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城市上空，为即将苏醒的街道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夏凌站在厨房里，慢条斯理地往面包上抹着花生酱，耳边是大哥夏燚絮絮叨叨的叮嘱声。
“书包检查了吗？课本、笔记本、笔都带齐了？”夏燚站在灶台前煎蛋，头也不回地问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是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带了。”夏凌咬了一口面包。
“学生证呢？”
“在书包夹层。”
“水杯？”
“装了温水。”
夏燚终于转过身，手里端着刚煎好的荷包蛋，眉头微蹙：“第一天别迟到，给老师留个好印象。”
夏凌忍不住笑了：“大哥，你比我班主任还啰嗦。”
夏燚瞪了他一眼，但眼神里的关切远多于责备。他今年才十六岁，却已经扛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言行举止间总带着一种超出年龄的沉稳。
夏凌低头继续吃早餐，心里却有些复杂。
他知道大哥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他比同龄人小两岁，又是转校生，在新的环境里难免会遇到一些麻烦。更何况，他即将踏入的这所学校，是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里面的学生大多家境优渥，从小接受精英教育，而他……只是一个住在老城区的普通少年。
“吃完我送你去学校。”夏燚擦了擦手，语气不容反驳。
夏凌抬头：“不用了吧？我自己能去。”
“今天第一天，我顺路。”夏燚淡淡地说，已经转身去拿外套。
夏凌没再反驳。他知道大哥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更何况，夏燚很少有机会送他上学——平时他六点就要出门去汽修店工作，周末也经常加班。
十分钟后，兄弟俩走出楼道。清晨的老城区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早起的老人在路边慢悠悠地散步。夏燚推出一辆略显陈旧的自行车，拍了拍后座：“上来。”
夏凌坐上车。
夏燚蹬动踏板，自行车缓缓驶出小区，融入晨光中的街道。
微风拂过脸颊，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
夏凌抬头看着路旁飞速后退的梧桐树，忽然想起昨天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穿黑背心的男生。那人的声音和姿态，莫名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但他确信自己没见过对方。
“在想什么？”夏燚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没什么。”夏凌收回思绪，“就是有点好奇新学校是什么样子。”
夏燚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别惹事，但也别怕事。”
夏凌笑了：“知道了，大哥。”
——
学校比夏凌想象中还要大。
高大的铁艺校门上方悬挂着烫金的校名，两侧是修剪整齐的绿化带，正中央的喷泉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水光。校门口已经没什么学生了，显然大部分人都已经进了教室。
夏燚把自行车停在校门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递给夏凌：“这是你的班级和学号，收好。”
夏凌接过纸条，上面写着：高一（3）班，学号2023097。
“我先走了，放学早点回家。”夏燚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但眼神里的关切藏不住。
夏凌点点头：“嗯，路上小心。”
看着大哥骑车远去的背影，夏凌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校门。门口的保安看了他的转学证明，指了指远处的一栋白色建筑：“教务处在那栋楼的三楼，先去报到。”
夏凌道了声谢，迈步走进校园。
脚下的石板路平整干净，两侧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远处传来隐约的读书声，偶尔有穿着整齐校服的学生匆匆走过，好奇地瞥他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这所学校和他之前读的普通公立初中完全不同——无论是建筑风格、校园环境，还是学生的气质，都透着一股精英教育的痕迹。
夏凌低头看了眼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球鞋，忽然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很快调整了心态，径直朝教务处走去。
——
与此同时，高一（3）班的教室里，早自习刚刚开始。
顾霆懒洋洋地靠在最后一排的窗边，手里转着一支笔，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教室。他的座位周围空了一圈，没人敢靠近——倒不是他刻意霸占空间，而是其他人本能地和他保持距离。
“霆哥，听说这学期班里要来个转校生？”坐在前排的黄毛男生转过头，压低声音问道。
顾霆抬了抬眼皮：“关我屁事。”
黄毛讪讪地笑了笑，没敢再多问。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班主任李老师走进门，敲了敲黑板：“早自习开始，都把语文课本拿出来。”
学生们稀稀拉拉地翻书，顾霆却连动都没动，依旧望着窗外。李老师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顾霆是这所学校出了名的问题学生，打架、逃课、顶撞老师，样样不落。但偏偏他的父亲是校董之一，学校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基本不会管他。
“对了，”李老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今天班里会来一位新同学，因为一些特殊情况转学过来的，大家要友好相处。”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男的女的？”
“成绩怎么样？”
“该不会又是个书呆子吧？”
顾霆嗤笑一声，对这些讨论毫无兴趣。他随手从抽屉里摸出一本漫画，翻了两页，又觉得无聊，索性趴到桌上睡觉。
窗外，阳光正好，树影婆娑。
——
教务处里，夏凌填完最后一张表格，抬头看向面前的教导主任。
“夏凌，对吧？”主任推了推眼镜，审视着他，“你的档案我看过了，成绩很不错，尤其是数学和物理。”
夏凌点点头：“谢谢。”
“不过……”主任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我们学校和普通中学不一样，这里的学生大多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彼此都很熟悉。你作为转校生，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夏凌听出了话里的潜台词——“别惹麻烦”。
“我明白。”他平静地回答。
主任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站起身：“走吧，我带你去教室。”
夏凌跟着主任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侧的教室里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
经过一扇敞开的窗户时，他无意间瞥见里面坐着的学生——清一色的白衬衫、深蓝色校服外套，桌上摆着整齐的课本和笔记本。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怎么了？”主任回头看他。
“没什么。”夏凌摇头，继续跟上。
但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和教室里最后一排的某个男生对上了。
那人趴在桌上，似乎是在睡觉，但在夏凌经过时，他忽然抬起了头。
——白发，凌厉的眉眼，嘴角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弧度。
是昨天巷子里那个穿黑背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