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和萧哥出完货后，在路边摊吃了点东西。
萧哥和我解释一下出货的门道。
我们这个地方，地大物博，南北东西，一个地方一个习惯，为了让自己的货能卖个好价钱，得了解那个地方的客人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北方，要的是个面子，一个扔在南方没人要的扳指，到了北方，那就能翻三四倍，他们要的是那种“方寸之间大有讲究”，一对好的核桃，能换辆小汽车，一块上好的古玉，能换半个房子。
南方，玩的是雅致，文人字画，古籍孤本，什么笔洗紫砂壶之类的，这些东西南方能把价给到天上去，他们要的是通过东西体现他们那种“格物致知”的境界。
看人下菜碟，按需做准备！
这样才能把利润做大！
我一边听萧哥说着这些行里的小秘密，一边嗦着碗里米粉，忽然想到了什么。
“萧哥，那今天上午和下午那两个人，难不成就是南方的盘口和北方的盘口？为啥他们要立那么大的门面在哪里？不怕暴露被抓吗？你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我们这交易，不是更安全吗？”
萧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上午那个米厂，是北边人开的，北边人做事豪放，自然细节方面把控的会差点，所以才需要定时的换人，人一走，就算是出了什么纰漏，也不好查了，而下午的茶馆是南方人开的，南方做事细致，自信可以把事做得滴水不漏，所以没什么情况，他们不会换人和招牌。”
说着，他扒拉了一口面前的牛肉面。
“这就是行话里的‘北边如走马，南方似铁打’，二者各有各的路子和规矩，至于为什么需要我们去，而他们不来……”
萧哥说，上面说的那个只能算地区喜好差异，是经验主义的主观判断，南北大部分喜欢的东西其实还是一样的。
而他们不去亲自接货，一是因为我们手里的东西没有足够吸引他们的地步，如果有人要是挖出传国玉玺，别说他们会不会亲自来找他，你就是躲在下水道，他们也能把你挖出来。
清末的时候，有个倒斗的大家，据说从地里带出来一件神器，除了自家婆娘谁也不知道，有天被他那个傻儿子看到了，出去和玩伴显摆了两句，第二个月，一村子都被杀了，官府去的时候，村子都被火烧没了。
二是买卖问题，你来，那是你要卖，你有求于我，我爱买不买，这价钱我说了算，但是如果上门去收，那先从气势上就矮了一截，更何况现今这个时代，这里面还牵扯一些法律上复杂问题。
至于为什么干这种生意还要立个门面，那自然是给行里的土耗子和掏钱的金主看的，让他们知道他底子硬——没有通天的手段，怎么敢立于闹世之中呢！
我又问伍三他们的事怎么处理，行里要是知道我们和他们一起进去，我们出来了，他们没出来，以后谁还敢和我们合作，而且他们家人见他们长时间不回来不会报警吗。
萧哥笑了。
他说他们家人肯定不会报警，因为他们这种货色肠子里存不住几两屎，家人肯定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也知道长时间不回来，人肯定是没了，要是报警，那警察过来，他们家全是赃物，一查全部没收了。
我听他说存不住几两屎，突然想到刚才老板问我要下几两粉的场景，有点不想吃了。
萧哥继续说，而且他已经放出风了，说伍三他们在地下遇到了粽子，全折了。
我说这种神神鬼鬼的谁会信啊。
萧哥看着我，眼神依旧深邃。
“如果你有一个问题，但是答案在盒子里，盒子里有两张纸条，一张上写的是正确答案，另一张上写的则是错误答案，你要怎么保证你的对手抓到是错误答案？”
我摇了摇头。
“理论上，他有一半的概率会抓到正确答案。”
萧哥笑了，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很简单，往纸盒里塞一百个错误答案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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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萧哥走在街上——萧哥说他年纪大了，吃完饭要运动一下，要不然胃不舒服。
我看见街边有两个正在执勤的警察，瞥了一眼他们便收回了目光。
“不对，你不应该用眼珠子去‘瞥’他们，你应该转头，去眼睛‘看’他们。”
萧哥一边走一边说。
我愣了一下。
“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很大，正常人看到警察，一定会因为好奇发生什么事，而去看他们一眼，但是正常人心里没有鬼，他们的看是大大方方地看，而我们这种人，心里有脏东西，看到他们往往会表现的畏缩，甚至不敢看他们，只敢用余光瞟他们，更别提和他们对视了……”
说到这，我们正好路过那两名执勤的警察，我听萧哥的，大大方方地看了他们一眼——两辆摩托车撞一起了，他们正在处理事故现场。
走过之后，萧哥又说。
“对，就是刚才那个样子，如果是你之前那个表情，经验老到的警察怕是已经注意到你了，以后，只要你在一个不该出现的场合出现，他能第一时间锁定你，然后调查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好像直到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
我已经不是那个村里人人夸耀的大学生了，我现在……是个罪犯。
萧哥又说。
“今天早上我扮农民，不只是因为农民进米厂不容易被人怀疑，你要知道，在我们这个国家，从某种不太正确的角度去看，地位最高的和地位最低的，其实都是农民……，如果一个农民拉着米面去加工，被一群警察围上要检查，你猜会发生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可能会被周围的群众口诛笔伐，如果上了新闻报纸，甚至一辈子就完了。”
“对，所以你要学会转变自己的身份，罪犯在警察面前是弱势，警察在老百姓面前也是弱势，茶叶也是一个道理，那玩意易碎，我可以用他们检查会导致茶叶被弄碎为理由，再上升到他们要为难平头老百姓的高度……你懂了吗？”
我有点呼吸不过来。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那个女人，我叫王海？王海是谁？”
“王海？王海就是那个小卖店的名字啊，王海小卖店，你没看到吗？至于为什么给你改名。”
萧哥转身看着我，笑道。
“很简单，因为……我其实也不姓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