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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253年秋,金沙江的水凉得能冰掉牙!

不是草原河水那种带着阳光暖意的凉,是裹着雪山寒气的冷,风一吹,河面起一层薄雾,连空气都透着股“嗖嗖”的劲儿。可这冷,半点没冻住忽必烈大军的热闹——刚“元跨革囊”渡过江,士兵们正围着篝火烤衣服,烤肉的香气混着湿衣服的潮气,飘得老远,连江面上的水鸟都忍不住往岸边凑。

“特尔勒!你那羊皮囊还能要吗?”

忽必烈刚把脚上的水擦干,就看见特尔勒举着个皱巴巴的羊皮囊,跟举着块破抹布似的,脸上的水珠还往下滴,活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旁边的士兵们都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连负责看篝火的老卒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特尔勒赶紧回头,羊皮囊上的水“啪嗒”滴在火里,溅起一串火星:“王爷!这囊太不争气了!我刚吹满气,它就漏了个洞,差点把我飘到江中间去!要不是郑鼎大哥划船救我,我今天就得跟江里的鱼一起吃饭了!”

郑鼎正好从旁边过,手里还拿着块刚烤好的玉米饼,闻言笑着递过去:“行了,别抱怨了,先吃点饼垫垫肚子。你那是把囊吹太鼓了,不漏水才怪——下次记得少吹点气,不然你不是飘去大理,是飘去南海了!”

“南海?”特尔勒眼睛一亮,接过玉米饼咬了一大口,“南海有鱼吗?比金沙江的鱼大吗?要是有,咱们打完大理,去南海抓鱼吃呗!”

忽必烈忍不住笑,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就知道吃!先把大理打下来再说!再说,南海离这儿十万八千里,你骑马得走半年,到时候鱼没抓到,你先饿成干尸了!”

周围的士兵“哄”地笑开了,特尔勒的脸瞬间红得像烤透的羊腿,挠着头嘟囔:“我就是说说嘛……吃鱼总比吃干粮强,干粮都快把我牙硌掉了!”

乌兰拎着个竹篮走过来,里面放着热腾腾的奶豆腐和温好的马奶酒,闻言瞪了特尔勒一眼:“干粮怎么了?你上次偷藏的糖糕,不也是干粮吗?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早把牙粘住了!”

“那不一样!”特尔勒赶紧摆手,“糖糕是甜的,干粮是咸的,甜的好吃!”

“你就嘴馋!”乌兰把竹篮递给忽必烈,又从里面拿出块奶豆腐,塞给特尔勒,“给,吃你的奶豆腐!别总想着糖糕,小心吃多了牙疼,到时候打仗连弯刀都握不住!”

特尔勒赶紧接过奶豆腐,笑得眼睛都眯了,一口咬下去,烫得直咧嘴,还不忘说:“好吃!比干粮好吃一百倍!乌兰姐姐,你手艺真好!”

忽必烈也拿起块奶豆腐,咬了一口,焦香混着奶香,心里暖暖的——从六盘山出发到现在,走了快一个月,士兵们吃了不少苦,能有口热乎的,比什么都强。他抬头望向远处,大理城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灰色的城墙在薄雾里若隐若现,像一头蹲在山脚下的巨兽。

“兀良合台将军呢?”忽必烈放下奶豆腐,擦了擦嘴,“让他来一下,咱们商量商量明天攻城的事。”

“来了来了!”兀良合台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这位老将穿着一身铠甲,腰里别着金柄弯刀,脸上还沾着点江泥,却依旧精神抖擞,“王爷,您找我?”

忽必烈点点头,指着远处的大理城:“老将军,你看那城墙,看起来不算太高,就是不知道防御怎么样。咱们明天先别急着打,派个使者去劝降,能不流血就不流血,你觉得怎么样?”

兀良合台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王爷说得对!能劝降最好,省得士兵们伤亡。不过大理权臣高泰祥据说很顽固,不一定会投降,咱们得做好打仗的准备。”

“那是自然!”忽必烈拍了拍他的肩膀,“使者我已经选好了,是邢州来的老吏李老头,他嘴皮子利索,又懂汉法,跟大理人能说上话。明天一早就让他去,咱们在城外列阵,给他撑撑腰!”

正说着,李老头就来了。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官服,手里拿着个卷轴,有点紧张,手都在微微发抖:“王爷……您叫我?”

忽必烈赶紧让他坐下,递给他一碗马奶酒:“李老头,别紧张!明天你去大理城劝降,就跟他们说,只要投降,我保证不伤害百姓,还让他们继续当官,要是抵抗,咱们大军一到,城破之日,可就不好说了!”

