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街道,冷清得只有路灯拉长我的影子。
我叫了辆车,直奔城南。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混合着巨大的悔恨和失而复得的期盼。
我的儿子。
前世,我直到临死前,才想起他的存在。
才知道,当年我生下他后,因为苏建仁一句“带着孩子不好再嫁”,又听信他安排“会给孩子找好人家”,狠心将他遗弃在医院。
结果,他却被他转手送进了福利院。
而我那个儿子,阿野,在福利院长大,受尽欺凌,却凭着狠劲和聪明,挣扎着活了下来。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是他母亲,知道了我的遭遇。
在我被苏家父子女榨干最后一丝价值,推入湖中“意外”身亡后,他竟然想方设法为我报仇。
他就像一头孤狼,用最惨烈的方式,差点毁了苏家的生意。
可惜,他势单力薄,最终被苏建仁和苏耀祖联手设计,死在一场“意外”的车祸里。
我到死都记得,苏耀祖在我断气前,得意地炫耀:“那个小杂种,还以为能给你报仇?不自量力!”
阿野,我的阿野。
妈妈对不起你。
这一世,妈妈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福利院的大门锈迹斑斑,在灰蒙蒙的晨雾中显得破败。
看门的大爷打着哈欠,狐疑地打量着我这个一大清早出现的陌生女人。
“我找院长,想看看孩子。”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院长是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姓王,眼神里透着疲惫和审视。
“女士,我们这里不是随便来看的,领养需要很多手续……”
“我找我儿子。”我打断她,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他大概五岁,应该是三年前,春天的时候被送来的,他叫……他可能没有名字,或者,叫阿野?”
我急切地描述着前世知道的那点模糊信息。
王院长皱起眉,思索着。
“三年前春天……是个男孩……没什么印象了,那段时间孩子挺多的。”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我记错了?还是来得太早,或者太晚?
“不过……”王院长似乎想起什么,“后院那个角落,倒是有个差不多大的男孩,是自己跑来的,野得很,也不说话,我们都叫他小野人。”
小野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在哪?带我去见他!”我几乎要抓住她的手臂。
王院长被我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带我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
福利院的条件比我想象的还要差。
孩子们面黄肌瘦,眼神怯懦。
走到最角落一个堆放杂物的破棚屋前,王院长指了指里面。
“喏,平时就躲在那儿,喂他饭也不好好吃,抢别的孩子东西,还咬人,你小心点。”
棚屋里光线昏暗,散发着一股霉味。
在角落一堆破麻袋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么小,那么瘦,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大半张脸,衣服又脏又破,露出细瘦的胳膊和腿,上面还有青紫的痕迹。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血液都涌向了头顶。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不会错。
是我的儿子。
我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虚浮,生怕惊动了他。
他似乎察觉到有人,猛地抬起头。
乱发下,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却像淬了冰,充满了警惕、敌意和与年龄不符的狠戾。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狼崽。
看到这双眼睛,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前世,我只在别人偷拍的照片里见过他模糊的侧影,也是这样的眼神。
“阿野……”我哽咽着,轻轻唤出这个在我心里盘旋了千百遍的名字。
他警惕地往后缩了缩,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似乎随时准备攻击。
“别怕,孩子,别怕……”我慢慢蹲下身,与他平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可信,“我是妈妈……我来接你回家。”
“妈妈”两个字,似乎触动了他。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迷茫和……渴望?
但随即被更深的戒备覆盖。
他猛地低下头,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角落,用沉默抵抗着整个世界。
王院长在一旁嘀咕:“看吧,就是这样,根本不和人交流。女士,这孩子心理有问题,不好带,你要不考虑别的……”
“不!”我斩钉截铁地打断她,转身,眼神锐利,“我就要他。他就是我儿子。手续我现在就办,多少钱都可以!”
王院长被我的气势镇住,讷讷道:“手续很麻烦的,要审核,要时间……”
“我可以等,但我今天必须带他走。”我看着那个蜷缩的小身影,心像被针扎一样疼,“请给他准备点热水,换身干净衣服,费用我出。”
我必须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立刻,马上。
阿野,别怕。
妈妈来了。
从今以后,谁也别想再欺负你。
苏建仁,苏耀祖,苏宝珠……你们等着。
我洛薇,带着我儿子,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