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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晨光透过“听雨小筑”二楼那扇蒙尘的窗棂,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映照得清晰可见。陈凡靠在硬邦邦的床头,身上盖着苏晚晴留下的薄毯,毯子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淡雅的栀子花香,与房间里弥漫的淡淡药香、老木头的陈腐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安宁的氛围。

距离那惊心动魄的狙杀之夜和强行修复玉璧后的昏迷,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陈凡如同蛰伏的猛兽,深居简出。身体在苏家那两粒“培元丹”和一粒“回春散”的强大药效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内腑的震荡早已平复,胸口的闷痛消失无踪,只剩下精神力透支带来的那种深层次的、如同灵魂被抽空般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更加坚韧的河床。每一次呼吸,都感觉精神本源被滋养壮大一分。

而那块让他付出巨大代价的西周龙纹玉璧,则被他用一块柔软的绒布仔细包裹,重新锁进了那个深沉的阴沉木盒中。盒子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每当夜深人静,精神力稍微凝聚时,他都会忍不住催动洞察之眼,去“内视”玉璧内部那道被强行稳定住的主裂纹。

在微观视野下,那道裂纹深处,那点如同定海神针般的暗金色能量印记,始终散发着坚韧而神秘的微光。它像一颗嵌入玉璧核心的种子,又像一个指向未知的坐标。陈凡尝试过无数次用精神力去触碰、解读,但都如同石沉大海。它沉默着,带着古老的威严,拒绝被轻易窥探。只有那丝若有若无的“指引”感,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的心神,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关于失落之地或惊天宝藏的秘密。

这枚种子,成了他心中最深的念想,也是他必须快速变强的核心动力之一。神级捡漏系统带来的不仅是财富,更是足以守护秘密、探寻真相的力量!而财富与眼力,是构筑这份力量的基石。

“笃笃笃。”

轻柔的敲门声打断了陈凡的沉思。吴奶奶那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陈先生?醒了吗?有位苏小姐的车子停在巷口了。”

“知道了,吴奶奶,麻烦您了,我这就下去。”陈凡应了一声,掀开薄毯,翻身下床。动作间,虽然依旧能感觉到精神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但身体的力量感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基础体术强化带来的强悍体质和培元丹的固本培元之效,展现无遗。

他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清晨带着凉意的空气涌入,带着老城区特有的烟火气和雨后泥土的清新。巷口,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慕尚静静停在那里,如同蛰伏的猛兽,与周围破旧的民居格格不入。阿忠那铁塔般的身影倚在车旁,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四周,带着职业性的警惕。显然,三天前的狙杀,让苏家对陈凡的安全问题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陈凡快速洗漱,换上了一套苏晚晴三天前让人送来的崭新衣物——一套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内搭质感柔软的浅灰色羊绒衫。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松开一粒纽扣,少了几分正式,多了几分不羁的锐气和内敛的锋芒。镜中的青年,眼神深邃沉静,眉宇间那股被生活磨砺出的阴郁早已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风雨后沉淀下来的自信和掌控感。亿万身家和生死搏杀淬炼出的气场,无需刻意彰显,便已浑然天成。

他拿起那个装着银行卡和阴沉木盒(玉璧在内)的旧帆布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转身下楼。

推开沉重的院门,阿忠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他。依旧是那副冷峻如石的表情,但陈凡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深处,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和评估,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可?甚至是……一丝凝重?

“陈先生。”阿忠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主动拉开了宾利的后车门。

“有劳阿忠先生。”陈凡点头致意,坐进温暖舒适的车厢。阿忠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座,车子平稳地启动,驶离了这条承载着惊险与秘密的梧桐巷。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清香和车载香薰的幽雅气息。陈凡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角,缓缓延伸,感受着城市清晨的脉动。车辆行人、街边小贩的吆喝、远处工地的轰鸣……无数声音信息涌入脑海,又被强大的精神力过滤、梳理。虽然范围尚不及巅峰,但那种掌控感和清晰度,比受伤前似乎……更凝练了一丝?是强行修复玉璧带来的精神淬炼效果?还是精神力透支后破而后立的增长?

