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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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温泽言手中的钻戒滚落在地。
“什……什么?”
他不顾现场众人的议论,径直跑下台,顿时瞪大双眼: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助理急忙将手机上的直播回放递给他,畏畏缩缩地回答:
“院长,刚才太太当众从精神病院的十八楼跳下来了,所幸掉在十三楼的平台上,现在生死未卜啊……”
他看了一眼许青青的眼色,低声道:“您要不要去亲自手术?”
温泽言压根没有多想,抬腿正要跑出会场,许青青拖着婚纱拉住他。
“泽言,我现在好难受啊,如果你把我抛下,我肯定又要犯病了。”
“求你……”
见温泽言略显迟疑,她转了转眼珠,指着手机上的视频道:
“这个视频肯定是生成的,诗妤姐怪我把你抢走,所以要想方设法把你骗走,以此来报复我。”
“算了,你还是去找她吧,记得带好身份证,她肯定会求你复婚的。”
女人抹着眼泪回头,突然歇斯底里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表情痛苦。
见状,温泽言慌了一瞬。
一边抱住许青青,又一边吩咐助理:
“赶紧去查一下太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马上把她给我关回精神病院!”
助理急忙转身离开。
得到温泽言的安慰,许青青逐渐恢复了正常,钻进男人的怀里。
“这回可以继续婚礼了嘛?快去把戒指捡回来给我戴。”
温泽言牵起嘴角,转身去找钻戒。
但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明明只是几句谣言,姜诗妤怎么可能当着众人面前跳楼自杀?
但是看到刚才的视频,他还是觉得心悸。
他魂不守舍,心思压根没放在找戒指上,眼前一片片模糊起来。
直到现场宾客一阵骚乱,许青青憋得脸色通红,开始不耐烦:
“泽言,戒指还没找到么?我……”
没等她的话说完,温泽言突然站起身,目光决绝:
“我还是亲自去看一眼,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男人奔跑着离开婚礼现场。
许青青整个人愣在原地,气恼地扯掉头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温泽言开车赶往精神病院,看到眼前的一幕彻底傻眼了。
人群中,姜诗妤被围在中央,有人焦躁地拨打120求救。
他拨开人群,耳边传来嗡鸣声,世界天旋地转。
“姜诗妤?”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没有任何回应。
温泽言后知后觉,急忙打电话:
“救护车怎么还没来?限时三分钟!”
挂断电话,他推开围在周围的所有人,小心翼翼地抚摸姜诗妤的脸颊。
“你……你怎么能自杀呢?你不是这样冲动的人……”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敢相信,整个大脑混沌。
几分钟后,救护车赶来,医生一眼认出姜诗妤,无奈地摇摇头:
“院长,您太太的病历您应该看见过呀,她早就命不久矣,原本可能有一周左右活着的机会,现在……几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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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温泽言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也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似乎并没看过姜诗妤的病历。
每次他想要查看时,都会被许青青的一通电话叫走。
失眠、发病、想要自杀……
他无一例外选择抛下姜诗妤。
此时,医生已经将病历递过来。
温泽言瞬间傻眼。
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姜诗妤的内脏五十多处内伤,子宫被手术刀扎到失去活性。
“这……这怎么可能?”
“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医生怯怯地回答:
“子宫的话,上次您被一通电话叫走,手术刀意外扎在她的子宫上,我记在病历上,以为……您看见了。”
温泽言狠狠攥着病历,痛如刀绞。
转头看向脸色煞白的姜诗妤,情绪差一点控制不住,咆哮命令道:
“赶紧把姜诗妤给我送去医院,马上!”
