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姚尧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启元。她再次仔细检查了方案册和演示文稿，确保没有任何疏漏。
九点五十分，业主李总准时到达。李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考究，神情严肃，一看就是个做事严谨、要求极高的人。
谢霁月亲自到门口迎接，姚尧跟在他身边，心里有些紧张。她知道，能否拿下这个项目，关键就看今天的沟通了。
会议室里，姚尧开始向李总详细讲解方案。她条理清晰地阐述了设计理念、空间布局、材质选择和软装搭配，重点突出了极简、舒适和人文气息的核心风格。
李总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打断她，提出一些问题。
“姚设计师，这个客厅的胡桃木背景墙，虽然质感不错，但会不会容易过时？”
“李总，您放心。”姚尧从容回应，“我们选择的胡桃木纹理自然，颜色温润，属于经典百搭的材质，而且我们在设计上采用了简约的线条，没有多余的装饰，即使再过几年，也不会显得过时。同时，胡桃木的耐用性也很好，容易打理。”
“还有儿童房的设计，”李总皱了皱眉，“我家孩子今年五岁，比较调皮，这里的家具边角虽然做了圆角处理，但材质的耐磨性怎么样？”
“我们选用的是进口的实木颗粒板，表面做了耐磨耐刮的特殊处理，即使孩子在上面涂鸦、磕碰，也不容易留下痕迹，而且环保等级达到了E0级，对孩子的健康没有影响。”姚尧拿出材质检测报告，递给李总，“这是相关的检测报告，您可以看看。”
李总接过报告，仔细翻阅着，脸上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
姚尧松了口气，继续讲解方案。就在她以为一切都会顺利进行的时候，李总突然指着方案册上的餐厨区域，语气严肃地说：“这个开放式厨房的设计，我不认可。”
姚尧心里一沉，连忙问道：“李总，请问您是有什么顾虑吗？”
“当然有顾虑。”李总放下方案册，“我家经常有客人来，开放式厨房虽然显得空间大、通透，但做饭时的油烟很容易飘到客厅和餐厅，而且噪音也大，会影响客人休息。你们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到这些吗？”
姚尧连忙解释：“李总，我们考虑到了油烟和噪音的问题。我们计划选用目前市场上最先进的集成灶，吸烟率可以达到99%以上，而且配备了静音风机，噪音非常小。同时，我们在厨房和餐厅之间设计了一个可伸缩的玻璃隔断，平时可以收起来，保持空间通透，做饭时可以拉上，有效隔绝油烟和噪音。”
“集成灶？玻璃隔断？”李总显然不买账，“再先进的集成灶，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油烟。玻璃隔断虽然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也破坏了开放式设计的整体感。我不管你们用什么设备，什么设计，我只要求把厨房做成封闭式的。”
姚尧有些为难了。开放式餐厨是她和谢霁月反复讨论后确定的设计，既符合极简风格，又能增强空间的互动性，体现出家庭的温馨氛围。如果改成封闭式，不仅会破坏整体的设计风格，还会让空间显得压抑。
“李总，封闭式厨房虽然能彻底解决油烟问题，但会让餐厨区域显得很割裂，而且会影响采光。”姚尧试图说服他，“我们选用的集成灶和玻璃隔断，都是经过市场验证的，效果很好，您可以放心。”
“我不放心！”李总的语气有些强硬，“我花这么多钱买房子，就是想住得舒心。如果因为一个厨房设计，让家里到处都是油烟味，那我还不如不装。姚设计师，你们是专业的设计师，应该以客户的需求为第一位，而不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设计。”
姚尧被他说得有些语塞。她知道，客户的需求很重要，但作为设计师，她也有责任为客户提供最合理、最优质的设计方案。开放式餐厨确实更适合这个户型，也更符合整体的设计风格。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谢霁月开口了。“李总，您好。我是谢霁月，负责这个项目的建筑设计。”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关于餐厨区域的设计，我想和您说几句。”
李总看向谢霁月，神色缓和了一些。他显然是知道谢霁月的名气，对他多了几分尊重。“谢总，请说。”
“李总，您担心的油烟和噪音问题，确实是很多家庭都会考虑的。”谢霁月缓缓说道，“但我们在设计这个户型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餐厨区域的通风和排烟问题。厨房的窗户采用了大尺寸的推拉设计，通风效果很好，再加上姚设计师提到的集成灶，吸烟率可以达到99%以上，基本可以杜绝油烟问题。至于噪音，静音风机的噪音值非常低，不会影响到客厅和餐厅的正常活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这个户型的餐厨区域原本就比较开阔，如果做成封闭式厨房，会浪费掉原本的空间优势，让整个区域显得拥挤压抑。开放式设计不仅能让空间更通透，还能增强家人之间的互动。比如，女主人在做饭的时候，可以和客厅里的家人聊天，照顾孩子，这样的设计更能体现家庭的温馨氛围。”
“至于您担心的客人来访时的影响，”谢霁月补充道，“我们设计的可伸缩玻璃隔断，平时收起来完全不影响整体美观，需要的时候拉上，就能有效隔绝油烟和噪音，两全其美。如果改成封闭式厨房，就再也无法恢复这种通透感了。”
谢霁月的话条理清晰，既理解了李总的顾虑，又详细阐述了开放式设计的优势，语气诚恳而专业。
李总沉默了，显然是在认真考虑谢霁月的话。
姚尧看着谢霁月，心里格外感激。刚才她被李总的强硬态度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是谢霁月及时站出来，帮她解了围。而且，他的话句句说到了关键点上，比她自己的解释更有说服力。
