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拍卖会现场,帝豪酒店宴会厅灯火通明。
崔晨贤穿着我给他买的最后一套西装,正在调试投影设备。
朱颖鲜红的指甲划过他的领带。
“崔少,视频都准备好了吗?”那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搓着手,“兄弟们可都等着看好戏呢!”
崔晨贤面无表情地点头,眼神却频频看向门口,像是在等谁。
快递员就是在这时闯进来的。
“何茵小姐寄给崔晨贤先生的特快专递!”
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崔晨贤皱眉拆开文件袋,“她不来,寄什么快递?”
痛苦,都要他们加倍品尝。
当看到最上方的离婚协议时,他的脸色骤然阴沉。
而接着往下看,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此时,拍卖师的声音穿透死寂,
“现在,让我们揭晓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
宴会厅里此起彼伏的调笑戛然而止,崔晨贤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喉结剧烈滚动着看向投影仪。
朱颖察觉到异常,踩着细高跟凑过来,看清屏幕上的实验室日志扫描件时,妆容精致的脸瞬间扭曲。
人群中爆发出骚动,有人举着手机录像,胖子扯着领带嚷嚷,
“这什么玩意儿?崔少你不是说……”
话没说完,保安已冲进宴会厅,朱颖尖叫着去抢崔晨贤手里的文件,却被他一把甩开。
混乱中,投影仪突然亮起,母亲火场救人的监控录像开始播放,崔晨贤踉跄后退,撞翻了摆满香槟的长桌。
三万英尺的高空上,我蜷缩在真皮座椅里,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爷爷粗糙的手掌轻拍我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我摔伤时那样。
“哭吧,孩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我多年未闻的温柔,“在这里很安全。”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看他 。
当年我执意嫁给崔晨贤,甚至将他气出了国。
爷爷叹息一声,“还知道要找爷爷,总归不算太傻!”
我哽咽着抬头,“那些证据!”
“足够让朱氏集团和崔晨贤身败名裂。”
爷爷从西装内袋取出烫金文件,家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过在此之前,你该知道自己是谁了。”
当 “茵?霍恩海姆” 这个名字从爷爷口中说出时,云海在舷窗外翻涌如浪。
二十年的认知轰然崩塌,我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轻声却坚定地说。
“崔晨贤和朱颖,我要让他们活着。”
“让崔晨贤日日活在悔恨中,让朱颖眼睁睁看着所有荣华富贵化为泡影。就像我这两年经历的每一分痛苦,都要他们加倍品尝。”
6
与此同时,帝豪酒店的拍卖会现场已乱作一团。
崔晨贤跪在散落的文件中间,双手死死抓着那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他的父亲站在未达标的建筑工地,对何父的劝阻置之不理。
“不可能,”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我爸明明说是何家!”
录音笔还在循环播放朱父阴冷的声音,
“老崔那个蠢货,非要亲自去检查正好,把事故推到何家头上……”
“晨贤!” 朱颖惊慌地去关录音,
“这些都是伪造的!何茵那个贱人 ……”
“闭嘴!” 崔晨贤突然暴起,一把掐住朱颖的脖子,
“你们父女…… 骗了我十年!”
台下宾客纷纷举起手机拍摄这骇人一幕。
闪光灯中,崔晨贤颓然松手,目光落在投影幕布上 。
那里正循环播放着拍卖会预告,何茵的私密视频集锦。
“关掉!全都关掉!”
他疯了一般冲向控制台,却绊倒在台阶上。
额头撞破的鲜血流进眼睛,将整个世界染成血红。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两年前的婚礼。
我穿着白纱向他走来,眼里盛着全世界的星光。
而现在,那星光永远熄灭了。
现场突然警笛大作,数名国际刑警冲入宴会厅,瞬间控制了所有出口。
“崔晨贤先生,朱颖小姐。”
为首的警官冷笑着亮出逮捕令,“你们涉嫌组织金融诈骗……”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以及 故意杀人罪。”
现场一阵骚乱,崔晨贤的目光死死钉在地上的离婚协议书上。
朱颖拽着他的胳膊急得尖叫,“贤哥!警察来了!快走!”
崔晨贤却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猩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杀意,
“茵茵怎么知道今天的拍卖会?是你通风报信?”