医护人员深知不可违逆,急忙将姜诗妤运往医院。
经过一番抢救,勉强保住她的性命,主治医生小声道:
“您太太的状况非常不好,我们只能尽力维持她的生命体征,估计也醒不过来了。”
温泽言瞬间慌乱起来,几乎扑上去。
“姜诗妤,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
“现在你让我怎么办……”
男人脱力地滑坐在地上,哭得哽咽。
他从来没有想过姜诗妤的身体会糟糕成这样。
每一次许青青发病,无端伤害姜诗妤,他都会第一时间治疗好她的伤。
他自以为毫无差池,一切都可以恢复到原状。
时间一长,他开始习惯这样的模式,甚至开始有恃无恐。
可是如今他才发现,自己玩大了……
重症监护室里,姜诗妤看起来安静至极,乖巧得不像话。
可他怎么会如此难受。
这时,助理给他打了电话:
“我查到太太自杀的原因,是有人买通记者和网友威胁她给许青青小姐道歉”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他便开始怀疑幕后的人就是许青青自己。
他异常冷漠地打电话给许青青,把她叫来医院。
十几分钟以后,许青青匆匆赶来,满脸赌气:
“泽言,你把我丢在婚礼上,我真的好丢脸,你怎么不知道哄哄我?”
温泽言的脸色阴沉,第一次吼了她:
“够了!”
“你明知道姜诗妤自杀,你还骗我说视频是合成的,如果真的听信你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我真的在怀疑,姜诗妤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亲手造成的。”
闻言,许青青眼底闪过慌乱,然后灵机一动,又开始抱头痛哭。
“你也知道我只是有躁郁症,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呢?你还不相信我?”
看到她痛苦的表情,温泽言一时心软,打电话叫来心理科的医师。
“治疗躁郁症的药呢?快点先给她看看,她的情况不太好。”
可医生有些不解:
“嗯?许青青的躁郁症早就康复了啊,她的药我早就给她停了,她没有跟您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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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许青青的脸色一白,慌张得不知所措。
“不……没有,你在胡说什么啊?”
然后她转身看向温泽言,“不要听他胡说,我是病还没有康复呢,还需要你照顾……”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注意到男人阴沉的脸,一时噤声。
她当然会心虚。
毕竟她这些年一直在装病,享受着他对自己的特殊待遇。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借此压制姜诗妤。
温泽言自嘲一笑,才发现自己被背叛了。
“许青青,真的没想到,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但现在事情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姜诗妤她危在旦夕,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告诉你,如果姜诗妤真的挽救不回来,我不会饶了你!”
许青青吓得浑身发抖,满头大汗,紧紧拉住他的衣角。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爱你啊,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不要怪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温泽言一拳砸在她耳边的墙上,双眼瞪得通红:
“知道错了?那姜诗妤怎么办?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么?”
“现在,马上到网上去澄清,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我不想再看见有人骂她!”
看着他每句话都顾及姜诗妤,许青青的眼中升起浓浓的嫉妒。
她不懂,为什么一旦姜诗妤出事,温泽言就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明明他过去对自己非常温柔。
哪怕自己伤害姜诗妤,他也不曾对自己发脾气。
这次只不过过分了那么一点点,他便如此如临大敌。
“温泽言,你的心里只有她,难道就没有我么?”
“为什么你突然之间就变了?难道你最爱的人不是我么?”
闻言,温泽言不禁蹙眉。
甚至有些不解:
“我爱的人当然是诗妤!”
“这么多年,我一直因为你的病迁就你,照顾你,但我从来没想到你会如此恶毒,你伤害诗妤就是不行!”
他忽略女人的歇斯底里,亲手把她绑进发布会,用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她澄清谣言。
直到许青青将所有的真相全盘托出,温泽言才松开扯着她的手。
结果舆论风向都朝向了他们。
【我去!真正的坏人是许青青?她不仅以躁郁症为借口伤害姜诗妤,甚至倒打一耙?】
【不对啊,温泽言身为院长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难道……他帮着许青青撒谎?】
【一直以为他温文尔雅,在本市都是权威人物,居然如此背叛自己的妻子!】
……
温泽言慌了一瞬,但依旧硬着头皮道歉:
“我对不起我的妻子,现在她躺在病床上,我很懊悔。”
“我以后一定会断掉和许青青的关系,好好照顾我妻子,弥补自己的过失。”
可现场和网上的观众根本不买账,骂声依旧不断。
最后他只能仓皇而逃。
但同时他也体会到,那些天姜诗妤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她的心思极其细腻,不用猜,她肯定非常痛苦吧……
温泽言喝闷酒喝了一大瓶,推掉十多场手术,直到助理给他打了电话:
“温院长,姜诗妤终于有醒来的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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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睛,我也很意外自己的身体能支撑到现在。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我实在精疲力竭。
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
“可以给我安排安乐死么?”
