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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回忆。
“那年你十四岁,对吧?学校后仓库那次意外。”
“你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饭也没吃。我半夜起来,看到你在卫生间,拼命搓洗校服袖子,可袖口上……沾了点灰白色的粉末,还有一点……暗红色的漆点。跟仓库那根掉下来的生锈钢梁上的痕迹,很像。”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竟然早就知道!
“我当时没问你,第二天自己悄悄去了学校。”
录音里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声音,然后是深深地吸气。
“仓库的门锁坏了,那根钢梁……固定它的基座螺栓,少了一个关键的垫片,而且螺母……被人用工具拧松了。很隐蔽,但瞒不过我的眼睛。”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近乎赞赏的意味。
“做得挺干净,没留下指纹。如果不是你袖子上那点东西,还有……你回来时看姜浩的眼神,冰冷得不像个孩子……我可能真以为那是个意外。”
“我后来找你谈过,记得吗?”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当时关了门,问你姜浩的腿,是不是你干的,你开始还嘴硬,后来……你崩溃了,全招了。你说你恨他,恨他妈王雅那个贱人,因为你在商场看到我和她……在一起。”
录音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充满了虚伪的无奈。
“媛媛,你还小,不懂。男人嘛……逢场作戏。王雅……她图我的钱,我图她……算了,都过去了。但你不该……用那种方式。太狠了。”
虚伪!
全都是虚伪!
我攥紧了拳头。
他当时根本不是这样说的!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警告我“忘掉这件事,永远别再提一个字”。
然后就开始疏远姜浩,仿佛他成了家里的污点!
“不过……”
姜建国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阴沉而充满算计。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姜浩也废了,再追究也没意义。家丑不可外扬。王雅要是知道真相,非得闹翻天不可。对我们都没好处。所以,我帮你瞒了下来。”
帮我?
我心底涌起一股冰冷的愤怒。
他是在帮他自己!
掩盖他的丑事!
“这些年,委屈你了,要照顾他。”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虚伪。
“我知道你心里憋屈。看着他占着那么大一笔他亲爹留下的财产,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个废物一样活着……我也替你难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提到了财产!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有时候想想,要是没他就好了。”
他的声音压低了。
“那笔钱,足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多好?”
多少次,他在饭桌上“无意”地叹气。
“唉,要是小浩好好地……那笔信托基金也能早点动用了……”
多少次,他看到我对着姜浩不耐烦时,会不经意地说。
“忍着点吧,谁让他是……唉,要是没这些糟心事就好了……”
甚至在我翻看那本《机械原理》,对着轮椅结构图发呆时。
他会恰好路过,丢下一句。
“现在的轮椅设计复杂,一个螺丝松了都可能出事,推出去可得小心点。”
原来!
每一次叹息,每一句看似无心的话,都是精准地引导!
他早就看穿了我对那笔遗产的渴望。
他利用了这份贪婪,更利用了我对姜浩根深蒂固的恨意!
他把我当成了一把刀!
而我,竟然毫无察觉,甚至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
录音里,姜建国继续说着,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得意。
“公园那天,你推他出去,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主意了。你问我带不带水?我说,‘带吧,天气热,别渴着’。其实……我是说,别渴着你哥。”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你动手了,做得不错。”
“虽然场面闹得有点大,警察也来了……但别怕。”
他的声音充满了笃定。
“警察查不到你头上。你做得干净,时间也对得上。就算……退一万步讲,真有万一……”
他停顿了一下。
“你那时才16岁,还是个孩子,懂什么?冲动,过失,顶天了去少管所待几年。能判多重?出来,你还是我女儿。”
录音结束。
最后那句话。
我僵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
不是解脱,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被彻底扒光的荒谬感。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
原来,我才是最愚蠢的那颗棋子!
“呵……呵呵……”
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像丧钟一样在死寂中炸响!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像一道催命符。
陈警官!
我几乎是痉挛般地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姜小姐。”
陈警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平静。
“关于七年前的案子,有新进展。我们需要你立刻到市局刑侦支队来一趟,协助调查。”
“是关于……当年处理姜浩轮椅的那个拾荒老人,我们找到他了。他提供了一些……非常关键的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