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顾泽明在给唐瑶铺路。
看到他在人群中间眉飞色舞的夸赞唐瑶有多优秀，我心里只觉堵得慌。
爱的最高境界，是怕她跟着自己受委屈，要为她谋出最好的出路。
看见我过来，顾泽明眉头紧锁。
周围的人也对我表现出一股嫌弃。
「就是她乱吃醋，故意利用女儿心脏病拖着不治疗，把孩子害死了。」
「哪有这样当妈的？顾总也真是倒霉，难怪女儿刚过世就来参加工作。」
莫名其妙的谣言让我呼吸一滞。
顾泽明也下意识看向了唐瑶。
两人暧昧目光交汇，他选择了掩盖事实。
我想辩驳，有人的话却更刺耳。
「顾总，你还是赶紧把这种克孩子的女人踹了，不然肯定克你。」
哪个母亲可以听到这样的话？
我双眼泛泪，扭曲的面孔让顾泽明迅速拖住我。
「别给我丢脸。」
我狠狠把离婚协议拍在他脸上。
「顾泽明，我是来找你离婚的。」
在唐瑶带动下，周围全是奚落笑声。
「害死自己孩子，还有脸提离婚，哪个男的敢接盘？」
我被保安丢出了宴会。
顾泽明半夜回来，酒气熏天。
离开妈妈的乐乐哭的撕心裂肺。
他呵斥我为什么不好好带孩子。
「我为什么要给你养私生子？」
这句话让他酒醒了半分。
他带着一丝歉意回我。
「前面那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自己知道是谣言就行了，我也不可能跟他们撕破脸。」
我依旧拽着那张离婚协议。
「签字，然后去给女儿选墓地。」
他冷下脸，眉宇间全是不耐烦。
「至于吗？反正女儿都死了，瑶瑶还得找个好人家，拉踩你几句怎么了，你又不会少块肉，我很忙，没时间去墓园折腾。」
「乐乐也一样听话，他还小，记不住事，你把他当成亲儿子去对待，他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我狠狠摔了面前的杯子。
「让我替唐瑶养孩子，你早就在布局了吧？」
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看着我。
但最后，他依旧还是嘴硬。
「女儿的死我也很痛心，但我希望你能尽快走出来，要是做出一点伤害瑶瑶母子的事，我不会原谅你。」
他转身抱走了乐乐。
我一个人发呆到天亮，短暂拥有过的温馨回忆全部被现实撕裂。
社区通知我，女儿根本没有上户口，注销不了。
我坐在办公厅，不敢置信的看完了全部流程文件。
也就意味着，女儿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是黑户。
可顾泽明当时明明是拿着户口本出来的。
我申请了查看他名下还有谁的户口。
看到意料之中答案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轰然倒地。
我本以为夫妻一场，哪怕我们没多少感情，女儿也是被爱的。
可他只认了唐瑶的孩子。
难怪他当时说一定会让乐乐成为独生子。
我猛然间想起五年前他突然诚挚的表示想要给我有个孩子。
我以为是冰山融化，却不想是阴谋的开端。
如果女儿没有先天性心脏病，我甚至不敢想他会用什么手段让女儿消失。
这五年来，他难道对女儿从未有过愧疚吗？
心脏痛到我脸色惨白。
拒绝工作人员帮忙后，我给律师打了一个电话。
然后我回家带走了乐乐。
他一直想让我照顾这个孩子。
可为什么，会在接到电话后这么害怕？
6.
