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扛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购物袋，里面是搜刮来的瓶装水、压缩饼干、巧克力棒，还有几包幸运没破的方便面。收获勉强算丰盛，如果忽略掉身后那个亦步亦趋、用我的外套把自己裹得像只受惊的鹌鹑一样的唐糖的话。
回程的路感觉比来时漫长了一倍。
脑子里那八卦阵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时不时闪一下，提醒我周围潜在的危险。比如某个巷口弥漫的淡淡血腥气，或者远处屋顶一闪而过的黑影。我紧紧攥着那把锈斧头，手心全是汗，尽量挑着阴影处走。
唐糖跟在我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呼吸急促，脚步虚浮。偶尔踩到碎玻璃或者什么不明物体，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然后又立刻捂住嘴，惊恐地四下张望。
“喂，”我头也没回，压低声音，“别出声，想把那些‘东西’引过来吗？”
她立刻噤声，但我能感觉到她投射在我后背的目光，充满了委屈和后怕。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地摸回我那栋破居民楼，顺着漆黑的楼梯往上爬。每上一层，我都先让八卦阵感应一下，确认没有异常才继续。这玩意儿别的功能还没开发出来，当个生物雷达倒是挺好用。
终于，站在我那扇熟悉的、贴着残破福字的防盗门前，我松了口气。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推开门，熟悉的，带着点灰尘和泡面味道的空气涌来。劫后余生的感觉第一次如此清晰。
我侧身让唐糖先进去，然后迅速关门，反锁，又拖过旁边一张小茶几抵在门后。做完这一切，我才真正放松下来，靠着门板喘了口气。
唐糖站在客厅中央，有些手足无措。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狭小、杂乱，但暂时安全的空间。窗外诡异的紫红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沾着灰尘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把购物袋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暂时安全了。”我说，声音因为之前的紧张而有些沙哑。
她转过身，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气氛有点尴尬。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世界末日。这剧情发展，连三流编剧都不敢这么写。
我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窥视。街道依旧死寂，那紫红色的天空和惨白的太阳光依旧让人心底发毛。远处，似乎有黑色的浓烟升起。
“那个……”唐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迟疑，“慕容白，谢谢你。”
我放下窗帘，转过身。她依旧裹着我的外套，但帽子摘了下来，凌乱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配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因为紧张而微微咬住的下唇，确实……我见犹怜。
不行，慕容白，清醒点！现在是末世！美女是稀缺资源，更是麻烦源头！我心里的小人疯狂敲打着警钟。
“不用谢，同学一场。”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且正直，“这里食物和水有限，我们得省着点。”
她连忙点头，像是生怕被我赶出去：“我知道，我知道！我……我可以帮忙！我会收拾东西，会……会做饭！”
做饭？我看着厨房那积了层薄灰的灶台，扯了扯嘴角。泡面需要技术吗？
“当务之急不是这个。”我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臂和肩膀那些红肿起泡的灼伤上，“你的伤，得处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把手臂往身后藏了藏，小脸微红：“没……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过几天？”我挑眉，“大小姐，你看看外面，现在是能‘过几天就好’的环境吗？感染了怎么办？发烧了怎么办？我这里可没有抗生素！”
大概是被我严肃的语气吓到，她不敢再反驳，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去翻箱倒柜。记得上次磕破膝盖好像还剩半瓶碘伏和几片创可贴来着？
好不容易在抽屉角落里找到那瓶落满灰的碘伏和一小包棉签，我拿着它们走回客厅。
“坐下。”我指了指那张唯一的旧沙发。
唐糖乖乖坐过去，姿势僵硬。
我拧开碘伏瓶子，用棉签蘸了些褐色的液体。凑近她，那股混合着汗味、灰尘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甜香的氣息扑面而来，让我动作顿了一下。
稳住，慕容白！你是个正人君子！是个卦师！不是流氓！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狰狞的灼伤上。棉签轻轻触碰到她手臂上最大的一块水泡边缘。
“嘶——”她立刻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颤，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我停住手，有点无奈：“忍着点，消毒必须的。”
她用力点头，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但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泛红的眼圈，无不显示她在忍受疼痛。
我尽量放轻动作，用棉签一点点擦拭那些红肿和水泡破裂的边缘。她的皮肤很白，衬得那些灼伤更加刺眼。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光滑的肌肤，能感受到那细腻的触感和因为疼痛而起的细微战栗。
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考验意志力。
脑子里那破卦象又开始不安分，代表“离”火和“兑”泽的区域微微发亮，暗示着某种……燥热与愉悦交织的意象？
去你妈的愉悦！我暗骂一句，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好不容易处理完胳膊和肩膀上的伤，我指了指她的腿：“小腿上也有，自己处理一下，或者……我帮你？”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趁机占便宜？
唐糖的脸“腾”一下红透了，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粉色。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碘伏和棉签，声如蚊蚋：“我……我自己来！”
她蜷缩在沙发角落，背对着我，小心翼翼地卷起运动短裤的裤腿，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腿，以及上面同样惨不忍睹的灼伤。
我识趣地转过身，走到窗边，再次假装观察敌情，心里却有点莫名的躁动。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不过，卦象说三十六小时后……呸！想什么呢！
身后传来她压抑的抽气声和棉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
过了一会儿，声音停了。
我回过头，看到她已经处理好了腿上的伤，正把碘伏瓶盖拧紧。那半瓶碘伏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大截。
“处理好了？”我问。
“嗯。”她点点头，依旧不敢看我。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我清了清嗓子，决定打破这令人不适的沉默，顺便强调一下主权和规矩。
“唐糖同学，”我摆出严肃脸，“虽然我们暂时安全了，但有些话得说在前面。”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第一，这里是我家，我是房东，你是房客——临时的那种。一切行动听指挥，明白？”
她迟疑了一下，点头。
“第二，食物和水统一分配，不许偷吃，不许浪费。”
继续点头。
“第三，”我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慕容白，正经人，对你没兴趣。所谓的同居，纯属形势所迫，生存所需，你别多想，我更不会多想！”
我这话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试图将刚才处理伤口时那点旖旎气氛彻底驱散。
唐糖愣愣地看着我，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点……不服气？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搞定！成功树立了威严且正直的形象！我对自己很满意。
走到购物袋旁，拿出一瓶矿泉水和一小包压缩饼干递给她：“喏，今天的份。省着点吃，不知道要撑多久。”
她接过东西，小声道谢。
我则拿起另一份，走到客厅另一边，靠墙坐下，一边啃着干硬的压缩饼干，一边再次尝试研究脑子里那个旋转的八卦阵。
离卦主火，刚才消毒算是用上了？坎卦主水，代表流动、危险……这末世，到处都是坎啊。
乾卦为天，刚健……是不是能用来强化身体？坤卦为地，厚德载物……能不能变出点土来防御？
还有那该死的“桃花”卦象，到底准不准……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学术研究”中时，一直很安静的唐糖，忽然怯生生地开口，问了一个我完全没料到的问题。
“慕容白……”她声音很小，带着点好奇，“你刚才说的卦象……你真的能算出来，我……我会那个……爬上你的床？”
“噗——咳咳咳！”
我一口压缩饼干渣差点全喷出来，呛得眼泪直流。
抬起头，看着唐糖那张写满了“我只是好奇，真的”的无辜脸蛋，我感觉自己的脸皮有点发烫。
这卦象……它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