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言从回忆的漩涡中挣扎出来，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现实。他打开电脑，开始处理积压的文件，可那些美好的过往像顽固的幽灵，始终在脑海边缘徘徊。
直到一条新邮件的提示音将他彻底拉回当下——是私人调查员发来的初步报告。
他点开附件，目光渐渐冷凝。报告里详细记录了温阮近三个月来的行踪轨迹，那些被标记出来的时间点，与记忆中她所谓的“加班”和“闺蜜聚会”完美重合。更讽刺的是，这些时间点大多与江亦辰的活动轨迹重叠。
合上电脑，沈靳言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反常细节，此刻如同破碎的拼图，在调查报告的线索下一一归位。
一切的变化，似乎都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
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早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卧室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沈靳言比温阮先醒，正准备起身时，注意到她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拿给她，却在触碰到手机的瞬间，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别动我手机！”温阮几乎是冲过来的，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手机，动作快得有些失态。
沈靳言愣住了，他的手还悬在半空：“我只是想拿给你，它在震动。”
温阮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抱歉，最近公司在竞标一个重要项目，所有通讯内容都涉及商业机密，必须格外小心。”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他当时并未多想，只是觉得她紧张的样子有些可爱。
但从那天起，他渐渐发现，温阮的手机成了她身边最私密的领地。
她开始手机从不离身，就连洗澡也要带进浴室。有一次他听见浴室里传来消息提示音，紧接着是温阮压低声音的回复。当她裹着浴巾出来时，看见他站在门口，明显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站在这里？”她故作轻松地问，手指却下意识地把手机往身后藏。
“听见你在说话，以为你在叫我。”
“哦，是在跟夏琳语音，她最近感情不顺，找我诉苦呢。”她说着，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
沈靳言注意到，她的手机常年调成静音模式，连震动都关了。有一次他们一起看电影，她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她瞥了一眼就立刻按熄，之后整场电影都心不在焉。
最让他起疑的是有一次家庭聚会。在老宅吃饭时，温阮的手机响了——这次她忘了调静音。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匆匆起身走向阳台。
母亲柳慧兰随口问了句：“这么晚还有工作？”
温阮在阳台玻璃门后讲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沈靳言还是捕捉到了她语气中的异样——那是一种他很久没听到过的、带着撒娇意味的轻柔。
她回来后，他状似无意地问：“谁的电话？看你聊了很久。”
“是夏琳啦，又和男朋友吵架了。”她低头扒着饭，避开了他的目光。
可他明明看见，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存储的号码。
如果说手机的变化还只是让他略有不安，那么温阮越来越频繁的“加班”，则让这份不安逐渐扩大。
起初，她只是偶尔加班到八九点。他体谅她工作辛苦，经常让司机去接，或者亲自去公司楼下等她。但好几次，他到了创美设计事务所楼下，打电话给她，她却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你不是在加班吗？”他握着手机，抬头望着她办公室漆黑的窗户。
“啊……刚才是在加班，现在结束了，和同事一起打车回来的。”她的声音有些慌乱，背景里确实有车流声。
后来，她的加班时间越来越晚，从九点推到十点，再到深夜。他打电话去事务所，前台小姐礼貌地告诉他：“温设计师今天准时下班了。”
当他质问温阮时，她总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是在客户公司开会。”
“和同事在外面聚餐。”
“去工地看现场了。”
有一次，他特意提早结束会议，去她说的那家餐厅找她。服务员确认当天确实有一桌设计师模样的客人，但是在晚上七点就离开了。而温阮直到十一点才回家，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她是从不抽烟的。
“怎么这么晚？”他站在玄关，看着她换鞋。
“和客户多聊了一会儿，后来又去喝了杯咖啡。”她避开他的目光，径直走向浴室，“累死了，我先洗个澡。”
他站在原地，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烟味，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在说谎。
那些细小的疑点，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开始留意更多细节：她新买的香水，不是她一贯喜欢的清新调，而是更成熟妩媚的香型；她衣柜里多了几件他从没见过的衣服，风格与她平时的喜好大相径庭；她接电话时总是走到另一个房间，或者压低声音。
最让他心痛的是，她对他的态度也在悄然改变。
从前他出差，她每天都要打好几个视频电话，事无巨细地分享生活中的点滴。现在，他主动打过去，她总是匆匆说几句就挂断：“在忙，晚点聊。”但那个“晚点”往往永远不会到来。
她不再关心他的行程，不再过问他是否按时吃饭，不再记得他喜欢的口味。有一次他胃病发作，疼得冷汗直冒，给她打电话，她却说：“我在见客户，你自己先去医院好不好？”
那一刻，他握着手机，突然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陌生得可怕。
所有这些变化，在当时看来似乎都可以用工作压力大来解释。但现在，结合调查报告，一切都昭然若揭。
沈靳言睁开眼，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个精致的相框上。照片里的温阮笑得那么灿烂，眼睛里全是他的影子。那时的他们，何曾想过会有今天？
他拿起相框，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中她的笑脸。
那些反常的初现，原来都是心已远离的征兆。而他，却像个傻子一样，一次次为她找借口，一次次说服自己是他想多了。
现在，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真相就像潜藏在深海下的冰山，他已经看到了它的一角。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揭开整座冰山的面目，不管那将多么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