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4
我委屈地钻进他怀里。
“原来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
感受到我的贴近，他浑身僵硬。
没一会儿却开始叹气。
“我的名字肯定是你从阿龙他们那儿听到的，我就不该信你。”
“你说你，干嘛非要折腾我？说了多少遍，我不吃美人计这套，绝不可能心软放你走！”
我无语到变形，揪着他的耳朵拧了半圈。
“时晁，给你点阳光就皮痒是不是！”
听到我的怒音，他终于慌了神。
不由分说扒开我，仔细盯着我的脸。
过了好半天，才用力摇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家那个能有两个你这么宽，而且你是瓜子脸，她明明是大饼脸来着。”
听他说我大饼脸，我气不打一处来。
一拳就打到他鼻子上，然后撩起裤腿露出脚腕上的伤疤。
“你才大饼脸！亏我为了救你被狗追了二里地！就该让你被狗吃了！你个没良心的混蛋！”
他六神无主，几乎跪倒下去。
“姑奶奶，我求你别耍我了，您到底哪路神仙啊？这些都谁告诉你的？”
我愤愤不平地抱起手臂。
“不信是吧，那我就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你三岁偷看刘寡妇洗澡，五岁错拿村东头小芳内裤，六岁上树偷枣被陈大娘当流氓，七岁尿炕被你九个姑妈笑到现在……”
他慌张捂住我的嘴。
“我信我信，别说了！”
我眨眨眼睛。
他四下张望了一圈，这才放开手。
我深吸一口气，提高声音。
“十一岁跟村长家狗打架被吓进猪窝，十四岁逃课撞上校长当面嘲笑他秃顶……”
他又捂上来，差点憋死我。
我费力拍打他的手背。
时晁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我信你是陆灵芸了！别再说了！”
我被闷得头晕眼花，立刻拼命点头。
这才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
时晁见我这样，满脸愧疚。
“没事吧媳妇？你不在家等我回去，怎么跑出来了？”
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还不都是你！”
“一走这么多年，什么消息都没有，我一个人在家怎么活？”
“每天天不亮就要下地干活，回来喝不上一口水就得照顾四个老人，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你看看我瘦成什么样了？”
他心疼地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
我越想越气。
抱着他的胳膊夯哧一大口。
啧，不愧是我老公。
还是那个味儿！
5
时晁见我抱着他啃，犹豫半晌。
“我一星期都没洗澡了……”
我马上撒手，“呸呸呸！”
他好笑地帮我擦掉口水。
“这下不生气了吧？”
我冷着脸把头偏到一边，“谁说我不生气！”
他无奈起身，拿起没吃完的鸡蛋开始剥壳。
一个，两个，三个……
穷了二十几年，我实在见不得人浪费粮食。
心疼地扒住他的手。
“行了行了不生气了！再剥吃不完了！”
他笑着放下鸡蛋，小心把蛋白分好，一点点喂给我。
“没事，媳妇吃不下，老公帮你吃。”
我听着这亲昵的称呼，白了他一眼，鼓着没咽下去的腮帮子问他。
“这一年你去哪儿了，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有？”
时晁叹了口气。
“唉，一言难尽啊。”
“当初我进城打工，说好包吃包住，可上工前那人却说让我们交三千押金，避免我们中途跑路，我哪儿拿得出这么多钱啊，当场就翻脸走人！”
“本来想直接回去和你一起捣腾庄稼，可我又不甘心这么回去，害怕被村里人嘲笑，更怕让你过不上好日子，所以就一直待在城里。”
我抬起手打了他个脑瓜嘣。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好面子啊？要不是今天被我碰上，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见我？”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肯定不能，我本来打算好了，只要攒够六十万块钱就回去找你，盖个大房子，让你风风光光做我媳妇！”
