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闻鸿德的脸色变了。
5.
闻鸿德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闪过慌乱。
他显然没有料到傅先生会突然造访。
“不见!就说我不在!”
他压低声音对佣人说。
“可是……傅先生已经进来了。”
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话音刚落,一个清瘦但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傅先生拄着一根紫檀木手杖,身穿一件素色唐装,气质清雅,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目光扫过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最后落在我身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鸿德,我听说筝筝病了,特地来看看。”
他的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闻鸿德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傅先生,您怎么来了,快请坐。筝筝只是受了点小惊吓,没什么大碍。”
“是吗?”
傅先生不置可否,径直走到我面前。
他身后的“张医生”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退到了一旁。
我瞬间明白了。
这是傅先生的人。
我得救了。
傅先生仔细端详着我的脸色,又伸出手指,在我手腕上搭了片刻。
“气血两虚,心神不宁。这可不像小惊吓。”
他收回手,目光冷冷地瞥向闻鸿德。
闻鸿德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是我没照顾好她,我……”
“闻筝是我唯一的弟子,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傅先生打断了他。
“从今天起,我接她去我的静心堂调养。等她身体好了,自然会回来。”
他的语气平淡,却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闻鸿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敢得罪傅先生。
不仅因为傅先生在艺术界的地位,更因为他背后那张深不可测的关系网。
闻鸿德的公司,有不少业务都仰仗着傅先生圈子里的人。
“那……好吧。”
闻鸿德最终还是妥协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有劳傅先生费心了。”
闻笙躲在闻鸿德身后,死死地咬着嘴唇,看向我的眼神是赤裸的嫉妒与怨毒。
我跟着傅先生,在闻鸿德父女俩吃人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这个囚禁我多日的牢笼。
坐上傅先生的车,我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傅先生……”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
“傻孩子,都过去了。”
傅先生递给我一方手帕,叹了口气。
“你母亲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她知道闻鸿德心术不正,早晚会为了那个工作室跟你翻脸。”
“她留给你的,不只是那个工作室,还有足以让你安身立命的底牌。”
他打开车里的一个暗格,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递给我。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她说,等你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打开它。”
我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雕刻着凤凰图腾的印章,和一串钥匙。
6.
傅先生的“静心堂”坐落在市郊的一片竹林深处,环境清幽,守卫森严。
在这里,我得到了最好的调养。
身体恢复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救陆斐。
我利用傅先生的人脉,联系上了一位早已隐退的传奇律师。
当我把闻笙如何构陷陆斐的经过,以及我被活埋的遭遇告诉他后,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拍案而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徒!闻小姐,你放心,这个案子,我接了!”
有了他的介入,陆斐的案子很快就被提起了重审。
我提供的那些,由傅先生的技术团队从闻鸿德销毁的硬盘里恢复出来的证据,被一一呈上。
包括闻笙发给陆斐的那些充满威胁和偏执的短信。
包括她为了伪造“被骚扰”的假象,自己划破自己衣服的监控录像。
铁证如山。
闻鸿德花重金聘请的律师团,在绝对的证据面前,溃不成军。
半个月后,陆斐被无罪释放。
而闻笙,则因为诬告陷害罪,被依法传唤。
我约了陆斐在静心堂见面。
走出少管所的他,清瘦了不少,眼神阴郁,添了警惕。
他看到我,第一反应是戒备。
“你找我做什么?看我笑话?”