顾泽明儿子被老婆绑架一事闹得沸沸腾腾。
乍一看，人们怎么都没办法将这几个词串联在一起。
网上开始议论。
「听说这女的是因为自己女儿心脏病死了，所以嫉妒别人孩子。」
「但那个小孩好像是她老公情人生的？说不定他女儿的死和他们也有关系。」
「那也应该是报复大人，绑架小孩这不是犯法吗？」
……
警察也介入进来劝我，家庭和睦最重要，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
我只有一个诉求。
那就是让顾泽明和唐瑶全网公开承认自己错误，并且向我女儿道歉。
已经被耗尽耐心的唐瑶破口大骂。
「凭什么给你道歉？你自己命不好，生了一个有病的女儿，凭什么还要拉上我儿子当陪葬？」
顾泽明和警察将她按住，又是对我一顿劝慰。
我追问顾泽明。
「我怀孕那段时间你学习育儿知识，只是为了乐乐对吧？」
「女儿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你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你总说自己忙，这个忙，到底是在忙工作，还是在忙着陪唐瑶和你儿子？」
「从一开始你就把乐乐放在你户口下，是不是可以证明你早就想害死女儿？」
……
这么多天积攒在心中的郁结被我全部释放出来。
顾泽明从烦躁到犹豫再到惊恐。
他似乎很难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许晚晚，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但你不应该拿一个小孩撒气，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跟我商量，」
「补偿？我让你把女儿补给我，你做得到吗！」
我情绪一下失控起来。
乐乐的哭声传来，顾泽明一下就慌了。
「你别！我认错还不行吗？你有什么冲我来，千万别伤害孩子。我确实是为了乐乐才跟你生的女儿，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养她，我还嫌弃她有先天性问题，浪费我的钱。」
「我每次都趁着你去照顾女儿的时候在陪唐瑶，我每天都在祈祷女儿能快点死，好让我把乐乐光明正大接回家，两次手术失败就是我故意的……」
他的这番坦诚让我拳头不由握紧。
可让我更加难过的是，他原来也可以对一个孩子这么上心。
警察猛然破门而入。
我在顾泽明要生吞火剥我的神情中举起双手。
乐乐抱着恐龙跑出来。
「爸爸，这次捉迷藏我赢了。」
他心疼的抱住孩子，一个劲要求警察重判我。
可是乐乐在他户口名下，就等于是我儿子。
大半月不见，他倒是胖了不少，我连虐待都谈不上。
这场众说纷纭的绑架案终究还是让媒体失望了。
顾泽明依旧不死心，他恶狠狠说话会请律师，一定会将我关进去。
我指了指手机，所有录音已经发布网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网友清一色的全在骂顾泽明和唐瑶。
「这男的是不是有公司？快点报信息，我冲死他们。」
顾泽明越翻评论脸越白。
我笑着朝警察点点头。
「耽误你们时间了，现在带我去警局做笔录吧。」
7.
「所以，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公布你老公和唐瑶出轨？」
问到最后，警察也有几分唏嘘。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更准确的说法，是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对狗男女害死了我女儿。
半个月前我带走乐乐，找顾泽明索要赎金。
金额是他整个公司，他自然不会松口。
而且他也不相信，我会真对乐乐下手。
直到我不断编辑AI合成的照片发给他。
一星期后，他终于是慌了，要报警。
我给出两个选择，要么交出整个公司，要么公开道歉。
两个对他而言全是不利选择。
所以他一拖再拖，迟迟没有给一个准信。
同时他还利用网络对我施加压力。
把我刻画成一个因为失去女儿后而患上臆想症的女人。
这一次通话也是我故意的。
我知道警察会顺着定位摸过来。
既然他不愿意公开道歉，那我就帮帮他。
我的律师也来了。
这场闹剧到最后也就算夫妻之间的摩擦。
我因为扰乱公共治安被关了三天。
顾泽明那边更忙。
他不仅要接受警察调查他让女儿失去最佳治疗时机，还要应付网上的舆论。
他那些合作伙伴也在骂他过于恐怖，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没救下来。
「这种人我哪里还敢合作啊？亲生女儿都能弄死，说不定哪天背后捅我一刀都不知道。」
「他妈的，姓顾的是不是有病啊？他都已经跟这女的有孩子了，还把他介绍给我？」
「见过养情人的，没见过给情人介绍对象的，我做生意难道还比不过这种傻叉吗？」
这样一来，业务不可避免的就黄了。
唐瑶本来已经勾搭上一个高富帅。
现在成了过街老鼠，和顾泽明闹决裂了。
顾泽明忙着处理公司，对她也没了耐心，反而埋怨她害自己快要破产。
三天后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离婚协议甩给他。
「从今以后，我和你再无情分可言。」
「但你毕竟是优优的亲生父亲，离婚以后，我允许你去看她。」
他颤抖又绝望地撕碎了那张纸。
言语间竟有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晚晚，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别抛下我，我身边已经没人了。」
可我再没看过他一眼，全权交由我律师负责。
8.
