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桃文学
一个有营养的小说推荐网站

第4章

五天时间,在高度紧张的筹备中飞逝而过。山洞里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清香、粗盐浓郁的咸涩、以及新硝制兽皮浓烈的腥气。

石原带回的猎物被切割成条,用珍贵的盐厚厚腌渍后挂满了通风处,如同丰收的旌旗。鹿棠的藤篓里塞满了晒干的苦艾草和研磨成细粉的树舌菇,还有包扎用的干净布条和调配好的大量草药糊。

盛炽面前,则整齐地排列着十几支闪烁着冷硬光泽的箭矢——箭头是用长角羚最坚硬的犄角尖端精心磨制而成,带着天然的螺旋纹理和致命的锐利,箭杆笔直,尾羽整齐。还有几把用短粗野猪獠牙打磨出的、带着弧度的锋利骨匕,刃口在火光下流动着寒芒。

狼曜拆掉了左臂的树枝夹板,虽然骨伤未愈,依旧不能全力挥动,但简单的抓握和支撑已无大碍。

腰腹间的伤口愈合良好,厚厚的血痂覆盖,只余下深色的疤痕。

他赤红的眼瞳沉淀着力量,如同休息后蓄势待发的猛兽。

白言在鹿棠的精心照料和充足食物滋养下,虽然依旧瘦削,但眼中的绝望已被一种近乎燃烧的急切取代,肩胛的伤口也收敛结痂。

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五人(白言留守山洞)如同融入林间的影子,悄然出发。

盛炽背着沉重的药篓和几卷绳索,鹿棠背着满满的草药和布条,迅飞背负长弓和箭袋,腰间挂着骨匕,石原扛着最重的腌肉干粮包,狼曜则空着手,但每一步都沉稳有力,赤红的眼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无形的威慑力让林间的小型猎食者望而却步。

他们昼伏夜出,沿着白言描绘的路线,避开可能的兽径和人迹,在第四天的黄昏,抵达了裂爪山南麓一片茂密的针叶林边缘。

前方,隔着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冰河,就是黑石谷那如同狰狞獠牙般的谷口。

两座简陋却高大的木制哨塔矗立在狭窄的谷口两侧,如同巨兽的獠牙尖端,塔顶隐约可见晃动的人影。

他们在林间一处背风隐蔽的洼地扎下临时营地,迅速用枯枝和阔叶做了简单的伪装。空气仿佛凝固,只有冰河哗哗的水流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谷内模糊的喧嚣。

“看你们的了。”盛炽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落在迅飞身上。

迅飞点点头,如同最灵巧的猿猴,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他需要再次确认哨塔守卫的换岗规律,找到那条盛炽推测的、泉水流出谷外的隐秘路径。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夜色彻底吞没了山林,只有冰河反射着微弱的星光。篝火是绝对禁止的,五人挤在冰冷的洼地里,裹紧兽皮,依靠彼此的体温取暖。

狼曜靠坐在最外侧,赤红的眼瞳在黑暗中如同两点燃烧的炭火,紧盯着河对岸哨塔上晃动的火把光亮。盛炽坐在他身边稍后的位置,看似闭目养神,但耳朵捕捉着林间的每一丝异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落叶拂过地面的窸窣声由远及近。迅飞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入洼地,带进一股冰冷的夜风。

“成了!”迅飞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和一丝疲惫,他压低声音快速汇报,“谷口哨塔,两班倒,子时换岗,换岗时会有短暂的空隙,最多十息!巡逻队沿着固定路线,半个时辰一圈,路线我摸清了!

女人石屋外的看守,只有四个鬣狗,懒散得很,喜欢聚在石屋门口的火堆旁赌骨头!最关键的——”他喘了口气,眼中闪着光。

“那条泉水!果然有暗渠!就在谷口东侧哨塔下方不远,贴着崖壁根,被乱石和藤蔓盖着,水流很急,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直接汇入这条冰河!”