过了几分钟，李总终于开口了：“谢总，姚设计师，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你们说的这些，确实有道理。”他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油烟问题，毕竟是高端住宅，要是出了问题，影响会不好。”
“李总，您放心。”姚尧立刻说道，“我们可以和您签订补充协议，如果后续因为油烟问题影响到居住，我们负责免费整改，直到您满意为止。”
谢霁月也点点头：“是的，李总。我们启元和筑梦空间都很重视这个项目，一定会尽全力做好，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看到他们如此有诚意，李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那我就相信你们一次。方案整体我很满意，就按照这个方案来做。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及时沟通。”
“太好了！谢谢您，李总！”姚尧心里悬着的石头彻底落了地，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送走李总后，姚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头对谢霁月说：“谢总，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如果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李总。”她的语气里满是感激，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笑意。
谢霁月看着她，眼底也染上几分柔和：“不用客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条理清晰，应对也很从容。李总只是对居住体验要求高，并非刻意刁难。”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的设计本身就有说服力，我只是帮你把顾虑拆解清楚而已。”
被他这样一夸，姚尧的脸颊微微发烫，连忙低下头，整理着桌上的方案册：“还是您厉害，几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我刚才都被他问得有些慌了，生怕这个项目黄了。”
“不会的。”谢霁月的声音很笃定，“你的方案里藏着对生活的理解，比如儿童房的圆角设计、餐厨区的互动考量，这些细节都能让人感受到诚意。李总虽然严谨，但也能看出你的用心。”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姚尧的心底。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沉静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居高临下的赞许，只有平等的认可和温和的鼓励。阳光透过会议室的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清隽的侧脸多了几分暖意。
“对了，”姚尧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团队做的材质补充说明，里面详细列了集成灶的型号、玻璃隔断的材质参数，还有之前提到的补充协议草案，您过目一下。”
谢霁月接过文件，快速翻阅着。他的指尖修长，翻动纸张的动作轻柔而利落。“很细致，”他看完后点点头，“补充协议里的条款也很合理，下午我让法务过目，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和李总那边对接了。”
“好！”姚尧用力点头，心里的大石头彻底落了地。这个项目凝聚了她和团队太多的心血，如今终于尘埃落定，那种轻松和喜悦难以言喻。
两人一起走出会议室，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轻轻回荡。
“现在时间还早，”谢霁月看了看手表，“要不要去楼下的咖啡馆坐一会儿？就当是……庆祝方案通过。”
姚尧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她以为谈完工作，他们就会各自忙碌，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小坐。心里掠过一丝隐秘的欢喜，她几乎是立刻就点了点头：“好啊。”
启元楼下的咖啡馆格调雅致，和谢霁月的气质很搭。上午的客人不多，显得格外安静。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姚尧点了一杯拿铁，谢霁月则要了一杯手冲美式。
等待咖啡的间隙，气氛有短暂的沉默，但并不尴尬。姚尧看着窗外的街景，心里想着刚才在会议室里的场景，忍不住又开口：“谢总，您平时和客户沟通，也都这么从容吗？”
谢霁月抬眸看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谈不上从容，只是习惯了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客户提出质疑，往往不是否定设计，而是担心需求得不到满足。找到核心顾虑，再用专业的逻辑去化解，问题就简单多了。”
“原来是这样。”姚尧恍然大悟，“我之前总想着怎么说服客户认可我的设计，却忽略了先去理解他们的顾虑。以后我得多向您学习。”
“互相学习。”谢霁月重复了这句话，眼神里带着认真，“你在室内设计的细节把控上，有很多值得我借鉴的地方。比如亲子空间的安全设计，考虑得比我周全。”
他的谦逊让姚尧有些不好意思：“那都是我们团队一起讨论的结果，而且做亲子项目多了，自然就更关注这些。”
说话间，服务员把咖啡送了过来。拿铁的香气浓郁，上面的奶泡细腻；美式则散发着淡淡的焦香，清苦而纯粹。