车子穿过繁华的市区,最终停在了雅轩阁那古色古香、气派非凡的门楼前。门童小周早已恭敬地等候,看到宾利停下,连忙小跑上前拉开车门,当看到陈凡迈步下车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堆砌得如同盛开的菊花,腰弯成了标准的九十度,声音带着十二分的谄媚和敬畏:“陈先生!您来了!苏小姐已经在‘听雨轩’等您了!”

陈凡淡淡地“嗯”了一声,无视了小周那几乎要贴到地上的姿态,迈步走进雅轩阁温暖明亮、檀香萦绕的大厅。与上次来时不同,大厅里那些穿着素雅旗袍的女店员们,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不再是好奇或探究,而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敬畏、崇拜,甚至……一丝狂热!帝王绿缔造者!身家过亿的神秘新贵!短短几天,陈凡的名字和事迹,早已在雅轩阁内部传得神乎其神!

在一位容貌清秀、气质干练的女助理引导下,陈凡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名为“听雨轩”的雅致茶室。茶室临着一方小小的天井,几丛翠竹掩映,假山流水潺潺,环境清幽至极。室内布置古朴典雅,紫檀木的茶案,素雅的青瓷茶具,空气中弥漫着顶级普洱的醇厚香气。

苏晚晴已经坐在茶案旁。

她今天没有穿旗袍,而是换了一身剪裁利落的月白色香云纱改良套装,上衣是小立领的盘扣设计,下身是同色系的阔腿长裤。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通体碧绿、水头极足的翡翠簪子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鬓边,更添几分干练与清雅。素手执壶,正在专注地分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宁静致远的韵味。晨光透过竹影,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仿佛一幅静谧的古画。

听到脚步声,苏晚晴抬起眼眸。当看到走进来的陈凡时,她的动作微微一顿,清澈的眸子里瞬间漾开一丝惊艳和难以掩饰的欣赏。眼前这个青年,与三天前在破旧老宅里重伤虚弱的形象判若两人!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浅灰色羊绒衫衬得他气质温润内敛,而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深处,却仿佛蕴藏着洞察一切、掌控一切的力量锋芒!这份蜕变后的气度,让她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陈先生,请坐。”苏晚晴压下心中的波澜,唇角勾起一抹温婉动人的浅笑,声音如同清泉流响,指了指茶案对面的位置,“身体可大好了?看气色,恢复得不错。”

“劳苏小姐挂念,已无大碍。”陈凡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近距离下,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愫。“还要多谢苏小姐的灵药。”

“些许药物,能帮到陈先生就好。”苏晚晴将一杯澄澈透亮、香气四溢的普洱推到陈凡面前,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探究,“那块玉璧……”

“暂时无碍。”陈凡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醇厚的茶香在舌尖化开,暖意蔓延,“只是其中的秘密,还需时间参悟。”他没有过多解释,但语气中的笃定让苏晚晴心中微动。她知道陈凡必有手段,也不再追问。

“那就好。”苏晚晴点点头,随即神色一正,语气变得认真而郑重,“陈先生,今日请您过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是兑现之前的承诺。张浩和黑虎,已经处理干净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话语中透出的那份森然冷意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却让茶室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哦?”陈凡放下茶杯,眼神微凝,示意她继续。

“张氏集团在云海本就根基不稳,张浩父子锒铛入狱后(买凶伤人证据确凿),树倒猢狲散。张浩本人,在‘夜莺酒吧’被警方带走时,试图反抗拒捕,结果‘意外’摔下楼梯,颈椎断裂,当场死亡。”苏晚晴的语气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至于城西黑虎,连同他手下几个骨干,因为涉及多起暴力催债、伤人致残的旧案,证据确凿,已经被‘请’进了警局。他盘踞多年的几个地下赌场和放贷窝点,一夜之间被扫荡一空,彻底除名。背后牵扯的一些小虾米,也都被敲打过了,不会再有任何麻烦。”

轻描淡写间,两条人命,一个盘踞多年的地下势力,灰飞烟灭!这就是苏家在云海真正掌控的力量!雷霆手段,不留后患!也彻底斩断了张浩这条可能引来“九幽”窥探的线头!