我给女儿选了一座墓碑。
听导购说，这一片附近都是未成年孩子。
我把小小的骨灰盒放进去。
旁边的柏树居然晃动起来。
女儿一定是感受到了我的到来。
小小软软的她在另外一个世界一定没了病痛，她还可以和附近的小孩做朋友。
我亲手埋葬了她的骨灰盒。
「优优，别怪妈妈，我知道你很爱爸爸，但是他做的这些事情一定要付出代价。」
花瓣吹拂到我脸上，好像女儿亲了我一口。
泪水打湿了我的衣领。
我一转身，就看见手捧绘画本的顾泽明。
我们俩离婚官司已经拉扯了快三个月。
前几天刚刚胜诉。
但他好像一点都不情愿和我离婚。
他每天除了去维系公司，做的最多事就是给我发消息。
他在路上看见了一条可爱的狗，如果优优还在，一定会喜欢。
我们住的那套房子要被拍卖掉，他舍不得里面关于我的一切东西。
公司破产后，他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而我的东西占据了大半个出租屋。
他乐不彼此，也不在意我到底回不回消息。
信息框逐渐由绿色转为白色。
我猜不透他这是后悔了还是不甘心。
我侧身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把绘画本放在坟前。
「这是我整理房子的时候找到的，刚好之前被乐乐拿走了，上面还有我们一家三口的画。」
打开绘画本，女儿稚嫩的笔画跃入眼帘。
我记得，这是她刚在医院被抢救回来后，我鼓励她一起画下的。
那时候。我还憧憬着顾泽明会好好爱她。
「我希望爸爸下次见我的时候可以多笑一下，他总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好恐怖。」
所以绘画中，才有了三个人的开口大笑。
我都开始恍惚，最后一次见到顾泽明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时候？
他曾经明明笑的那样阳光，让我觉得他一定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后来在无尽的争吵当中，我好像都快忘记自己的初衷，要喜欢一个能逗我开心的男人。
他见我看的入神，疲惫的盘腿而坐。
「晚晚，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我曾经以为我根本不爱你，我只是为了用你去替我和唐瑶做掩护。」
「可经历了这么多我才发现，我心中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我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害死我们的女儿，但我现在也遭到报应了，你能不能看到我们之前感情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恶心的直反胃。
他有什么资格再对我说这些话？
我举着画本告诉他。
「知道为什么这么多画里面，只有一幅画是一家三口吗？」
「因为女儿根本记不起你的样子，你在她的生命中一直都是缺席的。」
「现如今你哪来的脸跟我说一家三口？又有什么资格让我替女儿去原谅你？」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我，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
我小心翼翼捧着画本转身要走。
他在身后悲痛欲绝叫住我。
「虽然我对不起女儿，但她从出生以来的医药费一直都是我在支付，你不能抹掉我全部功劳。」
「我知道你失去女儿以后很难受，但一开始没有孩子，我们不也好好的吗？」
「你和我在一起也不是奔着生孩子的，我们以后重新开始，我会努力赚很多钱给你。」
三个月过去，他之前的衣服已经明显大了。
松松垮垮的西装套在他瘦弱身躯上，哪还有半点之前当老板的气势？
我看着他那双无措的眼睛笑了。
「我和谁都可以生优优，而且会比和你生的更健康，因为她花钱，本来就是欠她的。」
9.