盛炽猛地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目光亮得惊人:“好!辛苦了!休息,吃干粮,积蓄体力。明天傍晚,日落时分,按计划行动!”

残阳如血,将裂爪山黑沉沉的崖壁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冰河的水流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血色,哗哗作响,如同战鼓前的序曲。

临时营地里,气氛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盛炽将最后两个兽皮包交给迅飞。一个里面是碾磨得极其细腻的树舌菇粉末,用防水的鱼鳔包裹得严严实实。另一个,则是大量晒干揉碎的苦艾草。

“记住路线,记住水流速度。”盛炽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迅飞。

“在泉眼汇入暗渠的入口处,先倒入树舌粉。水流会将它带入整个水池。然后,立刻点燃苦艾草,烟雾越大越好,顺着风,吹向谷口哨塔方向!做完立刻撤离,到预定的接应点汇合!不要回头!不要犹豫!”

迅飞用力点头,将两个兽皮包紧紧绑在身上,眼神锐利如鹰:“明白!等我信号!”他最后检查了一下弓弦和箭袋,身影如同融入暮色的猎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湍急的冰河下游方向。

等待再次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夕阳终于沉入山峦,最后一丝余晖被黑暗吞噬。

黑石谷的方向,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隐约的喧嚣声在夜风中飘来,带着一种原始的、野蛮的活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狼曜闭着眼睛,调整着呼吸,赤红的眼瞳在眼皮下微微转动,全身的肌肉如同蓄满力量的弓弦,处于一种奇异的松弛与紧绷的临界点。

石原焦躁地摩擦着手中的骨匕,眼睛死死盯着黑石谷的方向。鹿棠抱着药篓,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盛炽则如同石雕般静立,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生命的存在。

突然!

黑石谷方向,靠近谷口东侧哨塔的下方,毫无征兆地腾起一股浓烈的、带着刺鼻苦涩气味的灰白色烟雾!那烟雾在夜风的裹挟下,如同一条扭动的毒蛇,迅速弥漫开来,直扑谷口哨塔!

“咳咳……咳咳咳!!”

“什么……什么东西?!”

“眼睛!我的眼睛!!”

谷口方向,立刻传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声和惊慌失措的咒骂!哨塔上的火光剧烈晃动起来,人影混乱地跑动!

几乎是同时,谷内深处,靠近黑獠石堡的方向,猛地爆发出一阵极其混乱的、如同炸了锅般的巨大喧嚣!那声音不再是平时的喧嚣,而是充满了惊恐、愤怒、嘶吼和……呕吐声?!

“水!水有问题!!”

“呕——!!”

“手脚……没力气了……怎么回事?!”

“敌袭!!敌袭——!!!”

混乱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黑石谷!火光在谷内各处疯狂地晃动起来,人影憧憧,嘶吼声、叫骂声、呕吐声、兵刃碰撞声、还有房屋被撞倒的轰隆声……交织成一曲地狱般的交响!

“成了!”石原猛地攥紧拳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盛炽眼中寒光一闪:“就是现在!按计划!狼曜、石原,救人!鹿棠,跟我走!”

狼曜如同蛰伏已久的猛虎,瞬间弹身而起,赤红的眼瞳在黑暗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他抓起盛炽为他打磨的那把最沉重的野猪獠牙骨匕,低吼一声:“走!”率先朝着谷口东侧、迅飞发现的那处被乱石藤蔓掩盖的暗渠入口冲去!石原紧随其后,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盛炽则一把拉住鹿棠的手腕,两人如同灵巧的狸猫,沿着冰河边缘的阴影地带,迅速向预定的接应点——谷口外不远处一片乱石嶙峋的河滩洼地奔去。

那里相对隐蔽,背靠陡坡,前方是冰河,是撤退的必经之路。

“快!把药都准备好!止血的,退热的,包扎的,分开放!”一到接应点,盛炽立刻放下药篓,语速飞快地吩咐鹿棠,同时将带来的干净兽皮迅速铺开。

他的目光却紧紧锁定着黑石谷的方向,耳朵捕捉着谷内混乱的声浪,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谷内的混乱在迅速升级!苦艾草的浓烟让谷口附近的守卫剧烈咳嗽流泪,视线模糊,树舌菇粉则通过水源,让大量饮用了泉水的黑越战士陷入了浑身无力、昏昏欲睡的状态!恐慌如同野火般蔓延!