陈凡心中了然。苏晚晴这是在向他展示苏家的实力和诚意,也是在警告暗处的敌人。这份投名状,分量十足。

“苏小姐手段利落,多谢。”陈凡微微颔首。

苏晚晴莞尔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清理垃圾而已,陈先生不必客气。第二件事,”她话锋一转,美眸流转,带着真诚的邀请和一丝热切,“就是关于我们的合作了。雅轩阁诚挚邀请陈先生,作为我们的首席鉴定顾问!”

她拿起茶案上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装帧精美的烫金聘书,双手递到陈凡面前。

“首席鉴定顾问?”陈凡接过聘书,没有立刻翻开。这个名头,听起来可不小。

“是的。”苏晚晴坐直了身体,神情更加郑重,“职位名称只是虚衔。核心是合作模式:您无需坐班,时间自由,只在雅轩阁遇到无法决断的疑难杂症,或者需要您亲自掌眼的重器时,才会请您出手。每次出手,无论物件最终是否成交,雅轩阁都将支付您一笔不低于百万的‘咨询费’。”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更重要的是,所有经由您鉴定、最终由雅轩阁收购或代为拍卖的物件,无论价值高低,您都将获得最终成交价百分之二十的佣金!”

百万咨询费打底!百分之二十的佣金抽成!

饶是陈凡手握过亿资产,也被苏晚晴开出的这份价码震了一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聘请,而是将陈凡视作了与雅轩阁平起平坐、共享核心利益的战略合伙人!其收益潜力,远超单纯的佣金抽成!更关键的是,这等于雅轩阁庞大的货源渠道、客户资源和运作平台,都将成为陈凡“捡漏”的强大助力!

“苏小姐,这份诚意,太重了。”陈凡放下聘书,目光直视苏晚晴。他知道自己眼力的价值,但苏家这份毫不保留的信任和捆绑,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陈先生值得。”苏晚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您的眼力,是雅轩阁,甚至是我苏家都梦寐以求的核心资源。帝王绿只是开始,我相信在您手中,雅轩阁将发掘出更多尘封的瑰宝!这份合作,是共赢。”她的话语带着强大的自信和对陈凡能力的绝对认可。

陈凡沉默片刻。苏晚晴的提议,正中他下怀。他需要平台,需要资源,需要快速积累财富和力量,去探寻玉璧的秘密,应对“九幽”的威胁。雅轩阁无疑是最佳选择。而且,苏晚晴这个人……值得信任。

“好。”陈凡不再犹豫,拿起聘书旁边早已准备好的金笔,在尾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刚劲有力,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断。

看到陈凡签下名字,苏晚晴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如同星辰璀璨,脸上绽放出由衷的、明媚动人的笑容,仿佛整个茶室都亮堂了几分。“太好了!欢迎陈先生正式加入雅轩阁!”她主动伸出白皙温润的手。

陈凡也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指尖相触的瞬间,温软细腻的触感传来,一股极其微妙的电流仿佛在两人之间悄然划过。苏晚晴的指尖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耳根悄然染上一抹极淡的红晕,但笑容依旧明媚大方。

同盟,在这一刻正式缔结。

“正巧,”苏晚晴收回手,端起茶杯掩饰了一下微妙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雀跃,“今天上午,雅轩阁就收了几件‘硬骨头’,几位老师傅争执不下,正头疼呢。不知陈先生是否有兴趣移步前厅,小试牛刀?”她美眸含笑,带着一丝俏皮的期待和考较意味。

