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春晖苑小区还裹在薄雾里。老旧的筒子楼在灰白的天光下露着斑驳的墙皮，空气里一股子隔夜露水和煤炉子的混合味儿。
李姐挎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工具包，熟门熟路地刷卡进了三单元门洞。楼道里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灰尘、霉味和廉价消毒水的味儿扑面而来。她跺了跺脚，声控灯“滋啦”闪了几下，才不情不愿地亮起昏黄的光。
走到三楼那扇深绿色、漆皮剥落得像长了癣的防盗门前，她从一大串钥匙里精准地挑出那把黄铜色的旧钥匙。这是檀先生（檀琛）给的备用钥匙，让她每周三、六早上来打扫。檀先生人不错，付钱爽快，就是这地方…实在寒碜得让人心酸。每次来，看着这空荡荡的“鸽子笼”，李姐都忍不住摇头：多好的小伙子，咋住得这么磕碜？
“咔哒。”
钥匙拧开锁。
李姐像往常一样推开门，习惯性地朝里喊了一嗓子：“檀先生？在家吗？打扫卫生了！”
意料之中，没动静。檀先生忙，常不在家，她习惯了。
她轻手轻脚走进去，反手带上门。屋里黑黢黢的，窗帘拉得死紧，只有门缝透进一丝微光。空气里…飘着一股不太一样的味儿？不是灰尘霉味，倒像…一股淡淡的、清甜的香？有点像…雪花膏混着点奶香？
李姐心里“咦”了一声，有点纳闷。檀先生这儿，除了她这老妈子，可从没来过别人，更别说女人了。
她也没多想，放下包，准备先去拉开窗帘。摸索着往窗边走，脚下突然踢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低头一看——
一双粉白色的、毛茸茸的、带着俩傻乎乎兔子耳朵的…女士拖鞋？！
李姐：“！！！”
她猛地钉在原地！眼珠子瞬间瞪圆！心脏“咯噔”一下沉到脚底板！这…这绝对不是她的！更不可能是檀先生的！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爬上来！她僵硬地抬起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直直射向房间深处那张唯一的、硬邦邦的单人木板床——
然后！
她看到了让她足以记一辈子、并成为未来十年在沈家佣人圈里吹牛资本的头条画面！
昏暗的光线下，那张窄得可怜的单人床上！
居然！
挤着两个人！
檀先生（檀琛）侧身躺在外面，一条结实的手臂大大咧咧地搭在旁边一个娇小的身影上！他上身…穿了件黑色的紧身背心？（光线太暗看不清）露出的肩膀和胳膊线条绷得紧紧的，在微光里泛着结实的光泽。
而他怀里，蜷缩着一个穿浅色细吊带睡裙的…姑娘？！姑娘背对着门，乌黑的长发铺在枕头上，露出小半截白得晃眼的肩膀和纤细的脖子！檀先生那条胳膊，正死死地箍在姑娘细细的腰上！俩人贴得死紧，呼吸均匀，睡得那叫一个沉！
轰——！！！
李姐感觉脑浆子瞬间被雷劈成了浆糊！魂儿都吓飞了！
少爷？！
带姑娘回来了？！
还…还睡一张床上了？！
就在这…这破得掉渣的“狗窝”里？！
她张着嘴，下巴快掉到地上！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地上，浑然不觉！像根木头桩子杵在那儿，动弹不得！气儿都忘了喘！
这…这简直是…惊天大雷啊！
在沈家干了二十多年，从小看着少爷（檀聿琛）长大的李姐，比谁都清楚这小祖宗有多难伺候！眼光有多毒！脾气有多臭！别说带姑娘回家了，就是那些削尖脑袋往他身边凑的千金小姐，哪个不是被他那张冷脸冻得三丈远？
大小姐（沈聿雅）为这事儿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天天念叨“阿琛啥时候开窍”、“找个能降住他的姑娘”…
结果呢？
结果少爷他…他不声不响地…在这么个破地方…金屋藏娇了？！不对！是“狗窝藏娇”？！
李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碎成了渣！她捂着心口，大口喘着粗气，努力消化这爆炸性新闻！
她踮着脚尖，鬼使神差地往前挪了一小步，想瞅清楚点。
那姑娘似乎被抹布落地的声音惊动了，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像只找窝的小猫，往檀先生怀里又拱了拱，钻得更深。
檀先生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把她搂得更死，下巴还无意识地蹭了蹭姑娘柔软的发顶。那动作，霸道又护食！
