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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打开厚重的雕花铜门,一股冷清的奢华感扑面而来。

出乎意料,莫娴竟然在家,正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做着舒缓的瑜伽动作。

见到他进门,她动作一顿,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诧异。

陈硕视若无睹,径直脱下沾染着烟酒气的昂贵西装,随手扔在旁边的单人沙发扶手上,整个人也重重地陷进宽大的沙发里,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般。

“梁婶,倒杯热水。”他声音沙哑,胃里开始隐隐翻搅,今晚空腹灌下的烈酒开始反噬。

“好的,先生。”梁婶是他们家的住家阿姨,闻声从厨房出来,手脚麻利地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先生,您晚上还没吃东西吧?要不要给您煮点养胃的粥?”

陈硕捂着愈发不适的胃部,点了点头:“嗯,麻烦梁婶。”

“不麻烦,很快就好。”梁婶应着,转身又进了厨房。

莫娴已收了势,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步步踱过来,双臂环抱,嘴角勾起一抹尖锐的讥笑:

“哟,稀客啊!陈大董事长竟然还记得家门朝哪边开?”她刻意拔高了声调,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陈硕苍白的脸。

“怎么?今晚没去你那些莺莺燕燕的温柔乡?还是……被哪个小妖精掏空了身子,灰溜溜跑回来挺尸了?”

她顿了顿,故意上下打量他,“啧,瞧这脸色,跟死人似的。”

陈硕闭上眼,胃部的绞痛骤然加剧,冷汗瞬间沁出额角。他紧抿着唇,一个字都不想回应。

“陈硕!”莫娴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你现在是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愿意了是吗?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你是瞎了还是哑了?!”

陈硕依旧置若罔闻,仿佛她只是空气里恼人的噪音。他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和尖锐的疼痛,挣扎着站起身。

此刻,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尽快回到房间,用热水冲刷掉这一身的疲惫和浊气。

“陈硕!你给我站住!”莫娴见他真的要走,又急又怒。

“明天晚上张董太太的慈善晚宴!爷爷特意打电话来交代了,让我们务必一起出席!你听见没有?!”

陈硕的脚步终于顿住,但也仅仅是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他们之间仅存的交流,早已压缩到只剩下这种为维护公众形象而不得不进行的冰冷指令。

平日里,陈硕能将她视作空气就绝不开口,因为他深知,任何一点回应,哪怕是厌烦的眼神,都只会招致莫娴更加疯狂的纠缠和歇斯底里的爆发。

“你明天下午五点前,回这里来接我一起过去!”莫娴对着他决绝的背影,高声补充道,带着命令的口吻。

这一次,陈硕连停顿都没有,径直推开了一楼尽头那间客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也将莫娴怨毒愤恨的目光隔绝在外。

结婚十年,只有前两年他们偶尔还住一起,后八年他们早已习惯了分房而居。

二楼奢华的主卧属于莫娴,而一楼这间名义上给客人准备的豪华客房,早已成了陈硕固定的“寝宫”。他甚至连和她住在同一层楼,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难以忍受的排斥和膈应。

“陈硕!你是哑巴了吗?!应我一声你会死啊?!”门外,莫娴失控的尖叫声穿透厚重的门板,带着被彻底忽视的屈辱和无处发泄的怨恨。

这种冰冷的沉默,这种将她视若无物的态度,比激烈的争吵更让莫娴感到一种彻骨的无力与绝望。

她知道自己婚前玩得有些过火,可是谁没有点过去?结婚后她不是收敛了吗?不能生孩子是她的错,可这些年她也在积极调养,四处求医问药。

是他!是他再也不碰她,连一丝机会都不给!每一次都是这样,无论她愤怒咆哮还是低声下气,最终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回应她的只有死寂的沉默,或是更激烈的、互相戳刺心窝的争执,而争执的核心,永远绕不开他的应酬、他的冷漠、她的挥霍、她的过去,以及那个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一个孩子。

并非他们生理上彻底不能拥有,而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冷硬得如同这栋豪宅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冰冷,坚硬,容不下任何需要温暖、爱意和耐心才能滋养的生命。

陈硕反手锁上房门,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界。他没有开顶灯,只拧亮了床头一盏落地阅读灯。

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室黑暗,却更添几分孤寂。墙上挂着一幅色彩浓烈、线条扭曲的抽象画,是莫娴当初为了彰显品味而重金购入的,据说出自某位新锐画家之手。

它价值不菲,却只让陈硕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烦躁。他走到小吧台,给自己倒了半杯琥珀色的威士忌,没有加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深市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勾勒出天际线繁华的轮廓。那些光芒如此耀眼夺目,却丝毫照不进他心底那片荒芜冰冷的冻土。

他渴望一种简单纯粹的关系,没有精密的利益计算,没有虚情假意的应酬,没有必须时刻佩戴的沉重面具。

有时,在极度疲惫的深夜,记忆深处会恍惚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大学图书馆里,那个总是偷偷帮他占好靠窗座位的女孩——梁默苒,她的笑容干净得像初春穿透薄雾的第一缕阳光,带着青草的气息。

他想,如果没有他跟莫娴的婚约在前,他是会追求她的吧。毕竟她是他第一个心动的女孩。

可现在,那感觉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事了。如今的他,被财富、权势和这段冰冷彻骨的婚姻牢牢包裹着,像一只被关在纯金打造的华美笼子里的鸟,看似拥有无限天空,实则每一根栏杆都是无形的枷锁,连振翅的欲望都被消磨殆尽。

手机在西装口袋里沉闷地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屏幕上是助理路明宇发来的信息,简洁地提醒着明天上午九点董事会的议程。陈硕用拇指用力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知道,短暂的喘息结束了。明天,太阳升起时,他又必须穿上那身笔挺的铠甲,戴上那张无懈可击的冷酷面具,再次踏入名为“商场”的残酷角斗场,继续在利益的泥沼中搏杀、周旋、算计。

世人只艳羡他站在云端的光鲜,又有几人能窥见这光环背后他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他的冷酷、他的算计,无不是在无数次明枪暗箭中被生生磨砺出的生存本能。

只是偶尔,在某个像今夜这般万籁俱寂、疲惫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的时刻,一个念头会不受控制地浮出水面:

如果……人生能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那会是什么样子?

这偌大的世界,是否还存在一个小小的角落,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真正地、自由地喘上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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