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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民国十四年 初春 广州

陈炯明自1922年冬退据粤东东江一带后,一直和广州革命政府相对抗。1924年冬,他乘总理北上之机,自封为“救粤军总司令”,纠集洪兆麟、林虎等部约三万余人,在英帝国主义及北洋军阀段祺瑞政府的支持下,准备进攻广州。1925年2月,广东革命政府决定进行东征,以粤军为右路军,由中正统领,作为东征的主力;滇军杨希闵部为左路军,桂军刘震寰部为中路军。但杨、刘按兵不动,暗中勾结陈炯明,导致东征军初战失败

1925年3月,陈炯明叛军主力林虎部,裹挟着上一次胜剩的骄狂,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凶狠地扑过来。其前锋锐不可当,竟一举突入了教导第一团指挥部所在的村落!战报传来,黄埔岛上留守的师生们瞬间绷紧了神经。

长洲岛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军校紧急动员!所有具备战斗能力的官兵,包括尚未毕业、正在担任见习军官的高年级学生,全部被编组成临时的学生军,火速开赴前线增援!命令下达得如同疾风骤雨,容不得半分迟疑。

“全体注意!紧急集合!跑步前进!” 区队长王尔琢声音如同炸雷,在骤然响起的凄厉哨音中咆哮着。他脸色铁青,眼中布满了血丝。

整个军校瞬间沸腾。宿舍里一片忙乱,金属碰撞声、皮带扣环的咔哒声、沉重的脚步声响成一片。程廷云动作最快,他抓起自己的步枪,迅速检查枪栓、弹仓,将刺刀咔嗒一声卡牢。背上沉重的子弹带、手榴弹袋、水壶、工兵锹……整套装具在他身上仿佛有了生命,被迅速而精确地调整到最佳状态。最后,他拿起桌上那顶崭新的灰色大檐帽,帽檐下那双年轻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冷冽火焰——那是属于另一个时空战火淬炼出的杀伐之气。

冲出宿舍,走廊里已挤满了奔跑的同学。陈赓从他身边掠过,平日嬉笑的神情荡然无存,只剩下钢铁般的凝重,他用力拍了下程廷云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蒋先云紧随其后,嘴唇紧抿,眼神锐利如刀。杜聿明、关麟征、胡宗南……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紧绷着,写满了初临真正战阵的紧张,但更多的是被战火点燃的决绝。

没有激昂的口号,只有沉重的喘息和皮靴踏地的闷响。一支由教官和学生临时拼凑成的队伍,在弥漫的硝烟味中,沉默而迅疾地扑向枪炮声最密集的方向——那个被战火吞噬的村落。

越靠近前线,空气越是灼热呛人。浓烈的硝烟混杂着血腥味和建筑物燃烧的焦糊味,令人作呕。子弹尖锐的破空声“嗖嗖”地从头顶或身边掠过,不时有迫击炮弹在不远处炸开,掀起冲天的泥柱和碎石,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流弹打在断壁残垣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队伍在一处被炮火犁过的田野边缘停下,暂时依托着几段残破的土墙隐蔽。前方村落的情形惨烈地映入眼帘:几处房屋正熊熊燃烧,火光冲天,黑烟滚滚。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从村子中心区域爆豆般传来,间或夹杂着愤怒的嘶吼和濒死的惨叫。隐约可见穿着灰色教导团军服的士兵在断墙瓦砾间顽强抵抗,但叛军的黄色身影如同潮水般,正从多个方向向村子中心的核心院落猛攻!形势岌岌可危!

“指挥部就在那个大院里!何团长他们被围死了!”一个刚从前方撤下来、胳膊上缠着渗血绷带的教导团士兵,指着村子中心方向嘶声喊道,脸上满是血污和绝望。

临时负责指挥这支学生军的是一位姓刘的战术教官,他脸色煞白,看着前方密集的火力和混乱的战况,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强攻?这点兵力冲进去,无疑是羊入虎口!迂回?地形复杂,敌情不明,时间更不等人!

