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电话两头突然都安静下来。
江屿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泛着青白。
“江念晚！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他不信。
或者说，他无法相信。
他从未预设过她会以这种方式，在这种时刻退场。
甚至他没有在她离世前看她一眼。
念念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笑。
“爸。”
“从我十五岁起，我就再没兴趣跟你开任何玩笑了。”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江屿维持着握手机的姿势，在原地凝固了许久。
然后，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那张昂贵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
江屿在舞台上追求极致的完美，私生活却混乱随意得惊人。
公寓的整洁、行程的顺畅、所有琐碎的日常，都依赖她在背后打点。
他不止一次因为她擅动他灵感迸发速写出的乐谱而大发雷霆。
现在想来，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配不上她那份细致入微。
他需要一个能与他灵魂共振、在音乐巅峰共舞的缪斯女神。
而不是一个默默替他熨平演出服，但连摇滚和蓝调都分不清的生活助理。
天光渐亮，城市的轮廓在窗外清晰起来。
我看见他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上一处几乎看不见的。
被她不小心用指甲划出的微小痕迹。
公寓的智能门锁发出轻微的解锁声。
江屿猛地抬头看去。
门口站着的，是念念。
她晃了晃手中的门禁卡。
那是我给她的备用钥匙。
“正好你在。”
念念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径直走进来，目标明确地走向书房。
“妈放遗嘱和重要文件的地方在哪？律师那边需要死亡证明原件去办理继承手续。”
江屿整个人僵在那里。
“给她办死亡证明？”
电视墙后隐藏的保险柜，存放着家里最重要的文件。
他这些东西向来随手乱丢。
包括那些价值连城的金唱片奖杯和版权合同，每次都是她仔细收好。
他对这些毫不在意，她却每次都像捧着珍宝，轻轻擦拭那些奖杯，眼底有光。
“有什么意义？”
他曾不解。
她就笑着，眉眼弯弯。
“因为阿屿是最棒的呀！看到你被认可，我就开心。”
那是年轻时她还会流露的崇拜。
后来，在日复一日的疏离中，她看他时眼里的光好像熄灭了。
此刻，江屿正死死捏着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
证件照拍得并不如意。
他面无表情，眼神疏离得像个局外人。
而她，努力地弯着嘴角，笑容里是对未来全部的憧憬和爱意。
仿佛那是她一个人的婚礼。
念念找到了需要的文件，转头看见江屿紧攥着结婚证盯着照片。
“爸，不用担心。”
念念的声音带着讥讽。
“妈走了，根据法律，你们的婚姻关系自动解除了。你不是她丈夫了，永远不是了。”
“开心吗？”
“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的灵感缪斯们，自由发展你想要的关系了。”
念念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
要是放在以前，江屿早就暴怒。
但现在他就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
瘫软在沙发上。
过了许久，江屿慢慢站起身。
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演出服外套，声音沙哑：“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