李老头接过酒碗,喝了一口,定了定神:“王爷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要是他们不识抬举,咱们就打进去,让他们知道大蒙古国的厉害!”

“好!有骨气!”忽必烈笑着点头,“明天让特尔勒给你带两个护卫,保护你的安全,放心去!”

特尔勒一听,赶紧站起来:“王爷!我去!我保证把李老头平平安安送过去,再平平安安接回来!要是有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一弯刀劈了他!”

“你别冲动!”忽必烈瞪了他一眼,“是让你保护李老头,不是让你去打架!要是大理人对你不客气,你就忍忍,回来再说,听见没?”

“听见了!”特尔勒赶紧点头,心里却琢磨着:要是他们真敢动李老头,我可忍不住!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忽必烈就带着大军在大理城外列阵。十万大军站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弯刀和长枪在阳光下闪着光,连呼吸声都整齐得吓人。李老头骑着一匹小马,手里拿着劝降书,在两个护卫的护送下,慢慢往大理城走去。

特尔勒站在忽必烈旁边,眼睛死死地盯着李老头的背影,手按在刀柄上,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王爷,您说李老头能顺利回来吗?大理人会不会对他不好啊?”

“放心,不会的。”忽必烈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有点没底,“他们要是想投降,肯定会好好待李老头;要是不想投降,也不会轻易伤害使者,毕竟使者代表的是咱们大军的脸面。”

可没想到,半个时辰后,传来的不是好消息,是坏消息——一个护卫浑身是血地跑回来,跪在地上,声音哽咽:“王爷……不好了!李老头……李老头被他们杀了!尸体还被挂在城门上……高泰祥说,咱们要是敢攻城,他就把所有汉人都杀了!”

“什么?!”

忽必烈一下子就站起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手里的马鞭“啪嗒”掉在地上。周围的士兵们也炸开了锅,纷纷举起兵器,怒吼着:“杀了高泰祥!为李老头报仇!”“屠了大理城!让他们血债血偿!”

特尔勒更是气得跳脚,拔出弯刀就想冲上去:“这群混蛋!居然敢杀李老头!王爷,我去把他们的城门拆了!把高泰祥抓来,让他给李老头偿命!”

“拦住他!”忽必烈大喝一声,旁边的士兵赶紧拉住特尔勒,特尔勒挣扎着,脸涨得通红:“王爷!您别拦我!我要为李老头报仇!他们太欺负人了!”

忽必烈没理他,快步走到前面,望着城门上挂着的李老头的尸体,眼睛里的怒火像要喷出来。他想起昨天李老头还跟他说要好好劝降,想起乌兰给李老头塞的奶豆腐,想起李老头紧张又坚定的眼神——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就这么被杀了,还被挂在城门上羞辱!

“欺人太甚!”忽必烈的声音都在发抖,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刀光一闪,“唰”地砍在旁边的旗杆上,旗杆“咔嚓”一声断成两截,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王爷!下令吧!”兀良合台走过来,声音激昂,“咱们十万大军,还怕打不下一个小小的大理城?屠了城,为李老头报仇,也让天下人看看,谁敢惹咱们大蒙古国!”

“对!下令吧王爷!”其他将领也纷纷上前,单膝跪地,“请王爷下屠城令!咱们这就攻城,把大理城踏平!”

士兵们的怒吼声越来越大,“屠城!报仇!”的声音震得地面都在晃,连远处的大理城上,士兵们都露出了恐慌的神色。

忽必烈握着弯刀,手背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蒙古人的传统就是“血债血偿”,谁杀了咱们的人,就得用十倍、百倍的人来偿!李老头是他派去的使者,杀了李老头,就是打他的脸,打大蒙古国的脸!不屠城,怎么能解气?怎么能让其他地方的人害怕?

“好!”忽必烈深吸一口气,举起弯刀,声音洪亮得能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传我命令!半个时辰后,全力攻城!城破之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王爷!等等!”的喊声。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刘秉忠、姚枢、张文谦三个汉臣正往这边跑,跑得气喘吁吁,刘秉忠的僧帽都歪了,姚枢手里的卷轴散了一地,张文谦跑得太急,还摔了一跤,裤子上沾满了泥,却顾不上擦,爬起来继续跑。

“王爷!不能屠城啊!”张文谦跑到忽必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气喘吁吁地说,“屠城只会让百姓害怕,让天下人觉得咱们是残暴之师!咱们是王者之师,是来伐罪吊民的,不是来滥杀无辜的!”