“奴隶……奴隶造反了!!”

“杀!!杀了这些黑越的畜生!!”

“报仇!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突然,谷内奴隶营的方向,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和喊杀声!那声音充满了积压已久的仇恨和绝望中的疯狂!

借着火光,隐约可见奴隶营那高耸的木栅栏被从内部猛烈撞击!紧接着,栅栏轰然倒塌了一角!无数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却双眼赤红的兽人奴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他们有的拿着磨尖的石片,有的举着粗大的木棍,甚至赤手空拳,咆哮着扑向那些因中毒而脚步虚浮、反应迟钝的黑越战士!

真正的混乱,开始了!奴隶的怒火、中毒者的虚弱、看守的惊恐、以及被惊醒的普通战士的茫然……整个黑石谷彻底陷入了血腥的漩涡!

“曜哥!这边!”石原那粗犷的声音在混乱的厮杀声中隐约传来!

他和狼曜如同两把锋利的尖刀,凭借着对谷内地形的熟悉和混乱的掩护,绕开了正面战团,目标明确地扑向关押女人的那处角落石屋!

石屋外,四个被谷内巨大混乱惊得手足无措的鬣狗看守,正惊恐地看着奴隶营方向冲天的火光和喊杀,其中两个刚想跑去支援,就被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扑出的狼曜和石原堵了个正着!

“死!”狼曜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如雷的咆哮,赤红的瞳孔在黑暗中如同燃烧的血月!他仅凭完好的右臂挥动沉重的獠牙骨匕!那带着野性力量和盛炽精心磨砺的锋刃,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

“噗嗤!” 一个鬣狗看守的喉咙被瞬间切开!滚烫的兽血喷溅!

石原的骨匕则如同毒蛇般捅进了另一个鬣狗的心窝!巨大的力量将对方钉在了石屋的墙壁上!

剩下两个鬣狗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转身就想跑!狼曜一步踏前,左臂虽然不能发力,但右腿如同钢鞭般猛地扫出,狠狠踹在其中一个鬣狗的腿弯!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那鬣狗惨叫着扑倒在地!

石原则如同蛮熊般扑向最后一个,巨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对方后脑!那鬣狗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解决了看守,狼曜冲到石屋那扇沉重的木门前。门上挂着一把粗糙但结实的铁锁。狼曜眼神一厉,举起手中的獠牙骨匕,对着锁扣连接木门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劈下!

“铛!!咔嚓!”

沉重的撞击声!獠牙骨匕的尖端在巨力下崩开一个小口,但那粗糙的铁锁扣连接处的木头,也被硬生生劈开断裂!锁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快!出来!跟我们走!”石原猛地推开沉重的木门,对着里面惊恐蜷缩成一团的女人们吼道。

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汗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十几个瘦骨嶙峋、遍体鳞伤的雪豹族女人紧紧抱在一起,怀中护着几个同样瘦小的幼崽,她们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并非凶神恶煞的黑越看守时,尤其是看到狼曜那双在黑暗中如同灯塔般醒目的赤红瞳孔时,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颤抖却带着巨大的希冀:“你……你们是……白言找来的?!”

“是!快走!没时间了!”狼曜低吼,赤红的眼瞳扫过她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抱紧幼崽!跟着石原!快!”

女人们如梦初醒,压抑的哭泣和低低的惊呼声中,她们互相搀扶着,抱起幼崽,跌跌撞撞地冲出石屋。

就在这时,几个手持简陋石斧和木棍、浑身浴血的奴隶从旁边的巷道冲了出来!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眼神凶狠的鬣狗族兽人,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正死死掐着一个黑越野猪战士的脖子,直到对方断气!