7
朱颖被崔晨贤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
“你,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
崔晨贤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点开和我的对话框,里面的视频赫然跳出。
他瞳孔骤缩,指尖几乎要将屏幕捏碎 ,茵茵竟比他更早看清朱颖的真面目。
“你算计我?”
他的声音轻得可怕,“故意让她提前看到今天这一切?”
朱颖慌乱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想气气她!”
“砰!” 崔晨贤一拳砸在她耳边的墙上,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凑近她惨白的脸,一字一顿,
“茵茵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纵容你胡闹,是因为把你当棋子,不是让你动我的底线!”
话音未落,宴会厅大门再次被推开。
西装笔挺的律师举着卫星电话步入会场,何茵爷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全场,“是我报的警。”
崔晨贤踉跄着向前,“爷爷,茵茵她……”
“别叫我爷爷。”
老人截断他的话,锐利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你没资格知道她在哪。”
朱颖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
“老东西!你算计我们!”
她发疯般扑向电话,却被警察反手按倒。
崔晨贤死死攥着那张泛黄照片,背面父亲的字迹刺得他眼眶生疼,“儿子,爸爸做错了事,别怪何家……”
他突然瘫坐在地,泪水混着血渍滴在照片上。
戴上手铐的瞬间,崔晨贤突然回头,对着电话嘶吼,“茵茵还会回来吗?”
长久的沉默后,老人的声音像冰锥般刺入骨髓,
“从你把她送进会所那天起,何茵就已经死了。”
警车呼啸而去,崔晨贤透过车窗望着帝豪酒店的金色招牌 。
两年前,他牵着她的手在这里许下誓言。
而如今,一切美好都在仇恨的迷雾中支离破碎,只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8
铁门在身后重重关闭的声音,像是给崔晨贤的人生画上了休止符。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他蜷缩在角落,机械地重复着,
“茵茵……” 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脚步声由远及近,满脸横肉的男人敲打铁栏,
“崔晨贤是吧?有人交代要好好照顾你。”
牢门被踹开,三个彪形大汉冲进来。
拳头落下时,崔晨贤竟感到解脱。
肋骨断裂的脆响中,他恍惚看见何茵被拖走时回头的眼神 , 那时她眼里还有光。
“打!往死里打!”
男人狞笑,“留口气就行。”
崔晨贤笑出血沫,这不过是茵茵受过的千分之一痛苦。
此后,牢饭掺着玻璃渣,冰水浇在睡梦中,放风时围殴不断。
他却始终把浸透鲜血的离婚协议贴在心口。
三个月后,瘦骨嶙峋的崔晨贤被拖上法庭。
朱颖身着精致套装站在证人席,用曾经看他的崇拜眼神望着检察官,
“都是崔晨贤逼我!他控制了我两年!”
崔晨贤想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已经僵硬。
多讽刺啊,他曾经以为的天使,才是真正的恶魔。
法庭突然播放了一段录音。
朱颖父亲的声音清晰可闻:“老崔那个蠢货死了正好,他儿子还能帮我们对付何家……”
“朱颖女士你和你父亲涉嫌故意杀人罪!”
“不!”朱颖尖叫起来,“这是伪造的!”
崔晨贤终于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哭。
原来他这十年,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崔晨贤却大笑起来,笑到涕泪横流 。
十年仇恨,不过是场被利用的闹剧。
“被告,你还有什么陈述?”
他拖着镣铐站起,
“求您帮我父亲讨回公道……”
颤抖的左手小指晃过众人视线,那是他模仿何茵被折断的手指,入狱前自己砸断的。
最终判决:崔晨贤五年,朱颖十五年,朱父终身监禁。
入狱第五个月,崔晨贤收到烫金信封。
信上短短一行字:“出狱后去何家老宅地下室。—— 一个你辜负过的人”。
他抱着信纸蜷缩入睡,两年来首次无梦。
五年刑满,崔晨贤穿着破烂西装走出监狱。
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攥紧口袋里磨破的信纸,朝何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9
直奔早已废弃的何家别墅。
地下室的门被铁链锁着,他一脚踹开时,扬起的灰尘中浮现出一个简陋的祭坛:何父的黑白照片前,摆着一本日记。
崔晨贤的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日记的第一页就让他崩溃,那是他和何茵的结婚照,她笑得那么甜,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今天起,我就是崔太太啦!爸爸在天之灵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往后翻,字迹越来越潦草:
“晨贤公司出事了,我要坚强……”
“今天又接了一个客人,没关系,只要晨贤能活下来!”
