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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秦振舒仿佛没听见这些污言秽语和刺耳的尖叫,只是冷冷地朝那堆人瞥了一眼,眼神淡漠得如同看路边的石头。

他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脚下猛地加力,车轮碾过雪泥,发出“唰唰”的轻响,毫不费力地就越过了深陷困境的三蹦子和那群目瞪口呆的知青,只留给他们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李大虎看着那远去的自行车,眼神闪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底恶念翻腾,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找个机会把这辆让人眼红的自行车弄到手。

后座上的苏青禾,却被刘如虹那句尖锐的“不知羞”刺得脸颊滚烫,耳朵根都红透了。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之前的欣喜,她甚至开始后悔坐上这辆车。

尤其当冷风再次吹过她空落落的脖颈时,她才猛地惊觉自己的围巾,此刻正亲密地缠绕在秦振舒的脖子上!

这让她更加窘迫难当,恨不得把脸埋进秦振舒的后背。

秦振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刻意放缓了车速,保持平稳。

即便如此,不到一个小时,县城的轮廓便出现在视野尽头。

与荒凉沉寂的向阳屯不同,县城虽然也覆盖着残雪,却明显多了几分人气。

街道上行人匆匆,自行车铃声、小贩的吆喝声、远处工厂隐约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派略显嘈杂却充满生机的景象。

秦振舒在县城入口处停下车子,单脚支地,转头问道:“进了城,咱们是分开逛,还是一起?”

苏青禾此刻心绪纷乱,脸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刚才路上的尴尬和身后那些知青的目光让她只想暂时逃离。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全然没了火车上仗义执言时的干脆:

“我……我们还是分开吧。”

秦振舒微微一怔,看着她这副羞涩的模样,不由得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似笑非笑地道: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像小情侣闹分手似的?”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青禾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一双杏眼羞恼地瞪着他,脸颊更红了:

“我是说分开去买东西!下午四点,我们就在这个城门口集合!记住了吗?”

她语速飞快地解释,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

秦振舒见好就收,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点头:

“好,记住了。四点,城门口。”

两人就此在喧嚣的城门口分道扬镳。

苏青禾裹紧了棉袄,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朝着新华书店和百货商店的方向走去。

秦振舒则调转车头,熟门熟路地拐进了老城区蛛网般狭窄破败的巷弄里。

寒风卷着地上的碎纸和尘土打着旋儿。

他推着自行车,在低矮歪斜的旧屋间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条尤其冷清、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死胡同尽头。

那里孤零零地立着一间铺面,门楣上挂着一块被油烟熏得发黑的破旧木匾,上书两个模糊的墨字:“龚记”。

门口左右各立着一个惨白脸蛋、描着夸张腮红的纸扎童男童女,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来人,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瘆人。

这间白事铺子,正是本地最大黑市“鬼市”的入口。

老板人称“贵六爷”,嫌“鬼”字不吉利,自己改成了“贵”。

能在严打的风声下,用白事铺做幌子经营多年,其背景和手段,深不可测。

秦振舒将自行车靠在斑驳的墙边锁好,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陈旧的香烛纸钱混合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昏暗的柜台后,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正就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光,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一个破算盘。

听到门响,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进来的只是空气。

秦振舒径直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用一种行内特有的腔调道:“老板,劳驾,要两个三斤八两重的童男童女,现货,立取。”

老头拨算盘的手指顿住,终于从老花镜上方撩起眼皮,浑浊的眼珠打量了秦振舒一番,慢吞吞地开口,声音沙哑:

“三斤八两的?没了。四斤的,要么?”

秦振舒神色不变:“那就来二斤的吧。”

老头闻言,缓缓摘下老花镜,放在油腻的柜台上,一双小眼睛锐利地盯着秦振舒,语气带着审视:

“二斤的?那得进来好好瞅瞅成色。兄弟面生得很呐……这儿的规矩,懂的吧?”

秦振舒迎着他的目光,坦然点头:“自然懂得。龚老放心。”他特意点出了对方的姓氏。

听到“龚老”这个称呼,老头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丝。

他不再多问,弯腰从柜台底下摸索出一个蒙着黑布的木质托盘,推到秦振舒面前。

秦振舒伸出手,在黑布下精准地抽出一张薄如蝉翼、触感冰凉的人皮面具。

他背过身,熟练地将面具覆在脸上,轻轻按揉几下边缘,面具便完美贴合,瞬间变成了一个面容普通、毫无特色的中年人模样。

随后,他熟门熟路地穿过狭窄的铺面,来到后院。

一口废弃的枯井赫然在目。

他手脚并用,利落地攀着井壁凸起的砖石下到井底。

井壁一侧,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被他用力推开,露出后面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地道。

地道蜿蜒向下,走了约莫几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由防空洞改造的地窖出现在眼前。

墙壁上挂着几盏昏黄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摇曳着,勉强照亮这个隐秘的地下世界。

几十个摊位零散分布,人影绰绰,却异常安静。

摊位上,粮食、布匹、油盐酱醋、甚至一些罕见的糖果、罐头、皮鞋、旧书、乃至锈迹斑斑的工具、看不清年代的瓶瓶罐罐……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在这里交易的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沉默地进行着无声的讨价还价,只有压得极低的耳语和纸币、票券摩擦的窸窣声在空气中弥漫。

秦振舒目不斜视,径直穿过这些摊位,走向地窖最深处。

那里有一扇厚重的木门,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没有任何遮挡的壮汉,像一尊门神,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靠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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