姚枢也赶紧跪下,捡起地上的卷轴,展开说:“王爷,您忘了邢州的百姓了吗?您在邢州减免赋税,鼓励农桑,百姓都夸您是好王爷!要是您屠了大理城,邢州的百姓会怎么想?天下的百姓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您跟那些守旧贵族没区别!”

刘秉忠最后走过来,虽然也喘着气,却比另外两人沉稳些,他双手合十,躬身行礼:“王爷,贫僧知道您生气,李老头被杀,换谁都会生气。可您想想,大理城里的百姓是无辜的,他们也是被高泰祥逼迫的。要是您屠了城,杀的都是无辜百姓,高泰祥却可能跑了,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忽必烈皱着眉,握着弯刀的手紧了紧:“可李老头不能白死!高泰祥杀了咱们的使者,羞辱咱们,不屠城,怎么报仇?怎么立威?”

“报仇不一定非要屠城啊!”张文谦急得直跺脚,“咱们可以抓住高泰祥,杀了他为李老头报仇,放过百姓!这样既报了仇,又能赢得民心,岂不是更好?”

“民心?”忽必烈冷笑一声,“蒙古人靠的是弯刀和马蹄立威,不是靠民心!当年成吉思汗爷爷屠城,哪个敢不服?现在我要是不屠城,别人会觉得我软弱可欺!”

“王爷!您错了!”刘秉忠提高了声音,“成吉思汗爷爷屠城,是因为当时天下未定,不得不靠武力震慑;可现在您要统一天下,靠的是民心!没有民心,就算您打下了天下,也坐不稳!您忘了邢州的成功了吗?邢州的百姓为什么支持您?因为您为他们着想!大理的百姓也一样,只要您善待他们,他们也会支持您!”

忽必烈沉默了,他想起邢州的百姓,想起他们送的“爱民如子”的锦旗,想起他们脸上的笑容。可他又想起李老头的尸体,想起士兵们的怒吼,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屠城报仇,立威天下”,一个说“善待百姓,赢得民心”。

特尔勒在旁边急了,对着三个汉臣喊:“你们别劝了!李老头是被他们杀的!不屠城怎么报仇?你们是不是怕了?不敢打仗了?”

“特尔勒!你闭嘴!”乌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块刚烤好的玉米饼,“刘先生他们说得对!屠城杀的都是无辜百姓,李老头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你以为李老头为什么愿意去劝降?他是想让百姓少受点苦!”

特尔勒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可……可李老头被杀了啊……”

“所以更要抓住高泰祥,让他一个人偿命,不是让所有百姓偿命!”乌兰把玉米饼塞给特尔勒,“你先吃点饼,别总想着打架,好好想想刘先生他们说的话!”

忽必烈看着眼前的一切——跪着的汉臣,怒吼的士兵,一脸迷茫的特尔勒,还有手里拿着玉米饼的乌兰,心里的怒火慢慢降了点,可还是很生气。他举起弯刀,刀光在阳光下闪着,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刀,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士兵们停止了怒吼,等着忽必烈下命令;刘秉忠、姚枢、张文谦跪在地上,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特尔勒咬着玉米饼,也忘了嚼,眼睛瞪得溜圆;乌兰握着竹篮的手紧了紧,心里默默祈祷忽必烈能听劝。

大理城上的士兵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探出头来,紧张地看着城下的大军。高泰祥站在城门楼上,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他以为忽必烈肯定会下屠城令,到时候大理百姓会跟他一起抵抗,忽必烈就算能打下城,也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忽必烈的刀还悬在半空,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边是蒙古传统的复仇怒火,一边是汉臣的仁政谏言;一边是李老头的血海深仇,一边是大理百姓的无辜性命;一边是立威天下的机会,一边是赢得民心的可能。

他该怎么选?

要是选屠城,能报仇,能立威,可会失去民心,失去天下百姓的信任,之前在邢州的努力也可能白费;要是选不屠城,能赢得民心,可怎么给李老头报仇?怎么给士兵们一个交代?怎么面对蒙古贵族的质疑?

风又吹起来了,带着金沙江的寒气,吹得忽必烈的战袍“哗啦”响。他看着城门上李老头的尸体,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汉臣,再看了看周围的士兵,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那把刀,到底会落下来,还是会收回去?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决定,连远处的大理城上,高泰祥的笑容都慢慢凝固了,他也想知道,这个蒙古王爷,到底会选择复仇,还是选择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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