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7
围观的权贵震惊地看着我,随后缓缓将目光移到父亲等人身上,小声议论起来:
“今日可是太后寿宴,她竟还敢拿安宁郡主的死喊冤,真是大胆!”
“可她竟然拿出丹书铁券……难不成她真是被冤枉的?若这件事真是沈采薇做的……那沈候和小沈大人可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有什么冤枉的!当年那事人赃俱获,镇山王亲手抓的她!”
“更何况谋害皇亲,那可是要诛九族的事情!幸亏沈大人当机立断,弃暗投明没有选择包庇,不然沈家现在全都得处刑。”
“我看她就是故意报复,这不孝女若是我府里的,我定将她逐出族谱,任由她自生自灭。”
父亲脸色一白,声音紧张又颤抖拦在我身前:
“逆女,你非要害死全家才甘心吗?还不快回去!”
我头也没抬,继续向前爬。
阿兄上前从地上拖着我起身,语气紧张,亦有不满:“你听听外人都是怎么议论你的,当年的事我们都已经不提了,你为甚还是不肯放下?”
我斜了他一眼,冷笑道:
“放下?凭什么?”
每晚入睡我都会回到那天。
他们压着我认罪,冷眼看着我被绑在烈马身后拖行,身后的血迹越来越多,直到惊醒。
可这一切,本该是沈采薇受的。
见我眼中满是冷意,阿兄忽然一愣,换了劝慰的语气:
“你走后,父亲被镇山王在朝中打压的处处抬不起头,我也因此再没机会升官。”
“就连采薇都因为你当初的污蔑,整整五年在闺女圈被孤立。”
“全家都为你遭受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敢再将全家往火坑里推?!”
一旁的沈采薇假意擦泪,语气却多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姐姐,你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能故意害我呀……”
“五年前的事情早就已经查清,为什么你还想推到我头上……”
我深吸口气,抬高了喊冤的声音:
“臣女沈南芷,状告威远侯庶女沈采薇杀害安宁郡主,威远侯和世子伪造证据,逼迫臣女顶罪!”
“求圣上太后明断!”
众人的指指点点让父亲和阿兄脸色更加难看。
他们着急将我拖走,力气大的恨不得将我骨头掐断。
我挣扎着死死扣住石砖。
沈采薇一脚踩上我的手指,狠狠碾了又碾,始终没能让我松开。
父亲气不过抬起脚用力踢在我的身上:
“混账!逆女!当初就该让你死在那里!就不该把你接回来!”
四肢百骸都是剧痛。
我口中吐出大滩鲜血,手指终于松开。
就在我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传召的时候,宫门突然打开,圣上身边的李公公小跑过来:
“住手!圣上要见威远侯嫡女沈南芷!小姐请随我来!”
原本人声鼎沸的宫门瞬间鸦雀无声。
眼中流下两道血泪,我强撑着身体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臣女沈南芷,叩谢皇恩。”
父亲和阿兄惊恐对视,脸色惨白。
8
进宫路上,父亲几次趁李公公不注意,追上来耳语:
“沈南芷!你要是敢胡言乱语,我以后定要将你从族谱除名!”
“若侯府真倒台,我会第一时间命人少了你娘的排位,让她好好看看她的好女儿,让她死后也无人祭拜。”
沈采薇立刻点头附和:
“就是!侯府如今全靠父亲支撑,你莫要为了一己私欲,连累整个侯府跟你陪葬!”
阿兄震惊地看着二人,眼中闪过痛色:
阿娘还在世时,对我和阿兄是极宠的。
小时候我不小心摔倒,她都会心疼地将我抱在怀里,哄了又哄。
要是她知道我受了这么多委屈,还不知道会有多心疼。
想必阿兄也是想起了阿娘临终前的嘱托,让他做哥哥的好好保护我。
此刻,他看我的眼神不复以往冷漠,多了些复杂的神色。
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李公公在御花园门口停住脚步:
“沈小姐,皇上和太后娘娘在凉亭处等您。”
我福了福身,踉跄着走进去。
身边百花齐放,可我却顾不得欣赏,一见那边的明黄色身影,直接跪了下去:
“臣女,参见圣上……”
刚刚吐完血,脸上早已成了灰白颜色。
染血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得我的身形像纸一样单薄,仿佛一阵风都能把我吹到。
一旁的太后见我瘦骨嶙峋的模样,瞬间红了眼。
出事的那天正逢十五,太后在护国寺祈福,收到消息时已经是三天后,她没能赶回来。
后来我被定罪,她苦于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又不敢和手握重权的镇山王对抗。
只能看着我被流放宁古塔五年。
皇上坐在上首,不怒自威:
“你有何冤屈,详细说说。”
我跪在地上,额头用力磕向地面:
“臣女沈南芷,状告威远侯庶女沈采薇杀害安宁郡主,威远侯和世子伪造证据,逼迫臣女顶罪!”
