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第一医院，七楼心外科值班室。
楚云河盯着手术刀上浮现的“轮回”二字，瞳孔收缩。连续工作二十二小时的疲惫感瞬间被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取代——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共鸣。
窗外，朝阳初升。
但在他眼中，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在变化。值班室白色的墙壁上浮现出暗红色的血丝纹路；走廊里飘荡着普通人看不见的灰黑色雾气；而最浓重的死气，正从隔壁的重症监护室源源不断涌出。
“楚主任！3号床患者室颤了！”护士冲进来，声音急促。
楚云河几乎是本能地抓起急救箱冲出值班室。但在奔跑过程中，他的视角已经不同——他能看到那个病人的“生命线”，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而缠绕在上面的死气正疯狂吞噬着最后的光芒。
监护室里，监护仪刺耳地尖叫着。
患者是个七十多岁的老教授，心脏手术后出现严重并发症。此刻他面色青紫，心电图乱成一团。
“准备除颤！”楚云河已经戴上手套。
“楚主任，这已经是第三次室颤了，而且……”年轻的住院医师声音颤抖，“而且他的家属已经签字放弃抢救了。”
楚云河的手停顿了一瞬。
按医院规定，家属放弃抢救，医生不能再进行侵入性操作。
但在他眼中，这个老人的“生命线”虽然微弱，却还未彻底断裂。更重要的是，那些死气缠绕的方式极不自然——它们像有生命般蠕动，正在抽取着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死亡。
这是“夺魂”。
“让开。”楚云河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推开住院医师，双手按在老人胸口。不是标准的CPR按压，而是某种古老的手法——五指呈爪状，分别按住心、肺、肝、脾、肾对应的穴位。
值班护士惊呼：“楚主任，这不符合——”
话没说完，她愣住了。
因为楚云河的双手，正在发光。
淡淡的金色光晕从他指尖渗出，渗入老人的胸膛。那些灰黑色的死气如同被灼烧般剧烈扭动，发出无声的尖啸。
“生死有序，轮回有法。”楚云河低声念诵，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奇特的韵律，“尔等魍魉，也敢越界夺生？”
他右手猛地一抓。
仿佛抓住了什么无形的东西，用力一拽——
监护室里突然刮起阴风，温度骤降。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看到监护仪的屏幕疯狂闪烁。
而在楚云河眼中，他正从老人体内扯出一团扭曲的黑影。那黑影有模糊的人形，却长着三只猩红的眼睛，正发出恶毒的意念波动：
“医者……多管闲事……死……”
“原来是‘噬魂妖’的残念。”楚云河冷笑，“上古时期被我生死殿灭族，没想到还有余孽苟活至今。”
他左手食中二指并拢，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古老的符号。
符号成型瞬间，金光大盛。
“生死殿第七律：凡噬魂夺魄者——”
“判，神魂俱灭。”
金光化作锁链，将那黑影层层缠绕。黑影发出凄厉的尖啸，疯狂挣扎，却无济于事。锁链收紧，黑影如泡沫般破碎，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与此同时，监护仪的心电图突然恢复了规律的波动。
老人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呼吸变得平稳。
“这……这怎么可能……”住院医师目瞪口呆。
楚云河却突然踉跄一步，扶住床沿。刚才那一下看似轻松，实则消耗了他刚刚觉醒的微弱神力。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
医院里，不止这一只。
