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如擂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个被我撞倒的女服务员却主动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苏总,是我不小心把茶水打翻了。”
她蹲下身,利落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却只字未提我的存在。
苏晴狐疑扫视了一圈,李锐也跟着探头张望。
见走廊里确实只有服务员一人,他们这才打消了疑心。
“下次小心点,别这么冒冒失失的。”
苏晴冷淡吩咐了一句,便和李锐转身离开了。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远去。
我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谢谢你。”
看着蹲身收拾的服务员,我向对方表示了感谢。
可紧接着,却压低声音道:
“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隐瞒?”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林宇,这次的人情你先欠着,我们之后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她端起收拾好的碎片,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留下我独自站在原地,满心疑惑。
等苏晴和李锐回到包间后,脸上早已看不出任何异样。
反倒是我,如坐针毡。
“林宇,你怎么看着好像不太舒服啊,是菜不合胃口吗,还是…”
苏晴晃着酒杯,状似无意问道。
眼神却锐利扫过我。
我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是舟车劳顿,有点累了。”
闻言,苏晴也没再多问什么。
等宴席结束后,她很快为我安排好一套公寓。
洗漱完,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之前的种种不断在我脑中盘旋。
“三天后…”
我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不断思考,苏晴和李锐到底谋划着什么。
与此同时,那个服务员的脸也在我眼前浮现。
她为什么会认识我,又为什么会无故帮我。
离开前,还留下那样耐人寻味的话。
直觉告诉我,我必须在这之前弄清楚真相。
否则…很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6
第二天一早,我准时出现在公司。
苏晴表面上对我委以重任,安排我熟悉几个重要项目。
然而,当我试图调取核心文件时,系统却屡次提示权限不足。
我心中冷笑。一个年薪五百万的副总,权限竟和个普通业务员差不多?
这下,我心中的怀疑更深了。
下午,苏晴早早离开了公司。
我意识到机会来了。
我反锁了办公室的门,交代秘书不要打扰,佯装休息。
随后,我便从通风管道悄无声息爬了出去,成功避开了监控。
这样一来,才不会打草惊蛇。
一路上,我尾随着苏晴。
明明是工作时间,她却来到了一家高级私立医院。
我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在医院里,我乔装打扮远远跟着苏晴。
看着她熟门熟路走进一间病房。
我屏住呼吸,靠近虚掩的房门。
很快就偷听到里面传来了对话声。
“医生,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是苏晴焦急的声音。
“苏总,李先生的肾功能衰竭情况比上次检查时更不乐观,指标恶化很快。”
“必须尽快进行肾脏移植手术,不能再拖了。”
闻言,我的心猛地一沉。
“既然现在合适的活体供源已经找到了,我的建议是尽快安排手术。”
“继续拖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门外,我如坠冰窟。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都指向一个事实。
医生口中那个合适的活体供源,就是我。
而苏晴所谓的开发计划,根本不是什么矿产开发。
而是要用我的一个肾,去救李锐的命。
悄悄离开医院,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漫无目的走在街上。
阳光刺眼,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只有彻骨的寒冷。
可笑的是,我竟然还对苏晴抱有过一丝可笑的幻想。
以为她真的对当年的事心怀愧疚,以为她找我回来,多少存着一点弥补的心思。
多可笑啊。
时隔多年,她再想起我时。
依旧是为了李锐,要再次榨干我的利用价值。
虽然捐献肾脏并不会影响性命。
可后续,捐献者不可避免要终身服药。
留下一辈子的后遗症。
难道苏晴真的要将我彻底推入深渊,她才肯罢休吗?
想到父母当年为了保我而自尽,想到七年牢狱之灾。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在极致的悲愤和痛苦中。
一丝理智却顽强地浮现。
不对劲。
苏晴或许会为了李锐不择手段,但有些事情,未免太过巧合。
肾源匹配的概率极低,我和李锐怎么会这么巧就配型成功?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在我刑满出狱后。
李锐就恰好到了必须换肾的地步?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赶回公司,装作一切如常。
私下里,我用最快的速度买好了当晚离开这个城市的火车票。
不管怎么样,若是李锐真的病入膏肓,那也是他恶有恶报。
我绝不会用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去成全他。
苏晴的欺骗和利用,也让我对她最后一丝复杂的情感彻底斩断。
傍晚,我像往常一样下班。
准备立刻收拾好东西前往车站。
去一个苏晴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夜色渐浓,公寓楼下寂静无人。
然而,就在我拿出钥匙刚要开门,后脑突然遭到一记重击。
剧痛瞬间炸开,眼前猛地一黑。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我的意识便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
7
再次恢复意识时,后脑的剧痛让我忍不住闷哼一声。
我发现身处一个废弃的仓库,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气味。
昏暗的灯光下,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正叼着烟,不怀好意盯着我。
“哟,醒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只见李锐从阴影中踱步而出,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林宇,你以为你真能跑得掉?”
他蹲下身,用力捏住我的下巴。
“从你出狱那天起,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以为你跟踪苏晴去医院,能瞒得过我?”
我心中一震,原来我自以为隐秘的行动早已暴露。
“李锐…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我想怎么样?”
李锐嗤笑一声,站起身,用鞋尖踢了踢我。
“我本来想给你个痛快,等到时候做肾移植的时候,让你死在手术台上,可惜啊,你这人实在太不老实了。”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提前了结了你!”
闻言,我瞪大了眼睛:
“李锐,其实你根本没病,对不对?”
“现在才想明白?晚了!”
李锐猖狂大笑起来。
“没错,老子身体好得很!什么肾衰竭,不过是骗苏晴罢了,不这样,怎么能名正言顺把你忽悠回来,再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你呢?”