远处候着的三人心下一惊,不顾太监阻拦冲到圣上面前:
“圣上明鉴,这是诬陷!”
“小妹在家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杀鸡都不敢看,又怎敢害人呢?”
父亲跪在地上,擦了擦眼里并不存在的眼泪:
“圣上,我是她父亲,怎么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若不是她做了错事,我也不会大义灭亲。”
沈采薇柔柔弱弱开口:
“没错,当年是王爷亲自找到的凶器,阿兄也亲眼看到了沈南芷杀人,人证物证俱在,抵赖不得。”
“你说是不是,阿兄?”
阿兄正想点头,我轻声开口:
“你又想害我一次吗?”
阿兄愣住,看着我胸前大片的鲜血,神色恍惚,支支吾吾。
沈采薇见他犹豫,扯了好几下的他的袖子,又故作可怜开口:
“阿兄,当初若不是有你帮我作证,我真要百口莫辩了。”
阿兄似乎想到什么,深深看了我一眼后,对着圣上重重点头:
“是,微臣亲眼所见,是她杀了安宁郡主。”
权贵嘘声一片:
“还真是死性不改,到现在还敢诬陷庶妹,真是其心可诛!”
圣上皱眉思索着,脸上隐隐有些恼怒之色。
沈采薇得意看了我一眼,缓缓开口:
“姐姐,公道自在人心,有阿兄在,你永远别想诬陷我。”
我冷笑一声开口:
“谁说当年的认证只有他一个?”
9
全场哗然。
圣上垂眸,语气缓了一点:
“你说的人证是谁?”
“沈采薇的贴身婢女,小桃。”
话落,沈采薇嗤笑出声:
“沈南芷,小桃早就死了,还说你不是故意捣乱!”
父亲和阿兄松了口气,眼神全是责怪:
“一个死人怎么给你作证?我看你就是得了失心疯,满口胡言乱语!”
权贵们嬉笑着嘲讽:
“这沈家嫡女真是疯了,死人怎么当人证?”
我提高声音:
“小桃确实已死,不过她在临死前给我留了一封血书……”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众人皆是一愣,原本的嬉笑瞬间凝固在脸上。
沈采薇的面色也瞬间变得僵硬,她身旁的父亲和兄长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太后原本在一旁沉默,此刻却突然眼前一亮。
她猛地站起身,语气急切:
“快,快呈上来。”
我缓缓从怀中掏出那封细心保存的血书,太监恭敬地双手接过,快步呈给太后。
太后接过血书,仔细端详片刻后,拿着帕子拭泪:
“这沈府竟敢为了保一个庶女,推嫡女出去定罪,简直倒反天罡!”
“你祖母若是泉下有知,定要怪我没有提早发现,才害你被磋磨成这副模样。”
母亲死后,父亲和阿兄不愿深究后院的那些腌臜事情。
每次受欺负,只有祖母会为我主持公道,护我长大。
甚至临死,还担心我以后嫁的不好,为我求来了谢家的联姻。
只可惜,她的费心筹谋,还是被毁了。
圣上看着太后的反应,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可在接过血书片刻后,脸上的表情还是逐渐变得铁青。
良久,他猛地一拍石桌,厉声呵斥:
“好你们沈家,欺君罔上!丧尽天良!”