“手指好痛,但想到晨贤说过最喜欢我弹钢琴的样子,我要保护好它们。”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她离开地下钱庄那天,只有一行被泪水晕开的字,
“崔晨贤,我恨你。”
崔晨贤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撕心裂肺。
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爱,如今成了插在心口的刀。
走出地下室时,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崔晨贤站在院子里,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一株干枯的玫瑰——那是他求婚时送给何茵的,她竟然把它移植到了这里。
“茵茵……”他轻声呼唤,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过枯枝的沙沙声。
从那天起,崔晨贤开始了疯狂的赎罪之路。
他变卖所有资产,一半捐给反人口贩卖组织,另一半悄悄汇入霍恩海姆家族的慈善基金——汇款人署名“罪人”。
他亲手摧毁了朱家剩余产业,将证据交给警方时只说了一句,“这是何茵应得的公道。”
每个月圆之夜,他都会回到何家老宅,跪在那株枯死的玫瑰前,一跪就是一整夜。
三年后的清明节,崔晨贤在何父墓前发现了一束新鲜的百合。
花瓣上的露珠还没干透,旁边泥土上有一个浅浅的高跟鞋印。
他的心脏几乎停跳。
瑞士,圣莫里茨滑雪场。
我从高级滑道上飞驰而下,身后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男子。
“小心点,茵!”男子用德语喊道,“你爷爷说你再受伤就不准你滑雪了!”
大笑着摘下滑雪镜,露出左眼下方淡淡的疤痕——那是地下钱庄留给我的印记。
“?费利克斯,你越来越啰嗦了!”
和他一起滑到山脚下的咖啡厅,我刚坐下,手机就震动起来。
一条来自中国的新闻推送:《前商业新贵崔晨贤为何氏扫墓三年,疑似精神失常》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开。
“怎么了?”?费利克斯递来热可可。
我摇摇头,直接将手机扔进雪堆里:“没什么,垃圾新闻而已。”
远处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极了当年崔晨贤送我的那条项链——早已被我扔进了焚化炉。
而此时,崔晨贤正站在国际刑警办公室,递上一份厚厚的文件。
“我要举报我自己,”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两年前,何母的死亡是我故意制造的。”
……
瑞士蒙特勒教堂。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纯白地毯上,我捧着铃兰花束站在拱门下,婚纱上的碎钻随着呼吸微微闪烁。
?费利克斯紧张得手心出汗,却还记着帮我整理头纱。
“最后确认一次,”
他湛蓝的眼睛里盛满温柔,
“你真的不介意我滑雪技术比你差?”
宾客们哄笑起来,连严肃的爷爷都忍不住摇头。
我正想回答,管家突然匆匆走来,在爷爷耳边低语几句。
老人脸色骤变,随即冷笑:“倒会挑日子。”
他递来一个烫金信封,火漆印上是霍恩海姆家徽。
拆开后,一张泛黄的报纸飘落——
中国某财经日报头版刊登着崔晨贤被捕的照片,标题赫然写着《霍晨贤当庭认罪,被判终身监禁》。
“他主动交代了当年杀害你父亲,制造车祸的全部证据。”
“今天凌晨终审判决。”
爷爷轻拍我颤抖的手,照片里的崔晨贤瘦得脱相,唯有看向镜头的眼神亮得骇人。
就像……就像当年在地下钱庄铁门前,我最后回头看他时的模样。
请柬里还附了张字条,纸张皱皱巴巴似乎被反复展开又折起,上面是崔晨贤工整却力道透纸背的字迹,有几处笔画明显因颤抖而扭曲:
「新婚快乐,茵茵。
请柬我收下了,这是我五年来唯一敢让自己快乐的一天。
这五年我每天都会想起你被带走时回头看我那一眼,
想起你说“我等你来接我”时嘴角的笑。
那时候你眼里还有光,是我亲手掐灭了它。
监狱里最可怕的不是挨打,是每个深夜清晰记起你说“我爱你”时的表情。
现在终于能确定,这世上至少还有个人会让你重新那样笑。
我罪孽深重,余生都将在地狱中赎罪。但此刻,请允许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茵茵”。
你要永远幸福,连着我那份一起。」
字迹在最后一行突然晕开,像是有什么液体滴落在纸上干涸的痕迹。
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覆盖了所有肮脏与痛苦。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