我用鼻子哼了哼。
“那你攒多少了？”
他献宝似的说出存款余额。
“已经攒了五十七万了，做完这一单，我就能回去见你了！”
我心下感动，可却没有表露出来。
傲娇地仰起头，“这还差不多！”
琢磨半天，我突然意识到不对，拉着他的手瞳孔骤缩。
“等等，你这钱是靠绑架赚来的？”
时晁把头摇成拨浪鼓。
“不是不是，这是我在工地上做苦工赚的！每一分都是我的血汗钱，干净的！”
像是怕我不信，他立刻拿出转账记录。
每天一笔，还标注着当天做了什么活。
看着看着，我眼角湿润起来。
“老公。”
这一次，我声音里没了矫揉造作，只有对他的思念和爱意。
起身擦干眼泪，我看着他继续问，“那你怎么会来绑架我？”
他哭笑不得地对天发誓。
“媳妇儿，这是个误会，我要知道绑架对象是你，说什么也不会接这活！”
“半个月前，一个富家小姐来找我，她说只要我按照她说的去吓退她姐姐，十天就给我三万块钱。”
“我怕她让我做违法乱纪的事，当即摇头拒绝，可她却说，绝不会让我犯法，我这才答应。”
“没想到，她让我绑的竟然是你。”
我笑了起来。
这么一看，我还要谢谢程静涵了。
没有她，我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见到时晁。
时晁感慨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问我。
“那你呢？你怎么会变成富家千金？”
6
我也叹了口气。
“我妈年初生病到省城医院检查，正好需要输血，我们这才发现，爸妈都是O型血，我却是A型血。”
时晁惊讶地看着我。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咱妈亲生的？那咱爸怎么说？”
我翻了个白眼，使劲儿打了他一巴掌。
“瞎想什么呢？医生说是生产时抱错了！”
他恍然地憨笑起来。
“老婆你别生气，打我手疼。”
我揉揉被震痛的手掌。
“那还不是怪你！老惹我生气！”
时晁不反驳，只是拉过我的手，小心揉着泛红的地方，轻轻吹了口气。
“都是我脑子笨，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我脸色缓和下来，继续刚刚的话。
“医生说爸妈身体不好，两个老人就想在有生之年见见自己的亲生骨肉，就这样去我出生的医院留了信息。”
他点点头，声音也低沉起来。
“相处一辈子，到头来发现自己女儿被抱错了，爸妈肯定很伤心。”
我沉默着，算是认可他的说辞。
其实不止他们，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很震惊。
虽然成长在农村，生活过得穷苦些，可爸妈从小对我处处体贴，谁想得到我竟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只是可惜，直到他们临终前，都没能见到那个被抱错的孩子。
时晁把我搂进怀里，安抚地轻轻拍着我后背。
“那你是怎么认回亲生父母的？”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
“你还记不记得村长家的那条狗？”
他顿时被口水呛住，脸都绿了。
我笑着帮他顺气，“不就是没打过一条狗吗？又是健身又是练散打，这么多年还忘不掉那段黑历史啊？”
时晁幽怨地瞟了我一眼。
“那你能不能别再提了。”
我得意地搓了搓鼻子。
让他把我一个人丢在村里那么久。
谁计较他能不能带我吃香的喝辣的？
真是个小男人。
他的表情越发委屈，我立刻见好就收。
“爸妈去世后，他们的手机号就注销了，我每天忙着捣腾庄稼，慢慢也就忘了这档子事。”
“直到上个月，村长城里来的孙子带着他的狗去镇上洗澡，刚好有人四处打听我爸妈消息，他问清情况后，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亲生父母是有钱人。”
时晁摸了摸后脑勺。
“所以，绑架你的是现任岳父岳母的仇人？”
我摇摇头。
“按辈分算，我应该是她姐姐。”
7
“啊？”
时晁突然反应过来。
“你说的不会是那个被抱错的假千金吧？”
“你照顾她爸妈，还处理好他们的后事，她不该感谢你吗？”