陈凡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雅轩阁一楼正厅西侧,专设了一处古色古香的鉴定区域。数张宽大的紫檀木鉴定桌呈半圆形排列,上面铺着墨绿色的丝绒桌布。桌后坐着三位须发皆白、穿着考究唐装的老者,正是雅轩阁资历最深的鉴定师——主管瓷器的冯老,主管金石玉器的钱老,以及主管书画杂项的李老。三人此刻皆是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对着桌面上几件器物争论不休,气氛颇为紧张。

周围还站着几位年轻些的鉴定师和店员,大气不敢出,眼神在三位老师和桌面上的器物之间来回逡巡。

“冯老,这青花大罐的苏麻离青发色、晕散特征、胎釉结合处,都符合元代特征!底部火石红也自然!怎么能说是仿品呢?”钱老指着桌上一只体型硕大、釉面肥润、青花发色浓艳深沉、绘有缠枝牡丹纹饰的青花大罐,语气有些激动。

“哼!”冯老冷哼一声,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指着大罐肩部一处细微的釉面开片,“钱老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元代青花釉面莹润,开片自然细密如鱼子纹!你再看看此处!开片生硬,走向刻意!分明是后期仿烧时温度控制不佳,强行冷却造成的‘惊釉’!还有这缠枝牡丹的笔触,看似流畅,实则匠气过重,缺乏元青花那种挥洒自如的磅礴气韵!依我看,这就是一件清中期仿元青花的精品!虽也值些钱,但绝非元物!”

“冯老此言差矣!”主管书画的李老也加入了战团,他指着旁边一幅设色绢本山水画,“先不说这青花罐。就说这幅‘溪山行旅图’,绢本老旧,墨色沉古,笔法雄浑,颇有范宽遗风!题跋印章也似模似样!可偏偏这‘范宽’的落款印章,印泥氧化程度与画心绢本的老化程度有细微差异!这…这简直让人抓狂!说是真迹有疑点,说是仿品又仿得太好!老夫鉴定书画四十年,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头疼之物!”

三位老师傅各执一词,争论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周围的年轻鉴定师们更是看得云里雾里,满脸茫然。这几件东西,都是今天一早几位大客户送来的,价值不菲,偏偏都是这种令人左右为难的“疑难杂症”。

就在鉴定区气氛胶着、陷入僵局之时,前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苏小姐来了!”

“那位……那位就是切出帝王绿的陈先生?”

“天啊!真人比照片上更有气场!”

伴随着店员们压抑的惊呼和敬畏的目光,苏晚晴引着陈凡,步履从容地走进了鉴定区域。

苏晚晴一身月白香云纱套装,气质清雅干练,如同空谷幽兰。而她身边的陈凡,深灰西装,浅灰羊绒衫,身姿挺拔,眼神深邃沉静,行走间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三位原本争论得面红耳赤的老师傅,也下意识地停止了争吵,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审视、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苏晚晴走到鉴定桌前,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区域:“冯老、钱老、李老,三位辛苦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凡先生,从今日起,正式受聘为我雅轩阁的首席鉴定顾问。”她特意加重了“首席”二字。

“首席顾问?!”三位老师傅几乎同时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冯老更是眉头紧锁,目光如电般在陈凡年轻得过分的脸上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不悦!

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首席顾问?开什么玩笑!就算他走了狗屎运切出帝王绿,那也只是赌石!古玩鉴定,讲究的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经验积累、海量的知识储备和无数真伪案例的沉淀!岂是运气好就能胜任的?苏家大小姐这是被冲昏了头?还是故意要打他们这些老家伙的脸?