我被流放后,沈采薇为了以绝后患,将身边所有人都悄悄处理了。
沈家将这件事捂得死死的。
小桃提前知晓自己可能逃不过,临死前特意写了血书让家人逃命的时候顺道交给我。
里面记录了林采薇的详细杀人经过,甚至还有这些年我在侯府受过的磋磨。
沈采薇三人瞬间瘫倒在地,瑟瑟发抖,面色如土。
“来人,将他们三人拖入天牢,严加审问!”
“势必要将上面提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审问清楚,一字不差地呈给朕!”
侍卫拖着三人正要离开,镇山王携王妃匆匆赶到:
“圣上,手下留情!”
“仅凭一封血书就想逃脱罪责,圣上莫要被她骗了!”
10
看到我,镇山王夫妇同时红了眼。
只要我还活着,他们没有一天不恨我。
哪怕我在宁古塔每日被他们折磨到奄奄一息,哪怕我每天都和他们说凶手不是我。
他们还是恨我。
也许是因为我还活着吧。
镇山王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狠狠踹向我的心口:
“贱人!敢跑这里搬弄是非!”
那一脚力道极大,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巨石碾过。
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谁都没想到镇山王会突然失控,一时间竟都被吓得呆愣在原地。
谢筠最先反应过来挡在我面前,帮我挡下了又一次的攻击。
“谢筠!你是要和我镇山王府为敌吗?!”
谢筠扫了眼划伤的手背,沉稳有力解释:
“今日是太后寿宴,弄出人命,不吉利。”
我愣了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替我解围。
只是我的心,早就死在五年前。
谢筠回头看了我一眼,眼底是浓浓的担心。
我却别开眼,默默挪到一边,平声道:
“王爷王妃,要是小郡主知道她的亲生父母包庇杀人凶手,她会难过的。”
这话如一把锋利的剑,瞬间刺中了镇山王和王妃的软肋。
两人的愤怒瞬间转化成错愕,又在看到挡在我身前的谢筠后变成更加更加强烈的愤怒。
“你这畜生!杀了我的女儿,还敢在这里惺惺作态!”
“早知道你从未真心悔过,当初就应该让你死在宁古塔,永远别回来!”
我苦笑一声,掀开衣袍,露出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
众人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全身疤痕新旧交错,甚至凹凸不平,这是当初被绑在木人桩上被秃鹰啄食得痕迹。
“你们还要我怎么悔过?”
我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却带着无尽的悲凉:“我每天都在生死边缘徘徊。被毒打、被虐待是家常便饭,甚至被强迫着流产二十七次。”
“罪魁祸首在京中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我只能在漫天风雪中无助地哭喊。”
“那件事本就不是我做的,却被你们折磨了五年,到底怎样才算悔过?”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
有人终于敢为我发声:
“即便有错,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也实在是太残忍了!”
“想当初,沈南芷金尊玉贵,才貌双全,是京城女子中的翘楚,如今竟落到这步田地,真是造化弄人。”
“可她毕竟是杀人凶手,杀得还是镇山王夫妇最宠爱的小女儿,这下场是她咎由自取!”
太后心疼得落泪,质问镇山王: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王妃却陷入疯狂,声泪俱下:
“那我的孩子呢?她才八岁啊!就被人活活杀了!”
“作为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就算把她抽筋扒皮也抹不平我心里的恨意!”
太后无言以对,只得叹息。
沈采薇见状,跪到王妃面前声泪俱下:
“王妃,我真的是无辜的!我当时和小郡主根本没什么交集,我怎么可能下此毒手呢?”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冷笑出声:
“是啊,沈采薇,你都不认识小郡主,怎么就狠毒到要杀人呢?”
沈采薇瞬间僵住,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11
众人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没了当初的愤怒和厌恶,多了些惊诧、疑惑,甚至同情。
我强打起精神,迎着众人探寻的目光,开始当年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五年前,侯府举办赏花宴,京中女眷携子女应邀参加。”
“镇山王妃收到帖子,破天荒带着八岁的小郡主前来。”
“小郡主生性活泼好动,在人群中穿梭,却不慎与下人走散。”
众人听后,皆露出惋惜之色,镇山王妃眼眶含泪盯着我的脸。
“小郡主在园子里闲逛时,无意间和沈采薇撞在一起。”
我目光转向沈采薇,继续开口:
“沈采薇没认出小郡主,只以为是哪家被藏在后院的小庶女。”
“看到她衣着华丽的样子,心生嫉妒,便出言讽刺,逼着小郡主将身上的饰品朱钗全部摘下来。”
沈采薇神色一凛,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否认:
“那日我全程都没见过小郡主,更别提索要朱钗这种无稽之谈!”