“都退出去。”他转头对医护人员说，眼神锐利，“通知保安，封锁七楼。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
“楚主任，这不符合规定……”
“按我说的做！”楚云河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快！”
医护人员被他的气势震慑，慌忙退出。
门关上的瞬间，楚云河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脑海中，无数记忆碎片正在重组——
上古战场，他率领生死殿三千医圣，在尸山血海中抢救同袍；
轮回殿前，他执掌生死簿副本，审判万千亡魂；
还有那道身影，在他炼制出第一枚“九转回生丹”时，拍着他的肩膀说：“云河，有你在，兄弟们就敢死战。”
“悟主……”楚云河喃喃。
就在这时，监护室的门被推开了。
悟青争站在门口，看着他，微笑：
“千年不见，你的‘生死手’还是这么漂亮。”
楚云河浑身一震，几乎是本能地单膝跪地：“生死殿主楚云河，参见悟主！末将来迟，请悟主恕罪！”
“起来。”悟青争扶起他，手指在他眉心一点，“你刚觉醒，神魂不稳。我先帮你稳固根基。”
温和的力量涌入，楚云河感觉脑海中翻腾的记忆碎片迅速平息，重组为完整的传承。生死殿三千秘法、百万药方、还有那本“生死簿·人间卷”的投影，全部清晰浮现。
“谢悟主！”楚云河激动得声音发颤。
“先别谢。”悟青争看向走廊深处，那里死气最浓，“医院里藏了多少噬魂妖？”
“至少十二只。”楚云河面色凝重，“它们似乎是被某种东西吸引来的，正在有组织地抽取重症患者的‘生魂’。如果不是我今天觉醒，恐怕已经有数十人莫名其妙‘病死’了。”
赵铁寒跟在悟青争身后，闻言皱眉：“暗影议会干的？”
“不像。”悟青争摇头，“噬魂妖是上古异种，暗影议会驱使不了。它们应该是感应到了‘生死簿’的气息——云河觉醒时，生死簿投影重现人间，对它们来说是无上美味。”
楚云河惭愧道：“是我大意了。”
“不怪你。”悟青争迈步走向走廊深处，“正好，用它们来给你练手。铁寒，封锁整栋楼，别让任何人上来。”
“是！”
—
宣言时刻：
七楼走廊尽头，是医院的老旧库房，已经多年未用。
此刻，库房门外弥漫着粘稠的黑雾，雾中隐约可见扭曲的面孔在哀嚎。那是被吞噬的生魂碎片，正在痛苦挣扎。
悟青争站在黑雾前，没有立即出手。
他看向楚云河：“生死殿的第一戒律是什么？”
楚云河肃然：“护生者，诛邪祟。”
“那就去做。”悟青争退后一步，“让我看看，千年轮回，你的医术忘了多少，你的杀伐又还剩几分。”
这是考验，也是信任。
楚云河深吸一口气，双手虚握。两柄透明的手术刀在他掌心凝聚——不是实体，而是用神力凝成的“生死刃”。
他走向黑雾。
雾中的噬魂妖感受到了威胁，发出无声的尖啸。黑雾翻腾，凝聚成七只形态各异的怪物：有的像放大的蜘蛛，腹部却长满眼睛；有的如同腐烂的巨蟒，每一片鳞片都是一张人脸；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不断变换的痛苦面孔……
“生死殿众将何在？”楚云河突然开口。
不是对眼前的怪物，而是对着虚空。
冥冥中，无数回应传来——
手术室里，一个正在做阑尾切除的副主任医师手一颤，眼中闪过金光；
急诊科，正在给伤员包扎的护士长动作顿住，掌心浮现医纹；
药房，抓药的老药师推了推眼镜，药柜里所有药材同时轻微震动……
全球各地，三百七十二名生死殿部众在这一刻感应到了殿主的召唤。
虽然他们大部分人记忆还未完全觉醒，但灵魂深处的印记已被触动。
“很好。”楚云河感受到那些回应，嘴角微扬。
他双手一分，生死刃交叉划出。
两道金光呈十字形斩入黑雾，所过之处，黑雾如沸汤泼雪般消融。首当其冲的那只蜘蛛状噬魂妖被十字斩击中，发出凄厉惨叫，身体开始崩解。
“生死殿第二律。”楚云河踏步上前，声音在整层楼回荡，“凡害生魂者——”
“判，抽筋剥髓，永镇无间！”
他左手一抓，那只崩解中的噬魂妖体内飞出一道灰线，被他握在手中。那是噬魂妖的“魂筋”，是它吞噬生魂后凝聚的核心。
魂筋被抽，噬魂妖彻底消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其余六只噬魂妖疯狂了，不顾一切扑上来。
楚云河不闪不避，双手结印：
“生死殿第三十七阵——‘净世莲华’！”
