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岚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父亲何曾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她一直是苏家最受宠的小女儿,是家里的小公主,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如今她都四十岁了,却要当着这个刚从社会底层爬回来的“哥哥”的面,被父亲呵斥,还要她道歉?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冲上头顶,让她浑身发抖。
“爸!你让我跟他道歉?”苏铭岚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算什么哥哥?你看看他们父女俩,一进门就阴阳怪气的,哪有一点认亲的样子?”
她越说越激动,索性站了起来,椅子被她带得往后一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既然这么委屈,这么不满意,那还回来干什么?回来认什么亲?!”
餐厅里,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住口!”
苏振国一声怒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骨瓷茶杯都跟着跳了一下。
“还嫌不够丢人吗?”
苏铭岚的哭诉戛然而止,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看着父亲那张铁青的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餐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冷得刺骨。
苏予安也停下了抠指甲的动作,难得地抬起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兴味。
就在这死一样的寂静里,林凡忽然开口了。
他没有去看被训斥的苏铭岚,也没有理会那尴尬的气氛,只是平静地望向主位上的苏振国。
“您说的补偿,都有哪些?”
这话一出,屋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苏铭哲端着茶杯的手,稳稳地放回了桌面,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松快。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他以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有什么了不得的风骨,闹了半天,还是冲着钱来的。
苏铭岚则是毫不掩饰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那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化为实质。
“我就知道。”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嘟囔了一句,嘴角撇出一个轻蔑的弧度。
苏振国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谈钱好,谈钱就说明事情还有得商量,就怕对方油盐不进,只谈感情和尊严,那才是最麻烦的。
他向妻子递了个眼色。
温晚晴立刻心领神会。
她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两张卡,轻轻推到餐桌中央。
“小凡,”她开口,“我们知道,这些东西弥补不了什么。但这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一点心意。”
她指了指其中一张黑色的卡:“这张里面有一千万,另一张是我的副卡,你平时消费都可以用。”
她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林凡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继续往下说。
“我会在我名下选一套地段最好的房子过户给你,另外家里也会给你们一家四口准备好房间,你可以带着家人,回家里住段时间。这里房间很多,也能让孩子们接受最好的教育。”
最后,她抛出了那个最大的筹码。
“另外,海城西郊有个度假酒店,我和你爸商量过了,准备转到你的名下。那家酒店虽然规模不大,但每年的收益也还不错,足够你们一家人衣食无忧,过上体面的生活了。”
这一连串的补偿砸下来,别说是普通人,就是一般的富豪听了,恐怕也要心动不已。
房子,现金,副卡,还有一整个能下金蛋的酒店。
苏家这是用钱,给他铺就了一条从底层到上流社会的康庄大道。
可从苏铭岚的眼神,林凡就能看出来,她根本没把这些当一回事。
因为这些,和她所拥有的,显然不值得一提。
林凡看着桌上那两张薄薄的卡片。
他笑了笑,那笑容很淡,看不出是高兴还是讽刺。
林凡的目光从那两张卡片上移开,落回到温晚晴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
他没去碰那两张卡,只是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沙发背上,姿态松弛,仿佛刚才那番唇枪舌战的主角不是他。
然后,他问了一句。
“就这?”
两个字,轻飘飘的,没什么情绪,却像两颗石子,精准地投进了这一池看似平静的死水里,瞬间激起千层浪。
苏铭哲端茶的动作顿住了。
温晚晴脸上的那点慈爱和愧疚,也僵在了嘴角。
“你什么意思?”苏铭岚第一个没忍住,声音拔高了八度,那股被压下去的火气腾地一下又冒了出来。
林凡终于将视线转向她,脸上甚至还挂着点疑惑,好像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公司股份之类的。”他语气平淡,说得理所当然。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炸药桶。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苏铭岚猛地站了起来,手指着林凡,气得发抖,“给你钱,给你酒店,还不够吗?你这辈子见过这么多钱吗?人心不足蛇吞象!”
林凡没理会她的咆哮,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然后抬起眼。
“苏女士,就连你那个刚刚年满十六岁的儿子,也挂名持有苏氏集团3%的股份吧?”
他的目光越过脸色铁青的苏铭岚,转向苏振国和温晚晴。
“我这个流落在外四十五年的亲儿子,难道不应该比一个外孙多吗?”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铭岚的脸,精彩得像个调色盘。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在她眼里满身市井气的底层小民,居然在来之前,把苏家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爸!妈!你们都看到了吧!”苏铭岚彻底失态了,她转向主位上的苏振国,声音尖利又委屈,“他就是回来要钱的!是回来抢家产的!狮子大开口,第一天回来就敢要股份,算盘都打到我儿子身上了,是不是明天就要爸爸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你坐?!”
这番话,已经是近乎撒泼的指控了。
林凡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笑了。
“你怎么这么着急?”他问,“反应这么大,是怕我跟你争家产吗?”
“我怕你?我有什么好怕的!”苏铭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