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名被称为“虎子”的刀盾手，尸体已被同伴们小心翼翼地抬回阵中。
额头上那个狰狞的弹孔周围，鲜血已然凝固。
与他年轻却再无生气的面庞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倒下地方的那一小片土地，暗红色的血渍渗入干涸的黄土，触目惊心。
“虎子……我的儿啊！”
一名同样穿着军服、年纪稍长的老兵扑到尸体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他是虎子的同乡，更是他的叔父。
亲眼看着侄儿被那看不见的“妖术”瞬间夺去了性命。
周围的士兵们红着眼圈，拳头紧握。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压抑的哭泣和愤怒的喘息声在军阵中弥漫。
“血债血偿！”
“杀了那些铁盒子里的妖人！”
“为虎子报仇！”
群情激愤，复仇的火焰在士兵们眼中燃烧，几乎要冲破军官们竭力维持的纪律防线。尤其是与虎子同营、同乡的士兵，情绪最为激动，几欲持械前冲。
“都给老子闭嘴！站回原位！”
一名校尉挥刀怒吼，刀背狠狠砸在一个冲动士兵的肩甲上。
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军令如山！没有陛下和将军的命令，谁敢擅动，这就是下场！”
他虽然同样悲愤，但更清楚贸然冲击的后果——那将是全军覆没！
前沿阵地的气氛紧绷到了极致，每一次对面车辆的轻微移动。
甚至天空中直升机旋翼角度的变化。
都能引起大炎士兵们一阵剧烈的紧张和骚动。
那声致命的枪响，如同梦魇，深深烙印在每个古代士卒的心头。
高台之上，李玉面沉如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军队中涌动的悲愤与杀意。
作为皇帝，他必须安抚军心，作为来自现代的灵魂。
他更清楚这起事件的严重性和敏感性。
“沈卿，”他声音低沉，“阵亡士卒，以烈士之礼厚葬。”
“抚恤加倍，由其亲族继承。”
“告诉将士们，他的血不会白流，朕记下了。”
“但仇，不是这么报的。蛮干冲上去，只是送死，正中了对方可能设下的圈套。”
“陛下圣明。”沈文渊躬身，心中稍安，皇帝的处理既体现了仁厚，又保持了理智，“老臣这就去办。”
“还有，”李玉补充道，“严令各军，尤其是弓弩手，所有远程兵器，未有明确指令，弓弦不可上箭，弩机不可张开！”
“违令者，立斩！”
“方才那个惊弓放箭者，依军法处置，但…暂且记下。”
“待局势稳定后再行发落。”他需要杜绝任何可能再次引发误会的动作。
“是！”
命令传达下去，虽然无法立刻平息将士们的怒火，但皇帝的权威和清晰的指令，像一道堤坝，暂时拦住了即将决堤的情绪洪流。
……
龙国前线指挥部，气氛同样凝重甚至更加糟糕。
“查清楚了？确定是走火？”一名肩扛将星的高级军官脸色铁青地盯着汇报的下属。
“是…是的，首长。已经控制住那名士兵了。他…他当时太紧张，手指一直搭在扳机上，对方突然放箭，他下意识…就…”参谋官声音艰涩。
“胡闹！！”将军猛地一拍桌子，“心理素质不过关，上什么前线？！立刻卸了他的枪，关禁闭！等候军事法庭审判！”
“是！”
“伤亡情况呢？对方什么反应？”
“对方…对方有一名士兵被击中头部…当场阵亡。”
“对方军阵出现了剧烈骚动，但被他们的军官强行弹压下去了。”
“目前没有进一步冲击的迹象。”
“他们的核心指挥似乎…很克制。”
“克制？”
将军眉头紧锁，走到监控屏幕前，看着对面那支虽然骚动但依旧维持着森严阵型的古代军队。
“一支古代军队，在遭受如此挑衅和伤亡后，还能保持这种纪律…他们的指挥官，绝不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我们的喊话呢？继续！语气要更诚恳，对刚才的意外表示遗憾和解释！”
“强调那是极端意外，绝非我方本意！”
“重申我们寻求和平沟通的意愿！”
“是！但是…首长，他们好像听不懂我们的语言？或者不完全懂？”
“听不懂就换方式！打旗语！用国际通用信号！或者…等等！”
将军忽然想到什么，“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到了没有？”