他们看到狼曜和石原,以及被救出的女人孩子,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 那鬣狗族兽人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盯着狼曜。

狼曜赤红的瞳孔扫过他们身上新旧交叠的鞭痕和此刻眼中燃烧的仇恨,瞬间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他没有任何废话,只举起沾血的獠牙骨匕,指向谷口的方向,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想活命,想报仇,就跟上!杀出去!”

那简短有力的话语,如同点燃干柴的火星!几个造反的奴隶眼中瞬间爆发出更加炽烈的光芒!

他们看了一眼被救出的妇孺,又看了看狼曜那如同战神般的身影和赤红如血的瞳孔,一种本能的、对强者的信服和求生的渴望瞬间压倒了疑虑!

“跟上!” 鬣狗族兽人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挥舞着抢来的石斧,为狼曜和石原开道!其他几个奴隶也立刻跟上,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狼曜护在妇孺队伍的最后,赤红的眼瞳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周围混乱的战场,手中的獠牙骨匕如同死神的獠牙,任何试图靠近的黑越战士,无论是中毒虚弱的还是惊恐抵抗的,都被他精准而狂暴地击倒。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杀戮美学,右臂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千钧之力,左臂则巧妙地格挡开飞来的石块和流矢。那赤红的瞳孔在火光和血光中闪烁,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

有他在后方,整个撤退的队伍仿佛有了定海神针!石原在前方如同蛮牛般开路,几个造反的奴隶护在两侧,妇孺们虽然惊慌,却奇迹般地没有走散,紧紧跟随。

混乱的战场是最好的掩护。奴隶起义的怒火席卷了大半个营地,中毒的野猪战士行动迟缓,反应迟钝,根本不是那些被仇恨和求生欲点燃的奴隶的对手。

狼曜他们这支目标明确的队伍,如同利刃切开黄油,迅速接近了谷口东侧那片被乱石和藤蔓掩盖的暗渠出口。

“这边!快!” 狼曜低吼,示意石原带着妇孺率先钻出狭窄的石缝。他则和那几个造反的奴隶殿后,赤红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追兵的方向。

就在这时!

“嗖——!”

一支力道强劲的骨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谷内火光摇曳的阴影中激射而出!目标,赫然是队伍中那个抱着幼崽、跑在最后的雪豹族女人!

射箭的,是一个躲在残破石屋后的黑越鬣狗弓箭手,他眼神阴毒,显然想制造更大的混乱!

箭矢快如闪电!那女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根本来不及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横移一步!狼曜!他甚至没有回头,仅凭对危险的直觉和眼角捕捉到的那一点寒芒,身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将左臂抬起,挡在了那女人和幼崽的身前!

“噗!”

箭矢狠狠扎进了狼曜的左臂上臂外侧!虽然避开了要害,但锋利的骨箭头依旧深深没入肌肉!剧痛让狼曜闷哼一声,赤红的瞳孔瞬间收缩!

“曜!” 远处接应点,一直紧盯着谷口的盛炽,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看到狼曜中箭的身影猛地一晃!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几乎要冲破他所有的冷静!他想冲过去,但理智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脚步!

他不能!他过去只会添乱!他只能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中箭后依旧如同山岳般挺立的身影!

狼曜猛地回头,赤红的瞳孔如同燃烧的熔岩,瞬间锁定了那个偷袭的鬣狗弓箭手!那弓箭手被他目光中的暴戾杀意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

“找死!” 狼曜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右手猛地挥出!那支沾着他鲜血的獠牙骨匕脱手飞出,如同索命的闪电!

“噗嗤!” 骨匕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鬣狗弓箭手的后心!将他钉死在地上!