医生闻言,纠结了许久才开口:
“安乐死的审批规则很复杂,我可以帮你先申请看看。”
我落寞地垂下头。
后知后觉最后的审判权限在温泽言的手上。
果然,他第一时间冲进病房,慌得浑身发抖。
“姜诗妤,你怎么能要求安乐死呢?我一定会好好给你治疗,绝对不可能让你死的!”
眼前他虚伪的表情,让我异常厌恶。
我扯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凭什么不行?我自己的生命我自己做主,我说不治就不治,不用你来管。”
话落,温泽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颤抖着睫毛望向我。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说呢?”
“我是你老公啊,我说不让你死就不能死,更何况从前我那么对不起你,现在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
正在这时,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头顶的检测仪器疯狂爆鸣。
周围的医生忙成一团,纷纷替我紧急治疗,一个个手忙脚乱。
温泽言慌得不像样子,低吼咆哮地吩咐:
“赶紧把特效药给我拿出来,谁敢有疏忽我马上叫他滚蛋!”
只有我是最平静的。
我婉拒了医生的救治,整个人冷静点可怕:
“我说不治就不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还有,温泽言,不用你假惺惺的关心照顾我,生命最后的几天我不想看见你。”
向来果决的男人,靠近我的动作稍微愣住,两只手停在半空中。
我当然不可能再爱他了。
从他决定让我给许青青当人肉盾牌的时候,或者,从他一次次把我扔在手术室里开始。
我渐渐地认识到自己不再爱他了。
想到这里,我重新钻进被窝里,忍着身体里绵密的疼,坚定开口:
“所有人都出去吧。”
其他医生纷纷迟疑地走出去,只有温泽言一直站在我的身后,默默注视着我。
他可能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变成这副样子。
哪怕我变成这样全都是拜他所赐。
他太过相信自己的医术,认为只要他尽力治疗我,我就可以一辈子当他白月光的肉盾。
可我也是人,也有底线。
我真的熬不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温泽言才离开病房。
我听见小护士议论:
“温院长好几天没睡,就因为他太太的病,整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不吃不喝的。”
“是啊是啊,我看见他瘦了一大圈,这么熬下去怎么能受得了啊?”
……
可听到这些话,我内心居然没有半点波澜。
我主动申请了其他医院的安乐死名额,我想安安静静地离开。
却没想到,温泽言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砸了我的药。
9
“姜诗妤!我说过不让你死的,你还要这样把我逼上绝路么?!”
温泽言歇斯底里道。
无辜的药瓶子被他摔碎在地上,全部变成玻璃碎片。
我颤抖地攥着衣角,身体疲惫得要命。
“用不着你管。”
温泽言当时没有说什么,却将我囚禁在贵宾病房里,不允许我跟任何人联系。
他疯狂地研制药物,延长我的生命周期。
但我不会任由他控制我的。
我直接打电话给我的竹马江哲,他也是一所疗养院的主治医师。
半天他接我出了院,住进几千公里以外的疗养院里。
看着我残破的模样,江哲不禁红了眼眶。
“温泽言他简直就是混蛋!”
“他凭什么要这样对你?他不仅背叛你,还如此伤害你……”
我捧着一杯热牛奶,无奈地摇摇头。
“所幸我再也不用见到他了。”
安安静静地过了几天,江哲把我照顾的很好,我渐渐恢复了点精神。
却遇见我最没想到会遇见的人。
许青青戴着口罩和墨镜,刚才还偷偷摸摸,下一秒她愤怒地闯进我的房间。
“姜诗妤!你给温泽言喝了什么迷魂汤?现在我过得生不如死,他还要揪着这件事不放!”
“都怪你,我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隐隐约约透过她面部的遮挡,我看到许多刺眼的疤痕和伤口。
我并不意外。
自从温泽言逼着她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关于我的一切谣言。
她瞬间被推上风口浪尖。
不仅网上的谩骂声不断,甚至还会出现一些路见不平的网友对她报复。
可我何尝没有经历过这些呢?
我无奈地摇摇头。
“我现在过得就很幸福么?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应该最清楚。”
“所以,你想要怎么样?”