以他为中心，无数金色光线从地面涌出，交织成一朵巨大的莲花虚影。莲花旋转，花瓣开合间洒落点点金光。金光落在噬魂妖身上，如同强酸腐蚀，冒出阵阵黑烟。
“吼——！”
那只人脸巨蟒发狂，张开巨口咬来。
楚云河眼神一冷：“孽畜，也敢嚣张？”
他伸出右手食指，对着巨蟒额头轻轻一点。
“定。”
不是定身，是定魂。
巨蟒僵在原地，那些痛苦哀嚎的人脸全部凝固。楚云河的手指点在它额头，金光渗入。
“生死殿第九秘术——‘追魂溯源’。”
他要看看，这些噬魂妖究竟从何而来，又是被谁唤醒。
画面涌入脑海——
黑暗的地下洞穴，刻满诡异符文的祭坛；
一个身穿黑袍的身影，正用鲜血浇灌祭坛中心的黑色晶体；
晶体中，封印着密密麻麻的噬魂妖卵；
黑袍人喃喃自语：“生死簿重现……主人说的时机到了……用这些祭品，打开‘幽冥裂隙’……”
画面突然中断。
因为黑袍人感应到了窥探，猛地转头。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楚云河看清了那人的眼睛——一金一银，瞳孔深处有六芒星旋转。
“阴阳眼……他是‘幽冥道’的余孽！”楚云河收回手指，脸色难看。
悟青争走过来：“幽冥道？那个在上古时期试图打通人间与幽冥，结果被我们灭门的邪道？”
“是他们。”楚云河点头，“看来不止暗影议会，当年那些被我们镇压的牛鬼蛇神，都在灵气复苏之际蠢蠢欲动了。”
“意料之中。”悟青争平静道，“先解决眼前。”
剩下的五只噬魂妖已经被净世莲华消磨得奄奄一息。楚云河双手合十，莲花猛地收拢——
金光爆闪。
五只噬魂妖化作飞灰，它们吞噬的生魂碎片被释放出来，在空中凝聚成十三个模糊的光团。
“这些都是近期‘病死’患者的残魂。”楚云河叹息，“可惜，只能送他们入轮回了。”
他双手结往生印，轻声道：“尘归尘，土归土，生死有序，轮回有路。去吧。”
光团化作流光，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楚云河才转身，对悟青争躬身：“悟主，幸不辱命。但幽冥道重现，恐怕……”
“兵来将挡。”悟青争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要做的，是先恢复修为，然后——”
他看向走廊另一侧，那里有几个医护人员正偷偷张望。
“用你的医术，在这个世界建立生死殿的第一座‘人间道场’。”
楚云河眼睛一亮：“悟主的意思是……”
“医院就是最好的道场。”悟青争微笑，“救死扶伤，积攒功德，同时也能暗中寻找转世的生死殿部众。我会让周天机把推演到的生死殿成员名单给你，你负责联系、唤醒他们。”
“属下明白！”
“还有这个。”悟青争取出一枚玉简，“这是‘基础炼气诀’的简化版，你可以传授给那些觉醒的兄弟。末法时代，我们需要一套适应这个世界规则的修炼体系。”
楚云河恭敬接过。
就在这时，赵铁寒匆匆走来：“悟主，周老传来消息，又推演到三个即将觉醒的兄弟。”
“说。”
“第一个，林破军，转世为某特种部队教官，五天后将在边境任务中遭遇‘血战劫’觉醒。”
“第二个，苏墨韵，转世为国家书画院首席，七天后将在故宫修复古画时触发‘文心劫’觉醒。”
“第三个……”赵铁寒顿了顿，“白启明，转世身份……是沪上市市长秘书。觉醒契机不明，但周老说，他的命格与‘人间气运’紧密相连。”
悟青争眼神微动。
林破军，千年前的“破军星君”，掌杀伐；
苏墨韵，“文曲阁”主事，以书画入道；
白启明，“天官尚书”，司掌人间官职气运。
这三个人的转世身份，竟然都与前世职责如此契合。
“越来越有意思了。”悟青争看向窗外，“铁寒，安排一下，五天后我们去边境。林破军的觉醒劫，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
“云河。”悟青争又看向楚云河，“医院这边就交给你了。除了救治病人，你还要做一件事——”
“请悟主吩咐。”
“研究这个世界疾病的根源。”悟青争目光深邃，“我怀疑，许多现代疾病都与灵气枯竭、灵脉被封有关。如果你能找到证据，并且用修真手段治愈，那么……我们推行修炼体系时，阻力会小很多。”
楚云河郑重应下：“属下必当竭尽全力！”
—
一亿三千万之名：
当天深夜，楚云河在医院顶楼天台，展开了悟青争赐予的“生死殿名册”。