他的声音沙哑。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是闻笙的口供,和那些她用来陷害他的全部证据。
陆斐一页一页地翻看,脸色越来越白,握着文件的手不住地颤抖。
看到最后,他猛地抬起头,眼睛赤红地看着我。
“她……她怎么敢……”
“她一直都是这样。”
我平静地说,“偏执,自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是我蠢,我竟然一直以为她只是个被宠坏的小公主。”
陆斐痛苦地捂住脸。
他告诉我,他和闻笙从小一起长大,两家是世交。
他一直把闻笙当妹妹,对她百般忍让。
直到他上了大学,交了女朋友,闻笙的占有欲彻底爆发。
她用尽各种手段逼走了他的女朋友,然后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陆斐不堪其扰,提出了绝交。
于是,就有了后面这一系列的构陷。
“她毁了我的人生。”
陆斐的声音里是刻骨的恨意,“我不会放过她的。”
“我帮你。”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闻鸿德和闻笙,欠我们两个人的,我要他们加倍奉还。”
陆斐怔怔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为什么?”
“因为他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我淡淡地说。
我的母亲,我的工作室,还有我的人生。
陆斐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合作。”
7.
闻鸿德为闻笙的事焦头烂额。
诬告陷害罪虽然不重,但却足以让闻笙的人生留下一个巨大的污点。
更重要的是,这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陆家因为陆斐的事,已经和闻家彻底翻脸,两家联姻的计划彻底泡汤。
闻鸿德想卖掉工作室套现的算盘,也落空了。
他几次三番想来静心堂找我,都被傅先生的人挡了回去。
我和陆斐则在暗中,一步步地收紧罗网。
陆斐利用他对闻笙的了解,设下了一个局。
他假意接近闻笙,表现出对她的“旧情难忘”和对自己当初“不懂珍惜”的懊悔。
被官司和舆论搞得焦头烂额的闻笙,很快就跌入了这个温柔的陷阱。
她以为陆斐真的回心转意了。
她向他哭诉自己的委屈,咒骂我的狠毒,炫耀着父亲为她摆平一切的“能力”。
她甚至得意洋洋地告诉陆斐,闻鸿德已经找到了工作室的新买家,价格比傅先生的对家还要高。
等拿到钱,他们就一起出国,再也不回来了。
“到时候,让闻筝那个贱人守着她那个破烂工作室,哭去吧!”
她所有的这些话,都被陆斐用微型录音设备,一字不差地录了下来。
而我,则在调查那个神秘的“新买家”。
我动用了母亲留下的那枚凤凰印章。
那不仅仅是一个印章,更是一个名为“凤巢”的,由国内顶尖女性精英组成的秘密组织的信物。
我的母亲,是这个组织的创始人之一。
通过“凤巢”的情报网,我很快就查清了那个新买家的底细。
那是一家海外的资本集团,以收购和肢解老字号品牌著称。
他们的手段极其狠辣,一旦收购成功,就会立刻将品牌的核心技术和专利占为己有,然后将原来的团队和工匠全部遣散,让一个百年品牌就此消亡。
闻鸿德为了钱,竟然要将母亲一生的心血,将传承了三百年的非遗技艺,卖给这样的豺狼。
我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是时候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了。
8.
闻鸿德为工作室的转让,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签约酒会。
他邀请了市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排场极大。
他想借此机会,向所有人宣告,他闻鸿德,才是闻家最终的胜利者。
酒会上,他春风得意,红光满面。
闻笙则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挽着他的手臂,接受着众人的祝贺。
她甚至还邀请了陆斐。
她想让陆斐亲眼见证她的“胜利”,让她曾经求而不得的男人,彻底对她臣服。
签约仪式即将开始。
闻鸿德和那位海外集团的代表,满面笑容地走上台。
“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闻鸿德拿起话筒,声音洪亮。
“闻氏工作室,将在我们手中,走向一个全新的辉煌!”
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我穿着一身素白色的旗袍,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旗袍上,用金线绣着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
我身后,跟着陆斐,和傅先生。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掌声戛然而止。
闻鸿德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指着我,声音颤抖。
闻笙更是尖叫起来:“闻筝!你这个贱人!谁让你来的!”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上台,从闻鸿德手中拿过话筒。
“各位来宾,很抱歉,打扰了闻先生的雅兴。”
我环视全场,声音清冷而坚定。
“但今天这场签约,恐怕要取消了。”
“因为我,闻氏工作室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不同意。”
台下一片哗然。
闻鸿德气急败坏地吼道:“保安!保安!把这个疯子给我赶出去!”