我没搭理她的狡辩,继续开口:
“小郡主年幼,便出言拒绝,顶了几句。”
镇山王妃目光落在沈采薇身上,晦暗不明。
我继续说,声音带了一丝悲悯:
“沈采薇一怒之下,命令婢女小桃将小郡主推进湖里。”
“小郡主不会游泳,在水中拼命挣扎,哭喊说自己是安宁郡主。”
镇山王妃身形晃了晃,镇山王快步将人捞进怀里。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小郡主一直在大喊:等我父王来,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沈采薇脸色越发难看,紧咬着唇,捏着帕子的直接用力到发白。
“沈南芷,你胡说……”
“闭嘴!让她说!”
镇山王一声怒喝,将她后面的话生生吓了回去。
父亲和阿兄投来祈求的眼神,希望我别再说。
我扫了一眼,别过头去。
“沈采薇听后,心生恐惧,起了杀心。”
“她命小桃下水掐死小郡主,可小桃怕水死活不肯下去。”
“她便自己跳下去,将小郡主的头用力按进水里。”
听到这,镇山王死死攥着拳,手背青筋暴起。
“小郡主许是有些功夫傍身,按着沈采薇连换好几口气后,挣扎着游向岸边。”
“沈采薇气急,头上的白玉簪子,在小郡主快要上岸前将她拖回水里,生生刺死了她。”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有人忍不住惊呼:
“沈采薇,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
沈采薇对上镇山王夫妇猩红的双眼,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这时,我走到了父兄面前,冷笑着开口:
“后来,沈采薇装出一副失手杀人的样子,跑到你们面前哭诉,你们怕她遭到报复,于是推我出去顶罪。”
“而我的好阿兄,更是把那枚带血的杀人凶器当做礼物送给了我,害我背上杀人的罪名。”
父亲和阿兄手脚无措站在那里,惊慌失措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12
故事讲完,父亲和阿兄面如死灰,素来冷静的眼中满是惊恐不安。
沈采薇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沈南芷!你血口喷人!”
“竟然编造这样的谎言来污蔑我!你就是个恶毒的女人!”
我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你说我是恶毒的女人,那你呢?”
“小郡主她才八岁,就死在了你的白玉簪下。她有什么错?”
“就因为穿得比你好看,就活该被你杀死吗?”
沈采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向我扑过来,眼里全是疯狂与狠毒:
“沈南芷!你就是嫉妒我抢走你的一切才故意陷害我!”
“小桃那个贱婢本来就手脚不干净,被我抓到偷我东西怀恨在心,所以才和你合伙陷害我!”
镇山王妃红着眼走到我面前,看向我的眼神已经少了很多敌意:
“你说的事,可有什么证据?”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此刻必须拿出确凿的证据,才能让她们彻底信服。
“小桃说过,沈采薇偏执成狂,身上的每件东西都要有自己的专属印记。”
“当年给我定罪的那枚白玉簪上,簪体也刻了一朵紫薇花,只是肉眼很难发现。”
“不过只要放进酒中浸泡一会儿,酒水湿润簪体就能显现。”
众人听闻,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王妃和镇山王对视一眼,随后从袖子里缓缓拿出一支有些陈旧的盒子。
打开,看到上面的血迹几乎已经浸入玉体。
李公公很快将酒端上来,簪子浸没在酒中,尾部很快呈现出淡淡的红。
片刻后,一朵玫红色的紫薇花浮现。
镇山王想沈采薇冲过去,狠狠一脚将她踢倒:
“原来是你杀了我的安宁,这五年我竟被你蒙在鼓里!”
沈采薇生生吐出一口血,脸色变得惨白。
她瘫倒在地,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不……那不是我的!”
镇山王妃随手扯下她的耳坠扔进酒里。
不多时,一枚相同图案的紫薇花呈现在众人眼前。
王妃一巴掌扇在沈采薇脸上,咬牙切齿道:
“证据确凿,你竟还敢狡辩!”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杀了我们的孩子,还敢借我们的手害你嫡姐!我杀了你!”
