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天,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便乌云压城。
狂风呼啸,卷起街上的尘土,吹得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起初是雨滴。
很快,雨滴变成了豆大的冰粒。
再然后,是鸡蛋大小的冰雹,裹挟着骇人的力道,从天而降,疯狂地砸向京城。
窗户纸被砸得千疮百孔,屋顶的瓦片噼啪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京郊的菜农们,看着自家菜地,哭天抢地。
绿油油的菜叶,顷刻间被打得稀烂,混着泥水,成了一片狼藉。
这场冰雹,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半个时辰,天空便放了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天,要变了。
第二天,清晨。
京城的菜市,炸开了锅。
“什么?一棵白菜要五百文?你怎么不去抢!”
“抢?我这还是看你老主顾给的价!你去别家问问,一千文你都买不到!”
“没菜了!全没了!昨儿一场雹子,郊外的菜地全毁了!”
“这可怎么活啊!总不能天天吃米饭吧!”
菜价一夜之间,翻了十倍不止。
而且是有价无市。
往日里堆积如山的菜摊,如今空空如也,只剩下几个蔫头耷脑的萝卜,也被当成宝贝一样供着。
百姓们家中无菜可食,怨气冲天。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蔓延。
朝堂之上,同样乱作一团。
户部尚书急得满头大汗:“启禀皇上,京中蔬菜储备不足三日!各地菜地同样受灾严重,短期内无法调运!”
兵部尚书也站了出来:“军中伙食已经告急,将士们若是连口热菜都吃不上,军心不稳啊!”
御史们纷纷上奏,指责户部应对不力,朝中吵嚷成一团,如同一个喧闹的菜市场。
龙椅上的小皇帝,年岁尚幼,被这阵仗吓得脸色发白,只能求助地看向垂帘后的太后。
太后也是一脸愁容,束手无策。
就在这全城恐慌,朝堂震动之时。
一则消息,从摄政王府传出,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引爆了整个京城。
“摄政王府,开仓放菜!”
“所有蔬菜,只以平日市价出售!”
“每户限购两斤,凭户籍购买!”
“京中军属、烈属及孤寡贫民,可凭官府证明,优先购买,且价格减半!”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起初,没人相信。
“假的吧?王府哪来那么多菜?”
“就是!现在菜比金子都贵,王爷疯了才会平价卖?”
但当第一批百姓,真的用平日的价格,从王府设立的售卖点,买到了新鲜翠绿的蔬菜时,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是真的!是真的!王府真的在卖平价菜!”
“天啊!我买到了一颗大白菜!才三十文钱!”
“王爷千岁!王爷真是活菩萨啊!”
王府门前,以及临时设立的几个售卖点,瞬间排起了长龙。
百姓们脸上,不再是恐慌和绝望,而是充满了感激和喜悦。
山呼海啸般的赞誉,从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涌向摄政王府,涌向萧绝。
“王爷仁德!”
“有摄政王在,是我大燕百姓之福!”
朝堂上,那些原本还想攻讦萧绝的政敌,此刻全都闭上了嘴。
这种时候,谁敢说一个不字,谁就是与全城百姓为敌。
这一手,釜底抽薪,赢得漂亮。
摄政王府内。
福伯站在堆积如山的菜库前,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着那些青翠欲滴的黄瓜,水灵饱满的白菜,还有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萝卜……
三天前,他还觉得苏小姐是疯了。
五万两白银,买下这些东西。
现在看来,疯的是他自己。
这哪里是蔬菜?
这分明是黄金!不,比黄金还珍贵!
这是民心!
这是摄政王府在这场天灾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福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快步走到苏洛洛的院子前,连通报都忘了,直接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他的腰,比任何时候都弯得更低。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和叹服。
“王妃!老奴……老奴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已经不自觉地,改了称呼。
在他心里,这位苏小姐,不,这位未来的王妃,已经是他认定的主母。
苏洛洛只是淡淡一笑,扶起了他。
“福伯,按我说的,把事情办好。务必保证,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能买到菜。”
“是!老奴遵命!”
福伯领命而去,脚步都带着风。
书房内。
萧绝负手立于窗前。
他没有看书,也没有批阅公文。
只是静静地听着。
听着窗外,府外,传来的那些歌功颂德的声音。
一声声的“王爷仁德”,一声声的“王爷千岁”,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可他的脑海中,却全是那个女人的身影。
商贾之家的习惯?
预判?
赌博?
不。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更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预判能够解释的。
她就像是提前看过了剧本,精准地算到了每一步。
三天前,她站在他面前,自信满满地说着那场“稳赚不赔”的赌博。
三天后,他赢了。
赢得了满城民心,赢得了朝堂上的绝对主动。
可他心中,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越来越深的疑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这个女人。
这个睡在他身侧,名义上是他的妻子的女人。
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夜,深了。
月光如水,洒在清冷的庭院里。
苏洛洛的院子里,一片静谧。
萧绝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像一个融入黑夜的幽灵。
他没有让任何人通报。
苏洛洛正站在廊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似乎在想些什么。
一道黑影,悄然笼罩了她。
她回过神,便看到男人已经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
他一步步逼近。
苏洛洛不自觉地后退。
一步,两步。
直到她的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廊柱上,退无可退。
男人伸出一只手,撑在她耳边的柱子上,将她完全困在了自己和廊柱之间。
他的影子,将她完全吞没。
没有审视,也没有试探。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你,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