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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拿到项安提供的令牌图样后,林月片刻未停。她连夜请沈清暗中寻来一位手艺精湛、口风严密的能工巧匠,凭着记忆中的图案,仿制了一块足以乱真的燕王党令牌。她知道,这或许是她此行能否通行的关键。

此次前往云州,情况远比上次复杂凶险。陆路关卡林立,盘查严密,带着大量药材极易暴露。她思忖再三,决定兵行险着——她通过项安的关系,花费重金,秘密雇下一条运送棺椁返乡的“丧船”。将药材全部研磨成细粉,混入特制的粘合剂和面粉中,压制成一块块坚硬厚实的“木板”,整齐地铺设在船舱底部的夹层之中,上方再覆以普通木板,俨然成了船体结构的一部分。而她自己,则剃眉涂黄,换上粗布男装,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底舱角落,与那些真正的棺木为伴。

为避免节外生枝,她只在临走前,于房中留下一封给沈清的信笺,简要说明去向与安排,便在天亮前悄然离去,未惊动任何人。

翌日清晨,哑福如同往常一样,早早起身,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准备无论如何都要跟随姑娘同行。当他推开林月的房门时,才发现屋内空荡整洁,人去楼空,只余桌上一封墨迹已干的信。哑福怔在原地,咿呀声堵在喉咙里,满是焦急与失落。

丧船沿水路北上,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途中数次遭遇水匪拦船索要“买路钱”,林月皆让船主拿出部分钱财打点,自己则始终隐匿不出。也曾有官兵上船盘查,她屏息凝神,蜷缩在黑暗的底舱,听着头顶沉重的脚步声和盘问声,手心沁出冷汗。最危险的一次,一队显然是燕王麾下的士兵强行登船,仔细搜查,甚至用刀鞘敲打舱壁。千钧一发之际,林月故意弄出一点轻微响动,在被士兵揪出来时,她佯装惶恐,却在挣扎间“不经意”地让怀中那枚仿制令牌露出一角。

那领头的小队长瞥见令牌,眼神微变,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这“病弱小子”的狼狈模样,终究是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一路有惊无险,当丧船终于抵达云州地界的码头时,王晋怡几乎虚脱。按照信中约定,谢清予早已在码头焦急等候多时。当他看到从船舱里钻出来的、那个瘦小黢黑、几乎认不出的“少年”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让他震惊的是,林月竟不顾疲惫,指挥着船工和她自己,一块块撬开舱底木板,将那些浸染了药材气息的“木板”奋力搬上岸。看着她单薄的身躯扛着沉重的“药板”,汗水混着污渍在脸上划出沟壑,谢清予心中巨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与感激涌上心头。

他快步上前,对着林月,竟是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哽咽:“林姑娘,大恩不言谢!你真乃世间奇女子!清予代阿策,代全军将士,谢过姑娘!”

林月累得几乎直不起腰,只摆了摆手,声音沙哑:“谢公子不必多礼,药材送到便好。快……快将这些‘木板’妥善处理,研磨成粉,或煎煮或外敷,应当还能用。”她喘息着,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军营方向,随即迅速收回。

她知道,沈策必定在此处。她也知道,他绝不想见到自己。

谢清予看出她的去意,急忙劝阻:“林姑娘,你一路辛苦,不如随我回营稍作歇息,至少让军医看看……”

“不必了。”林月打断他,语气坚决,“我的任务已完成,不便久留。”她不想再面对沈策的冷眼与质疑,更不愿在此地多做停留,平添变数。

说完,她不顾谢清予的再三挽留,重新压低了头上的破斗笠,将自己再次融入码头熙攘的人群之中,如同水滴汇入江河,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谢清予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挚友固执的无奈,更有对这位神秘女子深深的折服与担忧。他不敢耽搁,立刻命亲信将这批救命的“木板”小心运回军营。

而林月,在离开码头后,并未立刻踏上归途。她寻了个僻静处,换回女装,稍作整理,便朝着与项安打听到的、那些边境部族势力交错的危险区域,悄然行进。

她在边境小镇找了家最不起眼的客栈,囫囵睡了几个时辰。即便是睡梦中,她手中仍紧握着哑福临别前塞给她的那柄锋利短刃,门外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瞬间惊醒。连日奔波、担惊受怕,加上粗糙的饮食,让她本就单薄的身形更显憔悴,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混在流民中,活脱脱一个失意落魄的穷书生。