沈采薇破罐子破摔,突然放声大笑:
“谁让你们把女儿打扮得那么好看?我就是讨厌有人比我好看怎么了?”
“那个贱人要是知道你们认错了凶手,还对我那么信任,估计要恨死你们了吧?”
她突然转向父亲和阿兄,眼神中满是蔑视:
“你们两个也是愚蠢!我随便演一演,掉几滴眼泪,你们还就真逼着她去顶罪了!”
“落个欺君之罪的下场,也是你们活该!”
父亲和阿兄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们跪在地上,哭着向我求饶:
“南芷,爹爹错了!我们不该轻信沈采薇的话,不该让你去顶罪!”
“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原谅我们帮我们求求情,好不好?”
心中涌起一股酸楚,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这份迟来的亲情和道歉,我一点都不稀罕。
圣上想到这五年我的经历,温声开口:
“这件事你是无辜受害,我代镇北王想你道歉。”
“有什么心愿或是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朕一定满足你。”
我望着圣上,声音哽咽:
“我想把我娘的坟墓移回崔家祖坟,待我死后,我想和我娘葬在一起。”
圣上点头应允,并将当年的真相昭告天下,还我身后清名。
我叩头谢恩。
随后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13
再次醒来,已经是半月后。
沈家被抄没全部家产,圣上将其全都归在我名下。
父亲和阿兄被流放宁古塔,做了最下等的苦奴。
只要做的不好便是长鞭伺候。
起初父亲端着侯爷的架子,还想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可在经历食不果腹的第三天后,他再也不嫌弃冷硬的馒头和掺了土的白粥。
阿兄一直想逃跑,只是被打断了一条腿后,开始每晚抱着被子对着汴京的方向痛哭。
曾经无数个夜晚,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盼望他能出现,盼望他能接我回去。
可是等来的,只有镇山王和王妃的鞭打和蹂躏。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漫长。
他们住在四面透风的牛棚里,很快便染了风寒。
索性只是落下肺痨的毛病,死不了,也活不长。
沈采薇却没这么好的运气。
镇山王妃将我受过的酷刑在她身上全来了一遍,有过之无不及。
整日伤痕累累衣不蔽体,甚至还要跟狗抢吃食才能活下去。
镇山王不是个慈悲心肠的人,带她回到封地的第一晚,就将她扔进营地,犒劳将士。
伺候每晚,营帐里总是彻夜响起她的惨叫和哀嚎。
她的肚子大了又小,小了又大,直到第四十五次,因为感染,下身溃烂,引得一众将士不满。
将她剥光了扔出营帐,当晚她便死在了那个夜里。
镇山王和王妃因当年的事情,心中惭愧。
托太后娘娘转交我一张地契:
“当初的事,镇南王夫妇觉得有亏于你,割了名下一块封底托哀家转交给你。”
“还说以后若有难处,尽管开口,他们夫妇二人这一辈子都欠你的。”
空气沉默一瞬,太后叹了口气:
“哀家已经找了神医帮你调理身体,以后就陪在哀家身边吧。”
“有哀家在,谁都不能再欺负你。”
我伸出手,大胆抱了抱她:
“太后娘娘,这次的事谢谢您。”
“只是这里到处都是以前的回忆,我怕我及时身体好了,心病难医。”
“请您允我出宫,离开汴京。”
太后沉吟片刻,最终同意:
“好,都依你,只是谢家那小子每日进宫想见你。”
“他是家里独子,恐怕没办法随你离开汴京……”
我默了默,决定决定还是要趁早说清。
出宫那天,谢筠如约出现,我对他的态度变得客气又疏离。
“五年前,我恨过你,怨过你,恨你当时明明也在场,却怕谢家趟进这滩浑水,选择坐视不理。”
“如今,我想明白了,我不再恨你,也不再怨你……也不再爱你了。”
“谢筠,既然当初做了选择,就不要回头。”
说完,我策马远去,不再理会他的反应。
后来听说,谢家独子遁入空门,为了赎罪一辈子没娶亲。
可那已经与我毫无关系。
阳光洒下,车马远行。
我的路,远不止这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