“谁是疯子,大家听完这段录音,就知道了。”
我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闻笙那尖利又恶毒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宴会厅。
“……那个渣土车,是我为她精心准备的……”
“……你现在,也算恶人吧?”
“……爸爸说,你太碍事了……”
“……只要她死了,那份遗嘱就是废纸一张!”
紧接着,是她对陆斐的哭诉和炫耀。
“……到时候,让闻筝那个贱人守着她那个破烂工作室,哭去吧!”
录音放完,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台上的闻鸿多父女。
闻笙的脸血色尽失,瘫软在地。
闻鸿德更是摇摇欲坠,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闻鸿德先生。”
我冷冷地看着他,“买凶杀姐,意图侵占亡妻遗产。这些罪名,够不够你在牢里待一辈子?”
陆斐走上前,将另一份文件甩在闻鸿德脸上。
“还有你,勾结外人,意图出卖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闻鸿德,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那位海外集团的代表,脸色铁青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带着人转身就走。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起来。
记者们蜂拥而上。
闻鸿德和闻笙的丑闻,在顷刻之间,传遍了全城。
9.
闻家的天,塌了。
闻鸿德的公司,股价一夜之间跌停。
合作商纷纷解约,银行上门催债,他几十年来建立的商业帝国,在短短几天内,土崩瓦解。
他被警方带走调查,面临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闻笙因为涉案,也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她彻底疯了。
在审讯室里,她时而大哭,时而大笑,嘴里含糊念叨着:“我是公主……陆斐是爱我的……闻筝那个贱人,她该死……”
最终,她被鉴定为急性精神障碍,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拿回了属于我的一切。
那个沾染了贪婪和阴谋的工作室,在我手中,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棵母亲亲手种下的桂花树,心中百感交集。
傅先生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杯清茶。
“都结束了。”
“不,才刚刚开始。”
我接过茶,轻声说。
我要让母亲的工作室,在我手中,绽放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的光芒。
陆斐来找过我一次。
他站在桂花树下,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谢谢你。”
他由衷地说。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我淡淡地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问我:“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是盟友。”
我纠正他。
陆斐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们之间,隔着闻笙,隔着那些不堪的过往,永远也无法成为真正的朋友。
能成为彼此信赖的盟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室的经营中。
我拜访了母亲生前所有的老工匠,将他们一个个请回了工作室。
我整理了母亲留下的所有手稿和图纸,将那些几近失传的技艺,一点点地复原。
我用母亲留下的“凤巢”人脉,为工作室打开了通往国际舞台的大门。
第一把由我亲手制作的古琴“涅槃”,在一次国际拍卖会上,拍出了千万天价。
闻氏工作室,在沉寂多年后,以一种更加夺目的姿态,重回世人视野。
10.
闻鸿德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
他在法庭上,老泪纵横,忏悔着自己的罪行。
但我知道,他忏悔的不是他犯下的错,而是他失去了所有。
他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被法院冻结拍卖,用来偿还他欠下的巨额债务。
曾经风光无限的闻总,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阶下囚。
我没有去旁听宣判。
对我来说,他已经是一个陌生人。
我用拍卖他资产的一部分钱,匿名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专门用来资助那些有才华,但家境贫寒的非遗技艺传承人。
这或许是闻鸿德这一生,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闻笙在精神病院里待了两年。
两年后,她出院了。
我是在一个雨天,再次见到她的。
她撑着一把破旧的伞,站在工作室的门口,远远地看着我。
她瘦了很多,脸色蜡黄,眼神空洞,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骄纵和神采。
她像一朵被暴雨打残的花,凋零得不成样子。
她看到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没有给她机会。
我叫来了保安,将她赶走了。
我不想再看到她,也不想再和她有任何交集。
她的人生,是她自己选择的。
无论是锦衣玉食,还是潦倒落魄,都与我无关。
但闻笙显然不这么想。
她开始像一个幽灵,频繁地出现在我的周围。
在我上班的路上,在我常去的咖啡馆,甚至在我家小区的门口。
她不说话,也不上前,只是用一种阴沉的,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我加强了安保,并且让助理向警方报备。
但闻笙的行为,构不成任何实质性的骚扰,警方也无可奈何。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快递。
里面是一只被虐杀的黑猫,和一张用血写成的字条。
“闻筝,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知道,是闻笙。
一个疯子,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她毁了自己的人生,现在,她也想来毁掉我的。
11.
