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芮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她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眼神慌乱。
直播间的弹幕彻底疯了。
「三十万的钻戒？？？我没听错吧！」
「卧槽！一边说给爸妈买假金表尽孝，一边给女朋友买三十万的钻戒？这是什么孝子？」
「人设崩塌了家人们！取关了取关了！」
陈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站起来，想关掉直播。
可他越慌，手就越抖，半天都没按到关闭键。
苏芮尖叫一声，扑上来想捂我的嘴，「你个老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她的指甲很长，狠狠地划过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陈刚见我被打，急了，也站起来去推苏芮，「你干嘛打人！」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我和陈刚两个「淳朴善良」的老人，和「孝顺懂事」的儿子儿媳，在镜头前撕打起来。
这场直播，成了陈烁事业起步阶段最大的一场「直播事故」。
当晚，他的粉丝掉了五万。
5.
直播被陈烁手忙脚乱地关掉后。
苏芮捂着脸，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陈烁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指着我的鼻子，眼睛红得像要吃人。
「妈，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
陈刚挡在我身前，气得浑身发抖，「陈烁，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还有你，」他指着苏芮，「你凭什么打人？」
「我打她都是轻的！」苏芮猛地抬起头，妆都哭花了，面目狰狞，「这个老不死的，她毁了我！你知道我为了这场直播准备了多久吗？现在全完了！」
「不就是一场直播吗？有那么重要？」陈刚无法理解。
「重要？这比我的命都重要！」苏芮歇斯底里地尖叫，「我们的房租，我们的车贷，我们买奢侈品，哪样不要钱？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全靠这些粉丝打赏！」
她的话敲碎了陈刚心里最后的幻想。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嘴唇翕动，「小烁，她说的是真的？你们……管我们叫来，就是为了骗钱？」
陈烁被问得哑口无言。
最终，他破罐子破摔地吼道：「是又怎么样！我凭本事赚钱，有什么错？要不是你们，我今天就能收到几十万的打赏！现在全被你们搅黄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妈，我真是小看你了。你不是记性不好，你是故意的吧？」
我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却一片冰凉。
「我只是说了实话。」
「实话？」陈烁冷笑一声，「好，你喜欢说实话是吧？那我也告诉你实话。那三十万的钻戒，是我借高利贷买的！我就是想让苏芮高兴，让她跟我一起好好做直播挣钱！现在好了，直播黄了，钱也还不上了，你满意了？」
高利贷？
我和陈刚都惊呆了。
「你……你怎么能去借那种钱！」陈刚气得声音都变了。
「我不借钱拿什么留住苏芮？拿你们给的那几万块养老钱吗？」
「你们那点钱，还不够她买一个包！」
苏芮听到这话，哭声小了些，反而有些得意地瞥了我一眼。
我算是明白了。
这对男女，从根子上就是烂的。
我拉着陈刚，「老陈，我们走。」
「走？你们想去哪？」陈烁拦住我们，「把我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从今天起，你们就住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下一场直播，你们必须给我演回来，给我跪下跟粉丝道歉！」
他这是，想软禁我们。
6.
我和陈刚被关进了最小的一个储物间。
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只有一张小小的沙发床。
门从外面被反锁了。
陈刚坐在床边，一个劲地唉声叹气，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桂芬，我这心里……堵得慌。咱们怎么养出这么个儿子？」
我给他倒了杯水，「现在说这些没用了。先想想怎么出去。」
上一世，我就是太软弱，总觉得他是我的儿子，无论他做什么，我都该原谅。
结果，换来的是老伴的惨死和自己的绝望。
这一世，我不会再退让。
第二天，苏芮来给我们送饭。
是两碗白米饭，上面淋了点酱油。
她把碗重重地放在地上，看着我们，像是在看两条狗。
「吃吧。想吃好的，就看你们下场直播表现怎么样了。」
陈刚气得把碗打翻在地，「我们不吃！」
苏芮冷笑：「行啊，有骨气。我看你们能撑几天。」
说完，她转身就走，还把地上的饭碗踢到一边。
我拉住愤怒的陈刚，从包里掏出两个昨天没舍得吃的馒头。
「先吃点东西，饿坏了身子，就真出不去了。」
陈刚看着我，眼眶红了，「桂芬，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只要我们俩好好的，就不算委屈。」
我们被关了三天。
每天，苏芮都只给酱油拌饭。
陈刚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嘴唇都起了皮。
第四天，陈烁终于打开了门。
他瘦了些，眼下一片青黑，看起来很憔悴。
这几天，网上的舆论肯定让他焦头烂额。
「想通了吗？」他看着我们，语气不善，「下一场直播定在明晚，主题是‘误会澄清，一家人和解’。你们俩，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我看着他，缓缓开口：「我们可以配合你。」
陈烁的脸上露出喜色。
「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直播的时候，我们要吃一顿好的。就吃……我们从老家带来的那些蘑菇，你亲自下厨，做一锅蘑菇汤。」
我说的，正是上一世毒死老伴的那种野生菌。
7.
