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萤刚走到家属院楼下。
就看到自家院子的石桌上,叶莉莉在跟刘佩芳诉苦。
“佩芳姐,你是没瞧见她那凶样,抬手就往我胳膊上拧,红了好大一块呢!”叶莉莉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尾音都在发颤,“她怎么能这样啊?”
桑萤的脚步顿在门口。
手还没碰到那扇掉了漆的木门,就听见刘佩芳温温柔柔的声音接上来:“莉莉你别气,是桑萤姐不对。前几天她还跟李嫂子她们起了冲突,听说推搡得厉害,许是心里头有火气,没处撒呢。”
接着是刘佩芳对孩子说话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像哄小猫似的:“可可乐乐,你们可得记着,千万别学你们妈妈这样,动不动就发火,多不好呀。”
“知道啦,佩芳姨姨。”是可可乖巧的声音。
“她才不是我妈妈。”乐乐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倔强,小眉头大概又皱成了个小疙瘩,“我妈妈才不会随便打人。”
叶莉莉像是得了理,声音陡然拔高:“就是!她这样暴力,亏得还是个军嫂,配得上修庭哥吗?我看啊,连门口扫地的张婶都比她懂道理!”
桑萤终于推开了门,木头门轴“吱呀”一声响,把院子里的喧闹截成了两段。
她站在门口,眼神冷得像刚从海水里捞出来:“你说谁不配?”
叶莉莉吓得往刘佩芳身后缩了缩,随即又梗着脖子挺起来:“说你呢!你还好意思赖在这儿?换成我是厉首长,早就把你这搅家精赶出去了!”
“我跟我丈夫过日子,关你什么事?”
桑萤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扫过叶莉莉那张涂了胭脂的脸,像看个跳梁小丑。
叶莉莉被噎了一下,眼珠一转,又转向石凳上的两个孩子:“可可乐乐,你们说,你们希望有个这么暴力的妈妈吗?会打阿姨,还会跟别的嫂子吵架。”
可可和乐乐对视一眼,小脑袋都摇得像拨浪鼓。
可可小声说:“不喜欢……”
乐乐则干脆扭过头,盯着刘佩芳手里的糖纸,嘟囔着:“佩芳姨姨从不打人。”
叶莉莉得意地扬起下巴,像只斗胜了的公鸡:“怎么样?听见了吗?连孩子都不站你这边。我看你今天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动手吧?”
桑萤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压得低了些:“你那个叫罗杰的情夫,前几天坐船来岛上了,你没听说?”
叶莉莉的脸“唰”地白了,刚还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像被人泼了盆冰水:“什么情夫?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明明是你的相好!桑萤,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是不是我的,你心里没数?”桑萤挑眉,目光在她慌乱的眼神上打了个转。
那是叶莉莉占领她的身体时勾搭的情夫,如今却要她来收拾烂摊子。
“桑萤姐,你这就不对了。”
刘佩芳突然开口,手轻轻搭在叶莉莉肩上,一副好心劝和的模样,“莉莉才来岛上半个月,怎么可能认识什么罗杰?倒是你,前阵子有人看见你在海边跟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拉拉扯扯……”
她话没说完,却故意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的动静,声音突然拔高,“桑萤姐,你自己的事还没说清,可别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呀!”
桑萤看着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她最恨这种背后嚼舌根还装好人的,扬手就想给那张假惺惺的脸来一下。
可手刚抬到半空,就被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攥住了。
那力道大得吓人,桑萤疼得“嘶”了一声,回头就撞进厉修庭沉得能滴出水的眼眸里。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帽檐下的眉眼拧成了疙瘩,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显然是动了真怒。
桑萤心里猛地一怂,刚才那点泼辣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厉修庭一把甩开她的手,力道不小,桑萤踉跄着退了半步,听见他冷得像冰碴子的声音:“为什么打佩芳?”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
刚才叶莉莉的挑衅,刘佩芳的污蔑,那些话涌到嘴边,却在看到厉修庭眼里的不信任时,又咽了回去。
有什么用呢?
他从来都不信她。
眼角的余光里,刘佩芳正低着头,嘴角却悄悄勾起个得意的弧度。
“前几天你跟那些军嫂起冲突,我当你是受了委屈,没跟你计较。”厉修庭的声音更冷了,目光像刀子似的刮在她脸上,“现在连佩芳你也要打?桑萤,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桑萤咬着下唇,尝到点淡淡的血腥味。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沙发上的两个孩子。
可可正往刘佩芳怀里缩,乐乐则攥着小拳头,瞪着她,那眼神里的敌意,像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不准你欺负佩芳姨姨!”乐乐突然喊了一声,小奶音里满是愤怒,“打佩芳姨姨的都是坏人!”
可可也跟着点头,小声附和:“佩芳姨姨对我们最好了,你不准打她。”
刘佩芳连忙搂住两个孩子,眼眶红红的,一副受了委屈还强装大度的样子:“我没事的,修庭哥,你别怪桑萤姐,是我不好,可能我哪里做得不对,惹她生气了……”
“哪里是你不对!”叶莉莉立刻帮腔,指着桑萤道,“分明是她见孩子们跟你亲,心里嫉妒,就想把你赶出去!这种女人,心眼比针还小!”
桑萤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脑子发懵。
她不想再看这些人的嘴脸,转身就想回自己和厉修庭曾经那间卧室。
可手腕刚动,就被厉修庭一把拽住了。
他的手指像铁钳,勒得她骨头都疼。
“向她道歉。”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命令一个犯了错的兵。
桑萤猛地抬头看他,眼里的水汽差点没兜住:“我不!”
厉修庭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松开了手。
那力道收得太急,桑萤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扶住墙才站稳。
她没再说话,转身冲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外面所有的声音都隔在了门外。
隐约能听见刘佩芳在外面柔声劝:“修庭哥,你别生气了,桑萤姐她可能就是一时糊涂……”
桑萤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天光,把家具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就那么坐着,从日头西斜坐到天色全黑,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空间里存着面粉和鸡蛋,桑萤摸黑进去,凭着感觉烙了两张葱油饼,又冲了碗糖水。
饼的香味混着葱油的香气在空间里弥漫开,可她吃着吃着,眼眶就热了。
外面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还有刘佩芳带着笑意的声音:“可可,多吃点鱼,这个刺少……乐乐,慢点喝,别烫着。”
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得很,厉修庭的声音却很少听见,偶尔插一句,也是应和着刘佩芳的话。
桑萤咬了口饼,有点干,咽下去的时候剌得嗓子疼。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的声音小了些,隐约听见刘佩芳说:“桑萤姐在屋里待了半天了,晚饭也没出来吃,要不要我端点进去给她?”
然后是厉修庭淡淡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别管她。”
那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块石头,“咚”地砸在桑萤心上。
她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碗里的糖水晃出了些,溅在手上,凉凉的。
原来,他是真的不在乎。
桑萤把剩下的半张饼塞进嘴里,慢慢嚼着,心里头那点酸意,像泡了水的海绵,一点点胀开来,堵得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