“只有你死了,七年前的秘密才能彻底埋藏,我才能一辈子高枕无忧!”
听到这些,我才终于明白。
原来李锐设计这一切,只是为了将我彻底灭口。
毕竟我只要在这世上多活一天。
对他而言,就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
“你杀了我,以为还能像七年前一样脱罪吗?”
我尽力保持冷静,抬眸看向李锐。
可李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的更夸张了:
“杀你?谁说我要亲自动手杀你了?我可不想再给自己沾上麻烦。”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李锐拍了拍手。
下一秒,仓库大门再次被推开。
只见好几个人怒气冲冲奔了进来。
他们无一例外,眼神中都带着刻骨的恨意,目光死死锁在我身上。
恍惚中,我认出了其中几个面孔。
是七年前那场大火中,部分遇难者的家属。
“林宇,这些可都是你的老熟人了,他们是找了你很多年,别提多想见到你了。”
李锐在一旁,发出阴冷的笑。
接着,他转向那些家属,煽风点火道:
“各位,当年法律轻判了林宇这个畜生,没有让他下地狱赎罪,你们一定都不甘心吧?”
“今天我就给你们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就算弄死了也有我李锐兜着!”
“李锐!当年明明是你——”
我急声想要辩解,但话未说完,就被一个冲上来的中年男人一拳打在脸上。
“畜生,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你怎么不去死!?”
“你还我儿子的命,你这个杀人犯!”
“林宇,我要你偿命!”
愤怒的咆哮瞬间将我淹没。
眼前这些人早已李锐的蛊惑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我任何解释。
一时间,拳脚如同雨点般落在我身上。
我蜷缩在地上,由于双手被捆绑,根本没办法反抗。
很快,我的意识在疼痛和窒息感中逐渐模糊。
难道…我就要这样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了吗?
不甘和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涣散之际。
只听砰的一声。
仓库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不许动!警察!”
8
一声清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在仓库。
我艰难抬起肿胀的眼睛,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率先冲了进来。
正是之前那个神秘的女服务员。
她身后,数名全副武装的警察迅速涌入,瞬间控制住了现场。
“林宇哥,你一定要撑住啊!”
陈悦快步跑到我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检查我的伤势。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剧烈的疼痛和脱力感袭来。
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身上多处包扎着,虽然依旧疼痛,但那股濒死的窒息感已经消失。
我微微偏头,看到陈悦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她换下了服务员的制服,穿着一身简单的便装。
看到我睁眼,陈悦立刻凑近,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医生说你肋骨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需要好好静养。”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可心头的疑问也涌了上来。
“你…到底是谁?”
陈悦看着我,眼神复杂,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林宇哥,你还记得陈明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瞬间瞪大了眼睛。
陈悦所提的这个人,正是当年我手下的一名员工。
在那场大火中,他为了组织工人疏散。
最终葬身火海……
而眼前这个女孩,正是陈明的妹妹。
我震惊看着她。
记忆深处,那个总是怯生生跟在陈明身后的小女孩。
竟是如今眼前这个英气干练的女警。
七年了,那个小丫头,已经长大了。
“我哥一直跟我说,你是个好人。”
陈悦的眼中泛起了泪光。
“我记得…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需要很多钱做手术,家里凑不齐,我哥急得团团转。”
“是你,二话不说就拿出了十万块钱,这才救了我的命。”
“所以,当年那场大火发生,所有证据都指向你,所有人都说你利欲熏心、使用劣质材料才导致惨剧时,我根本不信!”
陈悦的语气激动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从你入狱后我就发誓,一定要查明真相,我努力考上警校,成为一名警察,就是为了有机会重新调查这个案子。”
“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搜集证据,关注着李锐和苏晴的动向。”
“那天在酒店,我正是在执行卧底任务,没想到碰巧遇到了你。”
听着陈悦的叙述,我心中百感交集,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这七年来,并非所有人都认定我是罪人。
竟还有人愿意为了我,默默彻查真相。
9
出院后,我便配合警方继续展调查。
提供了我所知道的一切。
加上陈悦多年来搜集的证据链,案件很快水落石出。
半个月后,李锐被正式拘捕收押。
经过法院判决,他因犯有重大安全责任事故罪。
以及绑架和涉嫌谋杀未遂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而苏晴也因刻意包庇,篡改证据,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法庭宣判那天,我看到了许多当年受害者家属的面孔。
他们的眼神不再只有仇恨,多了一丝复杂和解脱。
几位家属代表甚至在庭审后找到我,流着泪对我说:
“林宇,对不起…我们也是现在才知道真相。”
“谢谢你…谢谢你最终没有让真凶逍遥法外,希望从今以后,我们都能开始新的生活。”
我向他们深深鞠躬,此刻心中也彻底释然。
走出法庭,阳光洒在身上。
久违的轻松感让我几乎落泪。
陈悦站在不远处等我,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她走过来,轻声说:
“走吧,林宇哥,快陪我去个地方。”
我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跟了上去。
很快,陈悦开车带着我来到了市郊的一处墓园。
在绿树环绕的深处,我看到了两块并排的墓碑,上面刻着我父母的名字。
七年了,我终于站在了这里。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跪在墓前,用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墓碑。
“爸,妈…儿子不孝,现在才来看你们。”
见我泣不成声,陈悦只是默默将一束白菊放在墓前,安静站在一旁。
我在父母墓前跪了很久,说了很多很多话
将七年的愧疚、思念和所有痛苦。
以及如今的解脱,都倾诉了出来。
离开墓园时,我虽然心情依旧沉重,但压在心口七年的大石终于被移开了。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我还需要时间去慢慢痊愈。
但至少,我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堂堂正正活下去了。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看着远方,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切,都该重新开始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