陈烁和苏芮听到我的要求，都愣住了。
苏芮一脸嫌弃：「那种山里挖来的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吃了不会有事吧？」
「怎么会？」我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这可是我们山里最好的东西，鲜得很。小烁小时候最喜欢了。」
陈烁犹豫了一下。
这几天，他因为「不孝」的骂名，不仅粉丝掉光了，连之前谈好的几个广告都黄了。
他急需一场成功的直播来洗白自己。
而「浪子回头，亲手为父母做家乡菜」这个剧本，听起来确实很有吸引力。
「行，我答应你。」他最终咬牙同意了，「但你们要是敢再耍花样，我保证，你们这辈子都别想走出这个门！」
第二天晚上，直播如期开始。
陈烁的直播间里，人数比上次少了很多，弹幕也大多是来看热闹和骂他的。
「哟，不孝子还敢开播？」
「今天又准备演哪一出啊？」
「坐等打脸。」
陈烁和苏芮都化了憔悴的妆，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反省了好几天。
我和陈刚也坐在沙发上，表情木然。
陈烁先是对着镜头九十度鞠躬。
「各位家人们，对不起！前几天，因为我和我爸妈之间的一些误会，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观感，我在这里向大家诚恳道歉。」
苏芮也在一旁抹着眼泪，「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叔叔阿姨态度那么差。这几天我们已经深刻反省了。」
接着，陈烁宣布了今晚的主题。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也为了弥补我爸妈，我决定今晚亲手给他们做一道家乡菜——野生菌汤。」
他将镜头转向厨房，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我和陈刚带来的蘑菇。
我特意将毒蘑菇和无毒的蘑菇混在了一起。
这种毒蘑菇，长得和一种可食用的菌类非常像，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上一世，就是因为陈刚误食了它，才中毒身亡。
而这一世，我要让陈烁，亲手把它端上桌。
陈烁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洗菜、切菜，苏芮则在旁边解说，努力营造一种温馨的氛围。
汤很快就炖好了，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陈烁盛了三碗汤，一碗给我，一碗给陈刚，一碗他自己留着。
他把汤端到我们面前，脸上带着虚伪的笑。
「爸，妈，快尝尝我的手艺。这汤我炖了很久，代表了我对你们的歉意。」
他这是要当着所有粉丝的面，上演一出母慈子孝的戏码。
陈刚看着那碗汤，有些犹豫，不敢喝。
我却端起碗，对他笑了笑，然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将那碗汤一饮而尽。
8.
我喝完汤，将空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陈烁和苏芮都松了一口气，以为我终于肯配合他们演戏了。
陈烁也端起自己的碗，对着镜头说：「家人们，看，误会都解开了，我们还是一家人。」
说完，他也喝了一大口。
直播间的弹幕风向开始有些转变。
「难道真的是误会？」
「看叔叔阿姨的样子，好像原谅他们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捂住肚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桂芬，你怎么了！」陈刚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扶住我。
我指着桌上的蘑菇汤，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汤……汤里有毒……」
这句话，在直播间里炸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烁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汤汁溅了一地。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看我，而是对着镜头大喊：「没有！不是我！我没有下毒！」
苏芮也吓傻了，尖叫着往后退，「不关我的事！蘑菇是这个老太婆自己带来的！」
他们的辩解，在镜头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个亲手给父母炖汤的「孝子」，却把母亲毒倒了。
无论他怎么解释，在观众眼里，他都已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弹幕彻底失控了。
「杀人啦！主播下毒谋害亲生母亲！」
「我的天！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内容吗？」
「快报警！我已经录屏了！」
我蜷缩在沙发上，身体因为剧痛而不断抽搐，口中涌出白色的泡沫。
这和上一世陈刚死前的症状，一模一样。
陈刚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桂芬！你撑住！我这就叫救护车！」
他慌乱地去找手机，却被陈烁一把抢了过去。
「不能报警！」陈烁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状若疯魔，「报警我就全完了！」
他看着痛苦的我，没有一丝心疼，只有怨恨。
「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这个疯子！」
我看着他扭曲的脸，心里涌上一股报复的快感。
其实，我喝的那碗汤，是我早就调换过的，里面根本没有毒蘑菇。
我所有的症状，都是装出来的。
真正有毒的，是陈烁自己喝下去的那一碗。
我就是要让他，也尝一尝老伴上一世所受的痛苦。
9.