我勉强地扯扯嘴角。
“如果突然有一天你爸妈说，你不是他们的亲生子，要带另一个人回来，还要让他跟你分家产，你会感谢他吗？”
时晁嗫嚅了会儿，长叹口气。
“那你岂不是惨了？还没见面，就被假千金绑架恐吓！”
我狡黠地笑了笑。
“那也不一定，其实我们早就见过了。”
从镇上回来没多久，我就发现有人在家门口盯梢。
那人穿着公主裙，打着太阳伞，时不时嫌弃地挥去身边的扬尘和飞虫。
只一眼我就看穿，她是和我互换人生的女孩。
她却傻傻跟了我五天。
不但仔细观察着我的日常。
还抽空把村里四处撒欢的猫狗，全都送去镇上绝育。
最终获赠“拆弹专家”的称号。
连带那辆扎眼的迈巴赫被一起赶出村子。
走时还在努力科普流浪动物绝育的重要性。
这样一个人，能坏到哪儿去？
时晁摸了摸胡茬，抱臂沉思。
“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仔细想了想。
“既然她想给我个下马威，我们就将计就计，诈她一次。”
说着，我重新抱紧他。
“不过现在嘛，先睡觉。”
第二天一早。
小弟们发现我被松了绑，睁大眼睛把时晁拉到一旁。
“大哥！你怎么能解开她呢？这可是三万块钱！你清醒一点。”
“有没有脑子！大哥要是娶了她，咱还能缺这三万块钱？”
他们醍醐灌顶，看我的眼神也变得火热。
我局促地看着他们身上的刀疤和纹身。
注意到我的视线，昨天的黄毛立刻撕下身上的贴纸。
“俺们可都是正经人，闯红灯都没做过！”
“这不是跟着大哥一起赚点外快吗，才找了这些道具。”
我这才知道，这些所谓“小弟”都是时晁的工友。
下一秒，黄毛带着他们齐刷刷90度鞠躬。
“大嫂！”
昨天被调侃时倒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知道他们都是时晁朋友，我反而害羞起来。
时晁见状，笑着替我解围。
“行了，你们嫂子脸皮薄。”
黄毛嬉笑着凑过去。
“嫂子脸皮哪儿有大哥薄，昨天谁一直脸红推说自己有老婆来着？这不一夜就拿下了？”
时晁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别胡说，这真是你们嫂子！”
接着，他把我们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们。
大家义愤填膺，一致决定帮我教训程静涵。
我感激地看着他们。
“大家放心，程静涵许诺你们的钱我会一分不少地给你们！”
答应认祖归宗后，亲生父母就给了我一张存了五百万的黑卡当作生活费。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排上用场。
迅速做好分工，大家布置好一切。
黄毛拿起电话打给程静涵。
“静涵小姐！出人命了！”
8
五个小时后。
程静涵风尘仆仆出现在仓库。
她脸色惨白。
“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再三嘱咐你们不要伤害她，吓唬吓唬就行吗？”
黄毛哭丧着脸。
“静涵小姐，你不知道，那女人性子太臭惹怒了我大哥，他气不过就捅了她一刀。”
程静涵嘴唇发抖，“你们怎么不拦着他！”
“实在拦不住啊，你也知道我大哥一身腱子肉，谁刚得过他！”
黄毛说得绘声绘色，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眼泪，似乎真的慌了神。
程静涵含着泪四处张望。
“她现在在哪儿？”
“我大哥？”
“我说那女人！谁管你大哥死哪儿去！”
她几乎崩溃，歇斯底里地大吼。
我早已抹上鸡血躺好。
其他工友听到这话，立刻拉开遮住我的塑料布。
“人在这呢！”
程静涵缓缓转过头。
看清我的一刹那，捂住嘴瘫坐下去。
时晁见她被吓到，擦着小刀缓缓走出去。
“静涵小姐，之前说好的三万块钱，是不是该给我结一下？”
程静涵狠狠擦去眼泪，起身就是一个巴掌。
“让你吓唬她，谁让你捅死她了！”
“她给我亲生父母养老送终，还替我处理他们的后事，你凭什么杀了她！”
“还敢跟我要钱！找阎王爷要吧！”
说着，她气鼓鼓从包里掏出手机就要报警。
时晁立刻夺过电话，装出穷凶极恶的样子。
“我可是听你的话才绑架她，现在出了事你想全都赖在我身上？”
“静涵小姐，要是我说你一开始就想买凶杀人，你猜警察会不会放过你？”
程静涵哭着嘶喊，“她再怎么样也是我姐姐，我怎么可能让你杀她！”