我没有报警。
对付一个疯子,常规的手段是没用的。
我找到了陆斐。
把那张血字条,和他当初录下的,闻笙那些偏执的录音,一起交给了陆家。
陆斐的母亲,一位看起来温婉,但手腕极强的女人,在听完录音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个疯女人,当年差点毁了我儿子,现在还敢出来作妖!”
她当着我的面,打了一个电话。
“老张,帮我办件事。城南精神病院,是不是还缺个长期的‘疗养’名额?”
我平静地喝着茶,没有说话。
用闻笙自己教我的话来说。
对付恶人,要用非常手段。
几天后,我听说闻笙失踪了。
此后,闻笙人间蒸发。
那个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影,终于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三年后。
闻氏工作室,已经成为国际上享有盛誉的顶级手工乐器品牌。
我亲手制作的古琴,千金难求。
我收了三个弟子,都是从我成立的那个基金会里,挑选出来的极具天赋的年轻人。
我将母亲的技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们。
我看到,这门古老的技艺,正在新一代人的手中,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傅先生来看我,看到工作室里热火朝天的景象,欣慰地捋着胡须。
“筝筝,你比你母亲,做得更好。”
我笑了笑,给他沏上一壶新茶。
“我只是完成了她未完成的梦想。”
那天,我和傅先生在院子里下棋。
一盘棋还没下完,我的助理匆匆跑了进来。
“闻总,外面……外面有个人,说是您父亲,想见您。”
我执棋的手,顿了一下。
算算日子,闻鸿德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被减刑,提前出狱了。
12.
我走出工作室,在门口看到了那个佝偻的身影。
不过短短几年,闻鸿德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
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廉价衣服。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一抹光。
他搓着手,局促不安地朝我走过来。
“筝筝……”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难听。
“我……我出来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有事吗?”
“筝筝,爸爸知道错了,爸爸真的知道错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你原谅爸爸好不好?爸爸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你了……”
他涕泪横流,哭得像个孩子。
周围的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没有去扶他。
我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当初你让人活埋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就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了?”
闻鸿德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绝望地看着我。
“闻鸿德,从你对我动杀机的那一刻起,你我父女的情分,就断了。”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工作室,将他凄厉的哀嚎,关在了门外。
有些错,可以被原谅。
但有些,不行。
回到院子,傅先生已经帮我收拾好了棋盘。
“都处理好了?”
“嗯。”
我点点头,重新坐下。
“心乱了,这盘棋,你输了。”
傅先生笑着落下一子。
我看着棋盘上的残局,也笑了。
“是啊,输了。”
输了一盘棋,但我赢了整个人生。
傍晚,我开车回家。
路过市中心广场的大屏幕时,上面正在播放一则社会新闻。
新闻画面里,一个女人蜷缩在潮湿的街角,对着空气痴笑。
她头发纠结,衣衫污秽不堪。
镜头特写给到那张脸时,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那张肮脏的脸,依稀是闻笙的轮廓。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公主,如今成了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疯子。
红灯转绿。
我收回目光,踩下油门,汇入前方的车流。
后视镜里,那块巨大的屏幕,连同上面的人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