姚尧轻轻抿了一口拿铁，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刚才残留的紧张。“对了谢总，”她想起之前的行业交流会，“林薇薇说您是业内的大神，很多人都把您当成偶像，您知道吗？”
谢霁月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大神谈不上，只是做这行久了，运气好，遇到了几个好项目而已。”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没有丝毫自满。
“才不是运气呢！”姚尧立刻反驳，“您设计的城市图书馆，还有那个江景艺术中心，我都去看过。极简的风格里藏着人文气息，尤其是图书馆的采光设计，让整个空间既明亮又安静，进去之后就不想出来。”
她说得认真，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谢霁月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你喜欢就好。其实设计的本质，就是让空间服务于人，让使用者在里面能感受到舒适和安心。”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姚尧立刻附和，“我做室内设计，最在意的就是居住者的体验。不是堆砌昂贵的材质，也不是追求浮夸的造型，而是让每个空间都有温度，符合居住者的生活习惯。”
两人又聊起了各自的入行经历。姚尧说起自己刚毕业时，做助理设计师的日子，每天跟着前辈跑工地、画图纸，经常加班到深夜，却乐在其中。“那时候就想着，总有一天，要做出让自己骄傲的设计。”
谢霁月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回应。他也说起自己刚创业时的艰难，团队人少，项目压力大，甚至有过连续一周住在事务所的经历。“但每次看到自己设计的建筑落地，那种成就感，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温柔地笼罩着他们。两人聊着设计，聊着对生活的理解，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有说不完的话。姚尧发现，抛开“业内大神”的光环，谢霁月其实是个很通透的人，他对设计的热爱纯粹而坚定，对生活的态度也温和而从容。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姚尧看了看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聊得太投入了，我得回公司了，还要和团队同步好消息。”
“嗯，应该的。”谢霁月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外套，“我也该回去处理后续的对接工作了。”
两人一起走出咖啡馆，站在路边告别。
“再次谢谢您，谢总。”姚尧看着他，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今天不仅解决了工作上的问题，还学到了很多。”
“我也一样。”谢霁月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期待接下来的合作。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好！”姚尧用力点头。
看着谢霁月转身走进启元大厦的背影，姚尧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低头看了看手里还温热的拿铁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知道，这次咖啡馆的小坐，不仅仅是庆祝方案通过那么简单。它像一座桥梁，让她和谢霁月之间，除了工作伙伴的关系，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
回到公司，姚尧刚一进门，就被林薇薇和团队成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尧姐！怎么样？方案通过了吗？”小周迫不及待地问道。
“必须通过啊！”姚尧扬起手里的方案册，脸上洋溢着喜悦，“李总已经确认了，就按照我们的方案来做！”
“太好了！”办公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欢呼。
林薇薇一把抱住姚尧，激动地说：“尧尧，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对了，谢大神有没有帮你啊？我就说他对你另眼相看！”
姚尧被她抱得有些喘不过气，脸颊又开始发烫：“别瞎说，谢总只是在旁边帮着补充了几句。”
“补充几句就能搞定李总？”林薇薇挑眉，一脸“我懂”的表情，“行吧，你就嘴硬。对了，你们谈完工作，有没有单独聊点别的？比如……约个饭什么的？”
姚尧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避开她的目光：“就……就去楼下咖啡馆坐了一会儿，聊了聊设计。”
“哇！”林薇薇眼睛一亮，“咖啡馆！单独相处！尧尧，有戏啊！”
“别胡说了！”姚尧轻轻推开她，“赶紧干活了！补充协议还要对接，材质也得确认，一堆事呢！”
虽然嘴上反驳着，但姚尧的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咖啡馆里的画面。谢霁月温和的笑容，认真的眼神，还有那句“互相学习”，都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浮现。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工作上。但她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了。和谢霁月的合作，才刚刚开始；而她对他的心意，也像一颗种子，在一次次的相处中，悄悄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