“教官!”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刘教官身边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枪炮声的力量。是程廷云。他不知何时已半跪在断墙后,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前方的战场,手指在地面迅速划拉着什么。

“说!”刘教官猛地回过神。

“强攻正面,伤亡太大,且杯水车薪!学生请求,由我带领本排,从村子西侧那片废墟和荒坟地迂回过去!”程廷云语速极快,手指坚定地指向村子西面。那里房屋倒塌得更彻底,形成一片断壁残垣的迷宫,其间还夹杂着一些荒草丛生的坟包,地形复杂崎岖。“那里火力相对稀疏,防守薄弱,应是敌结合部!我们由此渗透进去,直插敌攻击部队侧后!打乱其进攻节奏,为指挥部解围!”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方案清晰、大胆,直指要害!

刘教官看着那片地形复杂的区域,又看看程廷云年轻却坚毅无比的脸庞,再看看前方指挥部方向越来越危急的枪炮声,猛地一咬牙:“好!程廷云!你带人上!动作要快!要隐蔽!注意安全!”

“是!”程廷云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起身,低吼一声:“一排!跟我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凝聚力和穿透力。陈赓、蒋先云、杜聿明、关麟征、胡宗南……这些最优秀的见习军官和骨干士兵,毫不犹豫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十几条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在程廷云的带领下,利用田埂、弹坑、燃烧的房屋残骸作为掩护,时而低姿匍匐,时而迅猛跃进,向着那片死亡废墟疾速穿插!子弹在他们身边呼啸,溅起的泥土打在脸上生疼。每一次跃进,每一次卧倒,程廷云都冲在最前,动作干净利落,对弹道的判断精准得令人心惊,总能在火力间隙找到最安全的路线。

“散开!三角队形!保持间隔!注意交叉掩护!”程廷云在跃进中不断发出短促清晰的指令。这支临时小队在他的指挥下,如同一个紧密咬合的齿轮组,高效而致命地运转着。

他们终于冲入了西侧的废墟地带。这里如同地狱的角落,断壁残垣狰狞矗立,焦黑的梁木斜插着,荒坟的墓碑在硝烟中若隐若现。叛军显然也忽略了这片区域的防御,只有零星的枪声从远处传来。

“停止前进!”程廷云突然在一处半塌的土墙后伏低身体,举手示意。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前方一片相对开阔、被几座大坟包环绕的区域。“前面!坟包后面!有机枪巢!还有散兵!”

众人心中一凛,顺着他示意的方向凝神看去。果然,透过弥漫的硝烟,隐约看到两座大坟包后面,马克沁机枪的枪管正喷吐着火舌,几个叛军士兵的身影在坟包间晃动,他们的火力正指向村落中心方向,显然是围攻指挥部的一股侧翼支援力量!

“慕白!怎么办?绕过去?”陈赓压低声音问,额头上全是汗水和泥土混合的污迹。

“绕不过去!这是必经之路,也是威胁!”程廷云的声音冰冷,“打掉它!正好敲山震虎!”他迅速扫视地形,“景秋兄!带两个人,从左边那片矮墙摸过去,看到那个塌了一半的牲口棚没有?到那里建立火力点,压制右边坟包后的敌人!巫山兄!你带两个人,右边,利用那个大弹坑,盯死左边坟包!其他人,跟我准备手榴弹!听我口令,同时投弹,炸他个底朝天!然后冲锋!动作要猛!要快!刺刀见红!”

命令清晰果断,分工明确!陈赓和蒋先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人分头潜行过去。

程廷云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紧贴着冰冷的断墙,屏住呼吸。他飞快地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步枪,将刺刀再次紧了紧,然后掏出了两颗沉甸甸的木柄手榴弹,拧开底盖,小指勾住拉火环。他的动作稳定得可怕,眼神专注得只剩下前方的目标。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远处激烈的枪炮声和近处敌人机枪单调的嘶吼在提醒着战场的残酷。

当陈赓那边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约定的信号)时,程廷云眼中寒光暴射!

“投弹!”

他猛地探身,手臂划出一道有力的弧线,两颗手榴弹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飞向两个机枪巢所在的坟包后!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士兵也奋力将手榴弹投出!

“轰!轰!轰!轰!”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几乎同时响起!火光和浓烟瞬间吞没了那两个坟包!敌人的机枪嘶吼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凄厉的惨叫!

“冲!”程廷云的吼声如同出鞘的利剑!他第一个跃出断墙,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如同一头扑向猎物的猛虎,朝着硝烟弥漫的爆炸点冲去!杜聿明、关麟征、胡宗南等人紧随其后,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尽,程廷云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冲入其中。一个满脸是血、被炸懵的叛军机枪手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程廷云的刺刀已带着冰冷的寒光,精准而冷酷地捅进了他的胸膛!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滚烫的鲜血喷射而出!