李姐看得老脸一热！心里却乐开了花！哎哟喂！这腻乎劲儿！看来是正经对象啊！不是随便玩玩的！
她激动得手直哆嗦！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她李姐撞破了少爷的秘密！这要是报给大小姐…那赏钱…那地位…啧啧啧！
她再也憋不住了！也顾不上打扫了！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退出去，轻轻带上门，然后跟被狗撵似的，一路小跑冲下了楼！
跑到小区门口，吸了口冷冽的空气，狂跳的心才稍微稳了点。她哆嗦着手，从帆布包里掏出那部老掉牙的按键手机，翻出存了十几年、标注着“大小姐”的号码。
深吸一口气！拨号！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那边传来沈聿雅带着点睡意的、但依旧威严的声音：“喂？李姐？这么早？”
“大…大小姐！”李姐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颤音和喘，“出…出大事了！天塌了！”
“嗯？”沈聿雅的声音瞬间清醒，“怎么了？慢慢说。”
“少…少爷他…他…”李姐激动得舌头打结，“他…在春晖苑那小破屋！他…他带了个姑娘回来！还…还睡一块儿了！”
电话那头死寂了几秒。
“你说什么？！”沈聿雅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狂喜？！“阿琛带姑娘回家了？！还睡一起了？！在春晖苑？！你确定？！”
“千真万确！大小姐！我亲眼看见的！”李姐拍着胸脯保证，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我刚推门进去！就…就看见少爷光着膀子（其实穿了背心）！搂着个姑娘！在床上睡得死死的！俩人贴得那叫一个紧！那姑娘…穿着小吊带！露着膀子！哎哟喂！那场面…那叫一个…一个蜜里调油！分都分不开！”
李姐充分发挥了看八点档狗血剧的功底，添油加醋。
“姑娘长啥样？多大？认识吗？”沈聿雅追问，声音急切。
“没看清脸！背对着！看着年纪不大！皮子白得发光！头发又黑又长！个子小小的！窝少爷怀里跟个小猫崽似的！”李姐努力回忆，“不过…门口有双粉白色的兔子拖鞋！毛茸茸的！可傻了！”
兔子拖鞋？！
沈聿雅脑子里“叮”一声！瞬间闪过齐默汇报过的林小棠特征——喜欢卡通，婴儿肥，像兔子…
是她！
肯定是她！
林小棠！
沈聿雅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喜悦像海啸一样把她淹了！她那个万年冰山、油盐不进的弟弟！居然！真把小姑娘拐回家了！还睡一块儿了！虽然是那个破“安全屋”，但…管他呢！重要的是结果！
“李姐！你立大功了！”沈聿雅的声音激动得发颤，“听着！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撤出来！别吵醒他们！锁好门！当没看见！明白吗？！”
“明白！明白！大小姐！我懂！我懂！”李姐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这就走！保证不打扰少爷和少奶奶的好事！”
少奶奶？！
沈聿雅被这称呼逗乐了，心里无比舒坦！
“好！好！李姐！这个月工资翻倍！年终奖加倍！等我回来，重赏！”
“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李姐乐得合不拢嘴！
“记住！嘴严实点！对谁都别说！齐特助也不行！”沈聿雅叮嘱。
“是！是！我嘴紧着呢！大小姐放心！”李姐拍胸脯保证。
挂了电话，李姐看着手里那部老古董，感觉像捧着金元宝！美滋滋地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地溜了。
*
江城另一端，沈氏顶层公寓。
沈聿雅握着手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苏醒的城市，激动得手指都在抖！脸上是压不住的狂喜！
“成了！真成了！阿琛这小子！终于开窍了！还知道把人拐回家了！哈哈哈！”她忍不住笑出声，像个中了大奖的孩子。
立刻拨通齐默电话。
“喂？沈总？”齐默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齐默！别挺尸了！天大的喜事！”沈聿雅声音发颤，“李姐刚报信！阿琛他…把林小棠带回春晖苑那小破屋了！俩人…睡一块儿了！”
电话那头死寂三秒。