透过她的墨镜,我看到她目光中的一丝狡黠闪过。
女人踱步到我跟前,咬着牙道:
“马上到网上澄清,就说真正有病的人是你,不是我!”
听到这句话,我简直感觉到无语。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已经没有力气跟她周旋,将求救的目光递给江哲。
男人漫不经心地走过来,一把抓住许青青的头发,满眼警告:
“如果你以后再敢动她,别怪我没提醒你。”
“赶紧给我滚!”
许青青疼得龇牙咧嘴,挣扎地要拉回自己的头发。
“你们狼狈为奸!”
“姜诗妤,刚离开温泽言你就开始找新男人了?你对得起他吗?!”
见状,江哲直接一个巴掌扇过去,打电话通知保卫科把她扔出疗养院。
果然,江哲还是小时候那个替我出头的人。
离开疗养院,许青青便在网上继续抹黑我。
我的脑子里只蹦出两个字,幼稚。
但那些骂评还是影响到我的病情,我开始睡得不安稳,半夜经常惊醒。
江哲替我喂下药,我才能稍微安然睡去。
但第二天早上,网上关于我的诽谤评论彻底被删干净了。
许青青也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全市的警察都在全力寻找她的身影。
她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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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找上门的时候,我怔愣在原地。
“许青青女士突然失踪,她在失踪之前来找过你,你知道什么线索么?”
“或者,她失踪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我发懵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她从我这里离开以后就没见过她了。”
警察同志又询问了很多相关的人,都一无所获。
直到温泽言找到我,他满身的疲惫感根本遮盖不住。
他握住我的手,我感受到他的浑身都在发抖,“诗妤,我总算找到你了……”
我厌恶地扯开他,眼底尽是不耐烦:
“你能不能不要来打扰我?我已经躲出来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话落,男人掏出一堆房产证明,是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地产。
象征着我们对未来的期许。
他一张张翻开,递到我的眼前:
“我们有这么多房子,随便你住哪一间都可以啊,何必为难自己?”
“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行吗?”
昔日,这些房产对我来说是我们的未来,也是我们一起拼搏的动力。
但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一堆废纸,一无是处。
我冷冷地一笑:
“这些东西我再也用不到了,包括你。”
“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只好报警了。”
话音刚落,温泽言将手里的房产证全部扔掉,一把将我抱进怀里,浑身颤抖。
“姜诗妤,最后的几天让我陪你度过吧,之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管许青青了。”
“而且……她再也不可能威胁你了。”
说着,他从手机里翻出一条视频。
画面里,许青青被绑在废弃工厂,整个人蓬头垢面,丝毫没有过去精致的模样。
温泽言的声音从画面外传出来。
“谁让你诋毁姜诗妤的?我说的话你当作耳旁风是吧?!”
“我说过,你再敢伤害姜诗妤,我一定让你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他的一声令下,几个私人保镖将许青青按在地上,毫不留情地将她暴揍一顿。
女人痛苦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以后我再也不敢动她了,求你放了我,我给她道歉!”
温泽言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她被暴打,逼她承认自己的错误。
画面戛然而止。
我没有惊讶,因为我一早猜到是他绑架了许青青。
可能是借她出气,也可能是以此来掩藏自己的愧疚。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再也不想管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也不用告诉我,我们已经彻彻底底结束了。”
原以为我会夸奖他的温泽言,瞬间变得失魂落魄,整个人慌乱得不行。
“诗妤,我……”
没等他说完,我的身体发出一阵剧痛,我强忍着爬回床上,不再看他。
“你走吧。”
谁知江哲听到我们的对话,当场报警举报温泽言绑架了许青青。
警察赶到废旧工厂时,许青青的精神状况彻底崩溃,直接被扭送到精神病院。
而温泽言作为绑架的罪魁祸首,被公诉告到法院,最终判了刑。
他被收监的那天,打了无数个电话给我,想要见我最后一面。
我将电话一一挂断,消息也没有回复一条。
房间内,江哲替我燃烧起壁炉,递给我一杯温牛奶,“以后我们再接再厉,会好起来的。”
我好笑地接过,跟他干杯。
“嗯。”
原来,我幻想的地狱不是地狱,迎接我的是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