“杀!”杜聿明怒吼着,用枪托狠狠砸倒一个企图反抗的敌人。关麟征的刺刀也染上了血色。胡宗南个子虽小,此刻却异常凶狠,近身搏杀毫不退缩。陈赓和蒋先云也从两侧压了过来,精准的点射将试图逃跑的残敌撂倒。

战斗在几分钟内结束。这个小据点被干净利落地拔除!叛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荒草丛生的坟包间。

程廷云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温热液体,没有停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立刻指向村落中心指挥部大院的方向:“枪声弱了!敌主力还在围攻!从这里,穿过那片烧毁的祠堂!直插他们背后!快!”

他再次冲在了最前面。小队紧随其后,士气如虹!他们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利用废墟和混乱的战场环境,向着围攻指挥部的叛军主力的侧后,狠狠地捅了进去!

程廷云冲过一处燃烧的断墙拐角,猛地刹住脚步!前方,祠堂的残骸后,赫然出现一队正匆忙向指挥部大院方向增援的叛军,大约一个班的兵力!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惊愕之下,慌忙举枪!

狭路相逢!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

“打!”程廷云的吼声和手中的枪声同时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叛军应声栽倒!他动作快得惊人,开火、退壳、上膛、再瞄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子弹精准地飞向目标!

“哒哒哒!”陈赓端着一支缴获的冲锋枪(从刚才的机枪巢获得),猛烈开火,压制住敌人!蒋先云、杜聿明等人也依托着残垣断壁,纷纷开火!

遭遇战瞬间爆发!子弹在狭窄的废墟间疯狂穿梭,打在断壁和烧焦的木头上,噗噗作响,碎屑纷飞。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侧后袭击打懵了,队形顿时大乱。

程廷云打光了一个弹夹,迅速更换。他眼神冰冷,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一个叛军军官大腹便便模样的家伙挥舞着手枪,试图组织抵抗,程廷云的步枪稳稳指向他。

砰!

军官的眉心爆开一朵血花,仰面栽倒。

“跟我冲!别让他们缓过神!”程廷云厉声喝道,端着刺刀再次发起冲锋!小队成员爆发出惊人的勇气,紧随其后,如同猛虎下山,扑入混乱的敌群!

刺刀见红!白刃格斗!怒吼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瞬间响成一片!程廷云的拼刺技术融合了现代格斗的简洁狠辣与战场搏杀的实用,每一次突刺都刁钻致命,动作迅捷如风,连续放倒两人!陈赓更是如同下山猛虎,勇不可当!蒋先云则异常冷静,在混战中精准地点射着威胁最大的敌人。

这股增援的叛军被这伙突然杀出、悍不畏死的学生军彻底打垮!死的死,逃的逃!

程廷云没有追击逃兵,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混合着硝烟和血污,在他年轻的脸上流淌。他侧耳倾听,指挥部方向的枪声果然稀疏混乱了许多!敌军的攻势被打断了!

“继续!目标!指挥部大院!”程廷云的声音带着嘶哑,却依旧充满力量。他端起枪,指向硝烟弥漫的前方,带着这支如同从血与火中淬炼出来的小队,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战场的核心。

当他们冲破最后一道由叛军仓促组成的薄弱防线,终于看到那座被硝烟熏黑、弹痕累累的指挥部大院时,里面的守军也看到了他们。绝境中看到援兵,尤其是看到冲在最前面那个浑身浴血却眼神锐利如刀的年轻身影时,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援兵!是军校的援兵!程排长!是程慕白!”有人认出了他。

何应钦团长站在院门口,灰头土脸,军装被弹片划破多处,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他望着程廷云和他身后那群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年轻面孔,疲惫而严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欣慰,有震撼,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赏。

程廷云冲到何应钦面前,立正,敬礼!动作依旧标准有力,尽管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报告团长!学生军增援分队!一排长程廷云!奉命报到!”他的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在渐渐稀疏的枪炮声中,异常清晰地回荡在残破的院落里。

何应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任何嘉许的话,只是重重地、用力地拍了拍程廷云的肩膀。那沉重的力量,传递着一切。硝烟尚未散尽,但最危险的时刻,被这群年轻的铁血硬生生地扛了过去。程廷云的名字,伴随着棉湖的血火,注定将不再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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