顾泽明又和唐瑶闹起来了。
因为乐乐归谁抚养的问题，双方争的面红耳赤。
唐瑶不愿意未婚先孕带儿子，她还要去找有钱男的结婚。
顾泽明自然更不愿意，他还期望着能够早日和我复合。
闹到最后，他又想利用我的心软复合。
唐瑶这么久不见，也学会收敛，变得卑微起来。
「晚晚，我知道你喜欢小孩，我儿子和你女儿差不多大他们俩是有缘分的。你就帮帮忙，帮我把她养大吧。」
顾泽明也小心翼翼的劝我。
「这孩子太可怜了，我一个人肯定养不好，你帮我一起养吧。」
我被他们这番举动给气笑了。
「孩子是什么宠物吗？你们说养就养，说不想养就不想养？养宠物都没你们这么不负责吧？」
「我喜欢小孩，那是因为优优是我亲生女儿，我为什么要替害死我女儿的凶手养小孩？」
顾泽明却拉住我。
「你不愿意养也没关系，我可以不要他，但是你跟我复合好不好？」
唐瑶尖叫起来。
「这孩子是你说要留下的，你是他亲爹，你凭什么不要他？」
趁着他们两个掐架，我赶紧溜走了。
预约的心理医生说我这次又迟到。
我不好意思告诉他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他拿过我的诊断报告，眉头一展而开。
「现在恢复挺好的，再坚持用药几个月，应该可以停了。」
我连连道谢，医生又宽慰我。
「人这一辈子还很长，有些事情你不能一直惦记，早点走出来对谁都好。」
这时候，外面却传来一阵吵闹。
顾泽明追到了医院，非要闯进办公室。
「里面是我老婆，我有权知道她得了什么病。」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他急忙冲过来，担心的看着我。
「因为你害死了女儿，所以我患上了抑郁症。」
我简短的概括完这一切。
他紧握着拳头，对我充满愧疚。
但我拒绝了他的示好。
「我现在已经走出来了，因为坏人已经得到了惩罚。」
「但是我不希望你继续出现在我面前，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他愣在原地，接受着医生和病患的指指点点。
大家都骂他是一个负心汉。
不久后，我身后传来了巨大哀鸣声。
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烦躁。
我在医院的那番话并没有劝退他，反而更加鼓舞了他追我的信念。
他打听到我住处，每天都会准时在小区等着我送早餐。
他说自己没钱再买那些奢侈东西。
但给我最质朴的爱还绰绰有余。
我拉黑掉他的联系方式，他就隔三差五的给我写信。
翻来覆去，就是表明他后悔了。
「我对不起优优，对不起你，但我想弥补。」
我将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撕的粉碎。
从窗户外望去，他还赖在我家楼下没走。
我思索良久，拨打了警察电话。
「我要举报，有的父母对小孩不负责……」
顾泽明很快被警察叫走了。
可能是因为强制监管乐乐，他也没时间再来找我。
我很快有了自己新生活。
交了几个朋友，走过一些地方。
我会捧着女儿的照片向她介绍，她还没来得及去看过的世界。
心理医生对于我的生活介入也多起来。
他幽默风趣，总是能很好的捕捉到我情绪变化。
但是他的举动一点都不让我反感，反而让我倍感亲切。
我不吝啬于在他面前分享女儿曾经留下来的回忆。
半年后，我和他订婚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顾泽明再次出现，却比之前更加狼狈。
10.
他明显有好好打扮过自己。
可这种感觉更像是小丑在装正经。
他痴狂的看着我，好像根本挪不开眼。
「许晚晚，我和你才离婚多久？你就要和别的男人结婚？」
「你了解他吗？他能接受你不能生育吗？」
面对他这有些破防的提问，我很肯定点了点头。
医生走出来，很利落介绍自己。
「你好，我叫韩哲，是许晚晚未婚夫。」
「我这个人只喜欢养狗，所以我不介意她不能生育。」
顾泽明被气的双脸涨红。
他下意识的就想发脾气。
可他看到我们那样恩爱的挽着手，一瞬间又卸掉了全部力气。
他有些不甘心的提醒我。
「男人都是会伪装的。你不要信他这些话。」
韩哲皮笑肉不笑，带着一丝嘲讽开口。
「论伪装技术，我确实不如你。」
「你也不需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泽明再一次破防了。
可他很快又变成了哀求的眼光看我。
「晚晚，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你不要跟他在一起好不好？」
恍惚间我想起来，他和唐瑶暧昧不清时，我也这般求过他。
求他看在女儿的份上，让我们有一个完整家庭。
现在看来，才知道那时候自己有多可笑。
卑微换不来任何的尊敬。
「你也配吗？」
时隔多年，当年射出的子弹还是正中他自己眉心。
顾泽明对我说过的话，我也还了回去。
他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韩哲更是亲密拥过我的腰，向他宣示主权。
「我和我未婚妻很恩爱，还请你不要再来打扰。」
说着，他带我走远了。
身后是顾泽明不甘心的痛苦大叫。
没过多久，他就和唐瑶同居了。
他们两个人互相都见不得对方好。
所以唐瑶根本找不到对象，只会被搅黄。
她索性搬到顾泽明家里，张口就是让他照顾自己。
顾泽明本来就要打工养孩子，再加上多一个会用钱的人，他根本承担不起。
之前回金如土的日子过惯了，哪有那么容易过穷生活？
单单是因为钱，两个人一天都能吵八百回。
听到这些不幸消息时，我已经结婚了。
顾泽明在婚礼那天来了。
偷偷混在人群中，还顺走一瓶果粒橙。
我看向女儿的方向，庆幸她不再和这种父亲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