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对不起！”她慌乱地道歉，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
陆野的动作甚至没有停顿半分。
他看到身上的污渍，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迅速将水杯放到一边，脱下衣物，露出线条分明的上身。洗干净手，回来稳稳扶住她因为后缩而有些失衡的肩膀，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利落，抽过旁边置物架上厚厚一叠柔软的洗脸巾。
他没有丝毫嫌弃，也没有多余的话语。
他只是沉默地、专注地，用那些柔软的毛巾，先仔细地擦去她下巴上、嘴角残留的污渍。他的动作并不算特别温柔，甚至有些生硬，带着军人处理事务的效率和直接。
擦干净了她的脸和嘴角，他才转而清理地面。他半蹲着，用毛巾将那些秽物一点一点擦干净，动作麻利而有效。
苏小眠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宽阔的、赤裸的肩背在月光下绷紧的线条，看着他沉默而专注地清理着她制造的狼藉，内心十分愧疚。
陆野将最后一点污渍擦净，将脏掉的毛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走到外面主卧，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衣服递了进来，甚至细心到内衣裤一并都有。
“洗漱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苏小眠看着递过来的衣服脸颊瞬间泛起一丝红晕。
清洗干净，出来。陆野果然就在外面，已经换上了一身居家服，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很多。
“过来。”陆野看到她出来，拉开床头的一个抽屉，里面整齐地摆放着苏小眠孕期需要吃的叶酸及其他药品。
苏小眠走过去，看着他在抽屉里翻找，最终，他拿出了一盒医生开的维生素 B-6和一瓶电解质冲剂。
陆野仔细地看着药品说明书上的小字。
那专注的神情，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仿佛在拆解一枚构造复杂的炸弹，比他在书房处理任何棘手文件时都要认真。
苏小眠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捏着药盒说明书的样子，笨拙，生硬，甚至带着点与他气质不符的认真。
这一幕像一股滚烫的暖流，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撞进了苏小眠地心口。
陆野终于看完了说明书，确认了剂量。他拧开药盒，倒出两粒小小的白色药片。然后，将药片和水杯一起递到苏小眠面前。
“吃了。”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但似乎少了些许惯常的冷硬，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这天过后，陆野开始有意识的注意苏小眠的饮食。
她吃得极少，仿佛食物只是餐盘上不得不存在的装饰，她对某些食材避之唯恐不及，尤其是油腻的肉类和气味稍重的蔬菜，她有时仅仅是看着食物，眼神里就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恐惧的闪躲，紧接着便是喉头微不可察的滚动，像是在强压某种不适。
但是陆野不知道的是，苏小眠对食物的渴望远超她的想象。
陆野一般上午休息，下午去酒吧工作。有时间会陪她吃早餐，除此之外其他时间总是很难找到人影。
这里太干净了，太安静了，也太大了。钟点工阿姨每天下午准时出现，苏小眠试图帮忙做点什么，把散落在沙发上的靠垫摆正，或者擦擦光洁如新的茶几。但往往她刚拿起抹布，阿姨就到了，总是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笑容：“苏小姐放着吧，我来就好。”
“我……我只是想……”苏小眠的话总是被阿姨轻柔地打断：“陆先生交代过的，您好好休息就行，这些粗活不用您动手。”
一次，两次……苏小眠彻底放弃了。她感觉自己像个被精心供奉起来的脆弱摆设，一个占用着昂贵空间却毫无用处的……蛀虫。
早餐时间。精致的餐点准时送达，摆在长长的餐桌上。
陆野昨晚似乎又很晚才回来，此刻坐在餐桌主位，穿着质地精良的家居服，翻看着平板上的财经新闻，侧脸线条冷硬。
苏小眠在他斜对面的位置坐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烤得焦黄的面包片。
“今天感觉怎么样？”陆野的目光没有离开平板，声音低沉。
“还……还好。”苏小眠小声回答，撕下一小块面包，在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没什么胃口。
陆野抬眼瞥了她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牛奶要喝完。”他指了指她面前那杯几乎没动的温热牛奶。
“嗯。”苏小眠应着，端起杯子，强迫自己喝了一小口。浓郁的奶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胃里一阵熟悉的翻腾感袭来。她强忍着放下杯子，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清水压下去。
陆野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放下平板：“张景延说，孕吐严重的话，可以试试苏打饼干或者柠檬水。需要我叫人准备？”
“不……不用麻烦了。我……我出去走走，透透气可能会好点。”
“嗯。带上手机。别走太远，附近有公园。”
“好。”苏小眠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动作快得像逃离。
小区附近的人工湖公园，是苏小眠唯一能找到一点喘息的地方。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比公寓里那冰冷的香气真实得多。
她沿着湖边的小径慢慢走着，看着晨练的老人，嬉闹的孩子，偶尔有跑步的人从身边经过。这种平凡的热闹，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还属于这个世界，而不是云端牢笼里一个无用的附属品。
路过便利店明亮的橱窗，里面琳琅满目的零食包装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苏小眠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慢了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想要填满空虚的强烈冲动，毫无预兆地猛烈袭来。
薯片！巧克力！奶油面包！那些高热量、能瞬间带来短暂麻痹的垃圾食品！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运动裤的口袋。
不行！不能吃！吃了会吐！会胖！会变得更恶心！陆野……陆野会怎么看她？一个连自己食欲都控制不了的废物！
她猛地低下头，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冲过了便利店门口。
回到公寓时，陆野大概已经在休息了。巨大的空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寂静得可怕。那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和强烈的无用感再次将她淹没。
午餐送来了，精致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味道很好可是进食对她来说，不是享受，是一种可能触发失控的可怕开关。她一直在控制自己的食欲，她害怕被陆野发现。
回到房间。
时间慢得像凝固的糖浆。苏小眠拿起手机，翻来覆去，不知道该做什么。天知道她对食物的欲望已经达到顶峰，她不饿，只是想要用咀嚼填补自己焦躁和空虚。
她想到了早上在公园便利店门口被强行压下的那股暴食的欲望，耳朵竖起，在听到陆野离开后，下一秒她拿着手机出门。
便利店，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冷藏区的奶酪、火腿、酸奶，最终落在了冷冻区。
那里有一大桶家庭装的香草冰淇淋！
她一把抓起那桶沉重的冰淇淋，好几包曲奇饼干和巧克力威化。
抱着这堆“战利品”，她冲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
苏小眠撕开冰淇淋桶的盖子，用勺子狠狠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冰冷甜腻的奶油瞬间在口腔里融化，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冰得太阳穴发疼也毫不在意，又粗暴地撕开饼干的包装袋，将酥脆的曲奇胡乱塞进去，咀嚼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她停不下来！仿佛只有用这些高热量的炸弹填满自己，才能证明自己还存在，才能对抗那无边无际的时间和空虚。
当冰淇淋桶见底，饼干包装袋散落一地时，强烈的饱腹感和随之而来的、灭顶的悔恨与恐惧瞬间将她淹没。
冲进洗手间。
剧烈的呕吐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混合着痛苦的呜咽。她吐得撕心裂肺，直到胃里空空如也，才终于停下来。
此时苏小眠才有些后悔和懊恼，这是她住进陆野房子后第一次暴食催吐，没有满足感，只有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