「你……你……」陈烁指着我，话还没说完，他自己的脸色也开始变了。
他捂住腹部，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很快，他也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这下，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彻底相信了。
「主播也中毒了？难道是误食？」
「管他是不是误食，他刚刚不让报警，想让他妈死，这是事实！」
「恶有恶报！活该！」
苏芮看着倒在地上的陈烁，又看了看我，吓得连连后退，最后竟然尖叫一声，转身跑出了门。
她就这么抛下自己的「宝宝」，一个人逃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陈刚，还有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陈烁。
以及，那个仍在直播的手机。
陈刚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他看看我，又看看陈烁，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撑着身体，对他虚弱地说：「老陈，快……快打120……」
陈刚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拨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医护人员冲进来，将我和陈烁都抬上了担架。
从头到尾，那场直播都没有中断。
全国几十万网友，都亲眼目睹了这场由「孝子贤孙」引发的家庭惨剧。
陈烁和苏芮，彻底「火」了。
是以一种最不光彩，最臭名昭著的方式。
到了医院，我被推进急诊室，很快就「脱离了危险」。
而陈烁，因为中毒较深，加上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肝脏受到了严重损伤，需要长期治疗。
他这辈子，算是毁了。
警察也来了，向我了解情况。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当然，隐去了我重生的事实。
我只说，那些蘑菇是我从山里采的，我也不知道里面会混着有毒的。
而陈烁阻止报警，意图延误救治，也被直播间的录屏证实。
最终，这件事被定性为一场「意外的误食事故」。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背后，是一个儿子怎样的冷血和自私。
10.
陈烁住院后，苏芮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她不仅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清空了陈烁的银行账户，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烁的高利贷债主找上了门，因为还不上钱，他不仅被赶出了那间豪华的公寓，还被狠狠地打了一顿。
他昔日的「家人们」，那些粉丝，如今都成了网络上攻击他最狠的人。
他的人生，从云端跌入了泥潭。
出院那天，陈烁来找我和陈刚。
他跪在地上，抱着我们的腿，哭得涕泗横流。
「爸，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们原谅我吧！」
「我以后再也不做直播了，我一定好好孝顺你们，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刚看着他如今这副凄惨的模样，心软了。
「桂芬，要不……」
我打断他，看着地上的人。
「陈烁，你还记得上一世吗？」
陈烁愣住了，不解地看着我。
我将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从老伴中毒，到他冷漠地挂断电话，再到他只想利用老伴的死来拍段子吸粉。
「你爸就是因为误食了那碗毒蘑菇汤，在你为了十万块打赏的PK中，痛苦地死去。」
「而我，也被你那句‘配合我拍个段子’，伤透了心，跟着他一起去了。」
「我死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有伤害我们的机会。」
我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声音冰冷。
「你爸在那一世已经死了，你在我心里也死了。这一世，我只不过是亲手，把你埋葬了而已。」
说完，我拉着陈刚，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我们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去了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小镇。
用那些钱，开了一家小小的早餐店。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磨豆浆，炸油条，日子虽然辛苦，但心里却很踏实。
陈刚的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
我们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陈烁的任何消息。
他就像一颗流星，在网络世界里短暂地亮了一下，然后就迅速地坠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时候，陈刚会问我：「桂芬，你说，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
我摇摇头，看着锅里翻滚的豆浆，轻声说：「不狠。我们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们的安宁。」
有些债，不是跪下哭着说错了，就可以不用还的。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