名册是卷轴形式，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虽然大部分名字黯淡无光（代表尚未觉醒），但已经有几十个名字开始微微发亮。
他找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秦雨柔，转世为沪上医科大学教授，记忆半醒状态；
华九针，转世为某中医院针灸科主任，已初步觉醒医术记忆；
药尘，转世为中药世家传人，正在研究古方时触及前世记忆；
还有更多——
孙思邈（同名转世，非药王本人），某医药公司研发总监；
李时珍（同名转世），植物学家；
扁鹊（同名转世），医学史研究者……
“连这些历史上的医道名人都转世成了我们的部众？”楚云河惊讶。
悟青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是他们转世成了我们的人，而是他们本就是生死殿的成员——历史上的那些神医，许多都是你们生死殿部众的转世之身。你们用医术造福人间，积累功德，本就是生死殿的职责之一。”
楚云河恍然大悟。
难怪他觉醒时，脑海中不仅有修真界的医术，还有无数流传于世的古方、针法。原来千百年来，生死殿一直以这种方式，在末法时代延续道统。
“不过这一世不同。”悟青争走到天台边缘，俯瞰都市灯火，“这一世，你们不仅要行医救人，还要重掌生死，再战诸天。”
楚云河收起名册，坚定道：“生死殿三千部众，随时待命！”
悟青争点头，突然问：“云河，你觉得一亿三千万兄弟全部苏醒，需要多久？”
楚云河思索片刻：“按目前的觉醒速度，如果顺利，三年内应有百万兄弟觉醒。但要全部苏醒……恐怕需要十年，甚至更久。”
“我们没有十年。”悟青争摇头，“灵气复苏的速度在加快，敌人的动作也在加快。我感觉到，最多三年，这个世界就会迎来第一场‘大劫’。”
“大劫？”
“封灵大阵破碎时，积蓄千年的灵气会一次性爆发。”悟青争看向夜空，“届时，会有无数上古遗迹现世，也会有无数被封印的妖魔破封。如果到那时，我们的兄弟还未集结……”
他没说完，但楚云河懂了。
那将是人间浩劫。
“所以，我们要加速。”悟青争转身，“云河，我要你在三个月内，炼制出第一批‘启灵丹’——能帮助未觉醒的兄弟提前触发记忆的丹药。”
楚云河面露难色：“启灵丹需要三味主药：百年灵芝、地心灵乳、还有……觉醒者的‘轮回之血’。前两者还好说，轮回之血必须从已觉醒的兄弟身上提取，会损伤元气。”
“用我的血。”悟青争平静道。
“悟主！不可！”楚云河大惊，“您尚未恢复修为，取血会伤及本源——”
“无妨。”悟青争伸出右手，掌心裂开一道伤口，金色的血液渗出，却没有滴落，而是在空中凝聚成三滴血珠，“一亿三千万兄弟都能为诸天燃烧神魂，我取几滴血算什么？”
他将血珠封入玉瓶，递给楚云河：“省着点用，一滴血，应该能炼制百枚启灵丹。先唤醒最关键的人。”
楚云河双手颤抖着接过玉瓶，跪地哽咽：“悟主大恩，生死殿上下……”
“起来。”悟青争扶起他，“记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明天开始，我会离开沪上，去唤醒林破军、苏墨韵他们。医院这边，还有周天机那边，你多照看。”
“属下遵命！”
悟青争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不夜城，身影缓缓消散在夜色中。
只有一句话留在天台：
“告诉所有已觉醒的兄弟——
三年，我们只有三年时间。”
“三年后，我要看到至少百万神将归位，看到‘人间天军’初具雏形。”
“此界存亡，众生安危，尽在我们肩上。”
“别让我失望。”
楚云河朝着悟青争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拜：
“生死殿楚云河，领法旨！”
当夜，医院里那些被楚云河救下的病人，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一位白衣医圣悬壶济世，身后三千医者随行。所过之处，瘟疫退散，死者复生。
梦醒时，他们发现自己的顽疾竟然好转大半。
而医院的值班记录上，楚云河的名字后面，多了一行小字：
“生死殿主，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