“咳咳咳…什…什么？！睡…睡一起了？！在…在少爷那‘狗窝’里？！”齐默的声音劈了叉，充满了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李姐亲眼所见！”沈聿雅斩钉截铁，“光着膀子！搂着人家姑娘！睡得可死了！”
齐默：“……” 他感觉自己需要速效救心丸！少爷！您老人家也太…太不讲究了吧？！在那地方？！您那金贵身子受得了吗？！不对！重点是！您真把老板娘拿下了？！
“沈总！这…这简直是普天同庆！喜大普奔啊！”齐默激动得语无伦次，“少爷牛逼！老板娘牛逼！李姐牛逼！”
“少贫！”沈聿雅笑骂，“听着！立刻！马上！办几件事！”
“您吩咐！”齐默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第一！”沈聿雅条理清晰，“查春晖苑那破房子的产权！立刻过户到林小棠名下！就当…阿琛的‘嫁妆’！”
齐默：“……” 过户？那破房子？给老板娘？少爷知道了会不会扒他皮？“是！”
“第二！”沈聿雅继续，“以我名义，订一批最好的床品和生活用品！要顶级的！最舒服的！今天中午前，送到春晖苑！就说是…社区送温暖！改善困难户生活！”
齐默嘴角抽搐：社区送爱马仕床品？LV毛巾？这社区是沈氏开的吧？“明白！”
“第三！”沈聿雅声音带着狡黠，“通知项目部张峰！今天给林小棠放一天假！理由…就说她最近累着了，奖励休息！自然点！别露馅！”
齐默秒懂：给老板娘创造“补觉”时间？少爷辛苦了！“明白！保证办妥！”
“第四！”沈聿雅深吸一口气，声音郑重又喜悦，“准备红包！最大的那种！我要亲自给我未来弟媳包一个！”
齐默：“！！！” 红包？！大小姐要亲自下场了？！“是！沈总！这就去办！保证是江城头一份！”
挂了电话，沈聿雅依旧激动难平。走到酒柜前，倒了杯香槟，对着窗外朝阳，优雅举杯。
“阿琛…”
“干得漂亮！”
“姐姐…”
“为你骄傲！”
“沈家…”
“要添人进口了！”
“林小棠…”
“我的好弟媳…”
“欢迎加入…”
“沈家！”
她将杯中金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
春晖苑那间昏暗的“狗窝”里。
檀聿琛其实在李姐开门喊第一声时就醒了。他睡眠浅，警惕性高。听到“檀先生？在家吗？”时，瞬间睁眼，眼底一片清明锐利。
他下意识收紧环在林小棠腰间的手臂，将她护得更紧，目光如鹰隼般扫向门口。
他看到李姐推门。
他看到李姐踢到拖鞋。
他看到李姐目瞪口呆。
他看到李姐蹑手蹑脚退出去。
整个过程，他纹丝不动，呼吸平稳，仿佛沉睡。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奈和…好笑。
这李姐…真会挑时候。
他低头，看着怀里依旧睡得香甜、毫无察觉的林小棠。小脸埋在他胸口，呼吸温热均匀，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阴影。睡裙吊带滑落一边，露出圆润肩头和精致锁骨，皮肤在昏暗中泛着莹润的光。
昨晚…其实啥也没干。
送她回家时雨又大了，她家楼下积水成河，车进不去。只能送她上楼。结果到家门口，她发现钥匙落公司了。深更半夜，开锁的也找不着。没办法，只能带回这最近的“安全屋”。
她累惨了，沾床就睡。他本想睡板凳（虽然只有一张硬板凳），但地方太小，板凳根本没法躺。最后只能…挤一张床。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感受着她温软的身体依偎在怀里的触感，竟然也…睡沉了。
此刻，看着怀里毫无防备的睡颜，檀聿琛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柔软和…满足。
他轻轻抬手，将她滑落的吊带拉回肩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器。指尖不经意划过细腻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林小棠似乎被惊动，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檀聿琛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带着珍视意味的吻。
“早安…”
“我的…”
“小兔子。”
窗外的阳光，终于刺破云层，一缕金色的光芒，透过窗帘缝隙，悄悄溜进这间简陋却温暖的“狗窝”，洒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而门外，李姐那句石破天惊的“少奶奶”，似乎还在空气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