回头看了眼我的“尸体”，她直接朝着时晁撞过去。
“反正我爸妈知道也不会饶过我，我跟你拼了！”
程静涵破罐子破摔，连时晁都差点按不住。
只能向我求救。
“你再躺着我可就真说不清了！”
程静涵卯足力气要跟他拼个死活，“我管你说什么！”
我打着哈欠，缓缓坐起来。
“那我呢？”
程静涵一愣，像是上了发条般慢慢转过头。
看看我又看看时晁。
慢慢抱住胳膊，蹲下去放声大哭。
“你们骗我！”
等她哭够，我才递上纸巾。
“你刚刚说的那些是真心的吗？”
她抽抽嗒嗒地瞪我一眼。
“我刚刚说话了吗！”
时晁无奈挑眉，“你是真不怕我们把这事告诉你爸妈啊？”
她小嘴一扁，眼泪说来就来。
“说就说！反正他们也不想要我了！等这个女人回去，家里也不会有我的位置！”
我哭笑不得，“谁告诉你这些？他们是想一家团圆，怎么可能有了我就不要你？”
“你爸妈又没有来找过我，你当然不理解我的心情！”
她声嘶力竭地朝我怒吼，嗓子差点喊劈。
我想了想，从手机里调出爸妈写给她的信。
“他们生前一直想看看你，可惜没能如愿。”
程静涵愣了下。
接过手机逐字看完后，抱着我嚎啕大哭。
“姐姐，我错了！”
我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没事了，都是一家人！”
从我怀里起身时，她抽噎着拉住我的手。
“姐，你和我一起回家吧。”
我心底一暖。
瞥了眼站在旁边的时晁。
笑得眉眼弯弯。
“好啊，不过得带上你姐夫。”
9
见到我，富豪爸妈激动不已。
正要开口，转头却看到我身旁局促不安的时晁。
他们立刻变了脸色。
“他是绑架灵芸的那个悍匪！快报警！”
时晁尴尬地连连挥手。
“不是……叔叔阿姨你们听我解释……”
程静涵赶紧上前拦住他们。
“爸妈，这是个误会！”
听她说完，二老气得手抖。
“真是出息了！你都学会教唆绑架了？”
她的头都快戳到地上，可却不敢吭声，只能满眼哀求地看向我。
我笑着打圆场。
“静涵也是因为太在意你们，才会做出这种事，反正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算了吧。”
说完，我挽起时晁走到他们面前。
“爸，妈，这是我丈夫，时晁。”
他们立刻认真打量起他来，从家庭背景问到职业生涯，问得时晁直冒冷汗。
得知他在新婚夜就抛下我后，富豪爸妈很是不满。
“娶了老婆怎么能这么不负责？赚钱急这一两天？”
不由分说就定下酒店，要为我们重新补办一场婚礼。
眼看推脱不掉，我只能欣然接受。
富豪爸妈满意地点点头。
“回到家就不要拘束，爸妈一定会给你最好的！”
接着又恨铁不成钢地训了程静涵一会儿，这才作罢。
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富豪爸妈最终还是取消了大摆筵席的想法。
只请了关系好的亲戚朋友，还有这些年常常照顾我的乡邻。
对了，还有那天跟着时晁绑架我的工友们。
婚礼当天，时晁被他们拉着喝了不少酒。
我扶他躺倒床上，一时不察被他拉进怀里。
“你没喝醉啊？”
他弯起食指，憨笑着刮了下我的鼻子。
“错过了第一次洞房，怎么能错过第二次？”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但毕竟输人不输阵。
于是抢先一步勾起他的脖子，眼神娇媚。
“老公，我饿了。”
他一下脸红到耳后根。
“那……”
不等他抱住我，我推开他起身，叫了份宵夜。
时晁委屈地摸摸后脑勺。
“老婆，你学坏了。”
我露出一个得逞的坏笑。
转过头立马拍着跳得欢腾的心脏。
妈呀，这身材，我刚刚差点就顶不住了。
宵夜是份法餐，我吃了两口就再也咽不下去。
时晁不知从哪儿取出一个袋子，装着三颗鸡蛋。
我眼前一亮，他坐在我身旁分出蛋清喂到我嘴里，就像是在铁皮房里一样。
咽下蛋清，我故意咬住他的手指。
脚尖也攀上他的小腿。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火热地看着我。
我缓缓闭上眼，他却迟迟没有动静。
再睁开时，他端着放了四颗蛋黄的宵夜。
“老婆，我现在可以吃了嘛。”
我没有错过他眼里的狡黠。
脸色发黑地扒开盘子，直接在沙发上扑到他。
补上新婚夜的洞房花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