“立刻让他们分析对方旗帜、铠甲制式！ ”
“确定他们可能的朝代和语言！我们需要找到沟通的桥梁！”
“专家团正在赶来的路上！”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急匆匆跑来：“报告！总部急电！国际舆论已经彻底爆发！”
“多国政府发出正式质询，要求我们公开透明处理此事，并允许国际观察员介入！”
“北约侦察机和卫星的活跃度急剧升高！外交部压力巨大！”
将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件事，已经不可能内部消化了。
回复总部
“前线发生意外交火事件，对方一死，我方零伤亡。”
“事态暂时可控，但极度敏感。”
“请求最高指示，下一步接触策略是否需要调整？”
“是否允许…更高级别的、非军事人员尝试接触？”
他顿了顿，补充道，“比如，那些快要到了的专家们？”
……
大炎军阵后方，临时划出的“伤兵营”和安置区。
气氛悲戚而惶恐。
除了那名被枪击身亡的士兵。
在最初的混乱踩踏和天地异变导致的建筑轻微坍塌中，也有数百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随军的太医和民间郎中正在尽力救治，但药材和洁净水源都开始出现短缺。
百姓们的情绪更加低落，哭声、祈祷声、对未知命运的恐惧议论声不绝于耳。
他们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看着天空中不时掠过的“铁鸟”。
听着远方隐约传来的警笛，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陛下，粮草初步清点完毕。”
户部尚书钱益谦再次来到李玉面前，脸色比之前更加憔悴。
“军中所携粮秣，若按平日配给，仅够十日之用。”
“百姓几乎无存粮…饮水亦是大问题，附近未见明显水源…”
李玉的心沉了下去。十万大军，二十万百姓，三十万张吃饭喝水的嘴！这才是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远比一两次冲突更致命。
他必须尽快与外界建立沟通，获取生存物资！
他看向远方，龙国的车辆似乎更多了。
而且出现了一些看起来不像军车的车辆。
对方的喊话声也再次响起，虽然依旧听不懂。
但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甚至中间夹杂了一些听起来很奇怪的、试图模仿某种古语的音节？
“他们在尝试沟通…”李玉心中一动，“他们在找能听懂他们话的人…或者说，能让我听懂他们话的方法…”
他的现代知识告诉他，对方的表现。
更像是一个现代文明在面对未知突发状况时的反应：克制、调查、尝试沟通、承受舆论压力。”
“这让他稍稍安心了一些。至少，对方不像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毁灭他们的野蛮人。
但这也意味着，他必须更加小心。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三十万人的生死。
“传令下去，”李玉对左右心腹道，“严密监视对方动向。”
“若对方有非武装人员靠近，尤其是举动看似友善者，暂不攻击，立刻报于朕知。”
他需要信息。
他需要知道这个“龙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
他们的社会结构？他们的意图？而他自己拥有的现代知识，就是他最大的筹码和信息过滤器。
他不能暴露自己完全理解对方的事实。
必须扮演好一个“震惊但睿智的古代帝王”的角色。
从而在后续可能的接触中，为自己争取最大的主动权和时间。
一场冷静的博弈，已经在无声中展开。
而在燕城市区，以及更广阔的互联网世界，关于“天降古代军团”、“燕城时空重叠”、“政府隐瞒外星人”的各种传言已经愈演愈烈。
尽管官方消息依旧缄默，但民间的好奇心和恐惧感却在与日俱增。
一些胆大的市民甚至开始试图驱车前往西北郊。
想要亲眼看看“奇观”，尽管主要道路已被军警严密设卡封锁。
风暴，并未因一次意外的流血而停止，反而正在向更广阔的范围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