第二日一早,她用所剩不多的银钱向店老板买了一匹耐力尚可的骏马,又买了两个硬邦邦的大饼揣在怀里,便毫不犹豫地策马出了小镇,一头扎进了边境连绵的群山与密林之中。

既然明面上的战区找不到大哥的踪迹,那么,那些被各方势力占据、朝廷力量难以触及的部落区域,就成了她最后的希望。她不敢走官道,只能在荆棘遍布、野兽出没的原始丛林里艰难穿行。锋利的枝叶在她脸上、手上划开一道道细小的血痕,衣衫也被勾扯得破破烂烂。夜间,她便寻个隐蔽的山洞栖身,听着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裹紧单薄的衣物,瑟瑟发抖地熬到天亮。

这日黄昏,她正想在一块巨岩后稍作休息,啃点干粮,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兵刃相交的铿锵之声!她心中一惊,立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攀上岩石,借着一丛枯草的遮掩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一处相对开阔的山谷中,七八个身着边塞部族服饰的彪悍武士,正围攻着中间五六个人!而被围在核心,浑身浴血、步履已见踉跄却依旧挥舞长枪死战不退的,赫然正是沈策!他身边仅剩的几名亲兵也个个带伤,围成一个脆弱的圆圈,勉力支撑。沈策的左肩胛处插着一支断箭,鲜血浸透了半边铠甲,右手挥枪的动作也明显迟滞,但他眼神依旧凶狠如狼,死死护着怀中的一个包袱,以及身后的部下。

那些边塞武士显然极其熟悉地形,利用岩石和树木不断闪躲、偷袭,口中发出怪异的呼喝,消耗着沈策等人最后的体力。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沈策等人的处境已是岌岌可危!

林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不及细想,她脑中飞速盘算。硬拼无异于送死,必须制造混乱!

她目光扫过自己拴在旁边的马,又摸了摸怀里仅剩的、用来驱赶野兽的炮仗和一小罐助燃的松油。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形成!

她迅速将几枚炮仗牢牢拴在自己那匹马的尾巴上,用火折子点燃引线,然后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受惊的马儿嘶鸣着,拖着噼啪炸响、火星四溅的炮仗,发疯般朝着山谷下的战团直冲而去!

与此同时,她爬上岩石高处,抽出背上简陋的猎弓,将浸满松油的布团绑在箭头上点燃,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战场中央的空地和敌人聚集处,连珠射出好几支“火矢”!

“噼里啪啦——轰!”

马尾的炮仗炸响,火星乱蹦!带着火焰的箭矢如同流星般坠入人群,瞬间引燃了地上的枯草和灌木!

突如其来的爆炸、火光和一匹惊马的疯狂冲撞,让原本占尽优势的边塞武士们阵脚大乱,惊呼四起,搞不清来了多少援军,攻势顿时一滞。

沈策虽也震惊,但他战场经验何其丰富,虽不知援军来自何方,却立刻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眼中寒光爆射,嘶声吼道:“先杀蛮贼!”长枪如毒龙出洞,趁着敌人慌乱之际,精准而狠辣地刺穿了离他最近的两个武士的咽喉!

他身边的亲兵也精神大振,奋起余勇,配合着仍在燃烧蔓延的火势和那匹横冲直撞的马,向敌人发起了反扑!

混乱之中,林月看得分明,沈策等人竟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借着火势与她制造的混乱,如同砍瓜切菜般,竟在短短时间内将十几名边塞武士尽数斩杀!

战斗戛然而止。山谷中只剩下燃烧的噼啪声和浓重的血腥气。

林月立刻从岩石后冲出,快步跑下山谷,避开地上的尸体和火焰,冲到那匹受惊后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的马旁,利落地挥刀砍断了尾巴上还在冒烟的残余炮仗绳子。安抚着受惊的马儿,怜惜的替它拍灭尾巴上的火星。

就在这时,勉强用长枪支撑住身体、正剧烈喘息的沈策,猛地抬起头,循着动静望去。

火光跳跃间,他看到了那个穿着破烂男装、脸上布满污痕和细小划痕、正安抚着马匹的瘦小身影。当那双熟悉的、此刻因紧张和烟熏而格外明亮的眼眸与他对上时,沈策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以为自己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

怎么又是她林月!

他脸上瞬间写满了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最不愿欠下人情的人所救的、极其复杂的扭曲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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