“走!” 狼曜看都不看结果,右手捂住左臂的箭伤,鲜血从指缝中渗出,但他赤红的瞳孔依旧沉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催促着最后几个奴隶和那惊魂未定的女人钻出石缝。

当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石缝外,狼曜才最后一个矮身钻出。他赤红的瞳孔扫过接应点方向,与盛炽那充满了担忧、恐慌和一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的目光狠狠撞在一起!

盛炽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狼曜面前,他甚至没看其他人,一把抓住狼曜捂住左臂的手腕,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嘶哑:“伤哪里了?!让我看看!”

狼曜看着盛炽眼中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担忧和愤怒,感受着手腕上那异常用力的抓握,赤红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松开捂住伤口的手,露出左臂上那支兀自颤抖的箭杆。

“皮肉伤。”狼曜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沉稳。

盛炽根本没听他说什么,眼神锐利如刀地扫过伤口位置,确认没有伤及大血管和骨头,只是深深嵌入了肌肉。他立刻从药篓里拿出骨钳和止血药粉、布条。

“忍着点!”盛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他一手固定住狼曜的手臂,一手用骨钳死死夹住箭杆末端,猛地发力向外一拔!

“噗!” 箭簇带着血肉被拔出!狼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牙关紧咬,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盛炽立刻将大把止血药粉狠狠按在汩汩冒血的伤口上,然后用布条飞快地、一圈圈紧紧缠绕包扎。

他的动作快而精准,带着一种压抑的狠厉,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和恐慌都发泄在这包扎的动作里。

“其他人!快!检查伤员!” 盛炽包扎好狼曜的伤口,才猛地抬起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互相搀扶的雪豹族妇孺,还有那几个浑身浴血、气喘吁吁却眼神灼热的造反奴隶。

鹿棠早已行动起来,她强忍着巨大的冲击和害怕,用颤抖却坚定的手,快速检查着那些妇孺身上的擦伤和淤青,将盛炽调配好的清凉药膏分发给她们涂抹,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幼崽。

石原则扶着那个最后被狼曜救下的、抱着幼崽的雪豹族女人坐下,给她递上水囊。迅飞也赶了回来,警惕地在周围警戒。

那几个造反的奴隶——领头的鬣狗族兽人(他自称“疤脸”),一个岩羊族的老兽人(正是白言提到的“坚角”),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野牛族壮汉,他们互相处理着身上的伤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敬畏和一丝狂热,频频投向那个坐在石头上、任由盛炽重新检查包扎左臂的赤瞳白狼。

狼曜微微闭着眼,调整着呼吸。左臂的剧痛和失血让他有些眩晕,但腰腹的旧伤并未崩裂。

他能感受到盛炽包扎时那异常用力的动作和指尖细微的颤抖,也能感受到对方落在他手臂上那如同实质般的、灼热的目光。

“别睡。”盛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甚至……一丝罕见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慌乱?他正用一块干净的兽皮,仔细地擦去狼曜手臂上沾染的血污。

狼曜睁开眼,赤红的瞳孔对上了盛炽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担忧、愤怒、后怕、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余悸——清晰地倒映在狼曜的瞳孔里。

“嗯。”狼曜只应了一声,声音低沉。他看着盛炽那沾着血污和泥土、却依旧专注而冷硬的脸庞,左臂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似乎都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冲淡了。

夜色深沉,冰河的水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安全点里,鹿棠轻柔的安抚声、幼崽微弱的啜泣声、伤者压抑的痛哼声、以及那几个新加入的奴隶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草药苦涩的清香,以及一种名为“新生”的、混杂着悲伤与希望的复杂气息。

盛炽包扎好最后一道绷带,手指在狼曜手臂上轻轻按了按,确认牢固。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狼曜的肩膀,望向那片依旧火光冲天、厮杀声隐约传来的黑石谷方向,又缓缓扫过眼前这些惊魂甫定、伤痕累累却终于逃离地狱的生灵。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幽深而坚定。这第一步,踏着血与火,终于迈出去了。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