的一个人,耳根子早该被好话灌软了。
哪里差她这份。
“太俗,想听山城榜眼夸两句。”
“……”
山城榜眼这事儿怎么都传到他那去了。
“嗯哼?”
他调子里勾着的那股说不清的逗弄,亦或是打趣,捻得司清耳颊突然烫了下。
司清不太会夸人,平日里听到的那些用来描述祁放的词也大都挺简单粗暴的。
顶级男模,满级魅魔之类的,太超前了。
哪还有什么清新脱俗的好话是他没听过的。
她鼓了鼓脸颊,“夸京城状元还要学历吗?”
祁放手肘支着桌面,疏懒地扬了扬眼梢,“你知道的倒是多。”
“你的采访视频在山一门口挂了一个半月。”
长达25分钟的视频,好几段考后采访拼在一起的。
能看出来当时祁放应该没少接受采访,视频后半段肉眼可见地有点儿烦了。
主持人问他拿下状元的心得,他从一开始的言之有物,到最后懒散地往沙发上一靠——
司清上身后仰,模仿着当时视频里的画面,松弛地靠上沙发脊,“有手就行。”
祁放长睫垂下,冷白好看的手松松握拳掩着唇,低低笑了声。
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端得再散漫,声音也还是一贯的和软。
可可爱爱。
“就你皮。”
看样子是被哄好了。
司清浅弯着唇角,息了声没再说什么。
盏里的抹茶放温了,还剩个杯底儿,她索性一口气喝掉。
涩味儿在舌根打转,余后又回甘。
临近八点一刻,两个人吃得差不多了,祁放去结账,司清在门外等他的时候,谈乐栖发来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
回完消息,简单报了个平安,司清收了手机,阖眼吹了会风。
夏末的风总是温柔的,带着些许潮气蹭过脸颊,很舒服。
晚风轻踩着云朵,街路树的叶片被风打得沙沙啦啦地响。
直到廊檐的风铃摇曳起来,她缓缓睁眼,余光刚好拢进祁放的侧脸。
曾经微末的交集都足以成为她的小确幸。
而现在,他就站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
“走吧。”他漫不经心地偏了偏头。
司清“喔”了声,偷偷弯了弯嘴角,提步跟上他。
两个人走到校门口,祁放接了通电话。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他脸色不太好看。
临末了,他垂眸,浅浅扫了司清一眼。
司清隐隐觉得,这通电话可能是她认识的人打来的。
“是唐有旻吗?”她问。
“昂。”
司清跟唐有旻高低有层亲属关系,祁放也没打算瞒她,“让我去公安局接他,具体原因没说。”
司清双手捏着背包的肩带,好半晌才从怔忡里缓过来,手心不自觉沁了层薄汗,“公安局吗?”
她重新确认一遍。
尾音掺进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抖。
“别紧张,听他声音没什么事儿。”
他侧过身,稍稍弯腰找平视线看她,声音难得放得很轻,“先把你送回去,晚点让他自己跟你说,嗯?”
小姑娘胆子小,又紧张着,不禁吓。
司清抬起头,“学长,我跟你一起去。”
透润的鹿眼被潮气洗得晶亮,直截了当地撞进他眼里。
那股可怜劲儿委实看得的他头皮麻了一下。
两个人又折回去往校外走。
司清有个小毛病,一慌就容易一下子想很多事情。
“学长,公安局离学校远吗?这个时间好打车吗?”
听说京城的晚高峰持续时间很长,一直到晚上八九点钟都很难打到车。
她刚点开打车软件,又想起忘记问唐有旻在哪个公安局。
心慌燥人,一个没注意就踩到电动伸缩门的滑轨棱,眼前一晃踉跄了下。
几乎是同时,背脊贴上一道不属于她的温度。
周身被清凛的葡萄柚香气强势地包裹住。
祁放掌心托着她的小臂,把人稳住。
“放松。”
司清心有余悸地小口顺着气,轻轻“嗯”了声。
浅浅一声儿,细而软,被风一吹就散了。
女生单薄的肩膀小幅度耸动着,几缕发丝勾着他胸前的衣料,像是刚从惊怯里缓过来。
小小一个,压在他身上也没什么实感,软得好像没骨头似的。
祁放眸光顿了顿,不疾不徐地落在她身上。
怎么有人能娇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