周围的年轻鉴定师和店员们也是面面相觑,眼神复杂。敬畏陈凡的财富和运气是一回事,但要他们立刻接受一个如此年轻的人凌驾于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傅之上,成为“首席顾问”,心理上实在难以接受。一时间,鉴定区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压抑。

陈凡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面色平静无波。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质疑。这很正常,也是他立威的绝佳机会。

苏晚晴仿佛没看到三位老师傅难看的脸色,依旧笑容温婉,指着桌上那几件争论不休的器物,对陈凡道:“陈先生来得正好,这里有几件东西,几位老师傅有些不同看法,正想请您这位首席顾问给掌掌眼,定个乾坤呢。”她的话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俏皮,却将陈凡瞬间推到了风口浪尖。

“哦?”陈凡剑眉微挑,目光平静地扫过桌上那几件器物——青花大罐、绢本山水画,还有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爵和一块黑漆漆的砚台。他的眼神在那青花大罐和绢本山水上略微停留,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既然苏小姐和几位老师傅信得过,陈某便献丑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径直走到主位鉴定桌前。早有眼色的店员立刻搬来一把紫檀圈椅。

陈凡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桌前,目光再次投向那只引起冯老和钱老争执的元青花缠枝牡丹纹大罐。他没有像其他鉴定师那样立刻凑近细看,甚至没有上手,只是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平静地“注视”着。

嗡!

眉心深处,洞察之眼无声开启!

世界瞬间被剥离了表象!青花大罐在陈凡的视野中,如同被投入X光机的物品,层层解析!

胎体结构、釉层厚度与气泡分布、青料发色与钴料分子渗透状态、绘画笔触的微观痕迹、开片裂纹的形态与走向、底足火石红的成分与形成机制……无数肉眼无法观测的微观信息,如同海啸般涌入陈凡的脑海!被强大的精神力瞬间接收、分析、比对!

仅仅三秒钟!

陈凡收回了目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转向旁边那幅让李老头疼不已的绢本山水“溪山行旅图”。

同样,没有靠近,只是平静地“注视”。

洞察之眼穿透!

绢本纤维的老化程度、墨色颗粒的氧化层次与附着状态、颜料成分的年代特征、笔触力道的细微变化与连贯性、印章印泥的成分与氧化包浆、装裱浆糊的老化痕迹……所有信息无所遁形!

又是短短几秒!

陈凡的目光移开,转向那枚造型古朴、绿锈斑驳的青铜爵和那块黑漆漆、毫不起眼的砚台。洞察之眼依旧高效运转,但时间稍长一些,各用了约十秒左右。

整个过程,加起来不到半分钟!

陈凡既没有上手摩挲,也没有使用放大镜、强光灯等任何工具,甚至连靠近观察的动作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在几件器物上快速扫过!

这一幕,落在三位老师傅和周围众人眼中,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噗嗤……”一个年轻的鉴定师忍不住低笑出声,随即意识到场合,连忙捂住嘴,但眼中的嘲讽和不以为然却掩饰不住。这算什么?隔着几米远看几眼就鉴定完了?装神弄鬼!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冯老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花白的胡子气得微微颤抖。他强压着怒火,声音带着浓重的讥讽:“陈顾问?您……这就看完了?不知对我这件‘仿品’元青花,有何高见啊?”他故意在“仿品”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矛头直指陈凡。

钱老和李老也冷眼旁观,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等着看笑话的意味。苏晚晴此举,在他们看来简直是胡闹!是打雅轩阁百年招牌的脸!

苏晚晴站在陈凡身侧稍后,看着陈凡那平静自信的侧脸,清澈的眼眸中却没有任何怀疑,只有一丝好奇和期待。她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男人,绝不会无的放矢。

陈凡仿佛没听到冯老的讥讽,他缓缓走到主位,在那张紫檀圈椅上坐了下来,动作从容不迫。他先是指了指那幅绢本山水“溪山行旅图”,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李老方才所言不差,此画绢本老旧,墨色沉古,笔法雄浑,确有几分古意。题跋印章,仿的也是范宽常用的那几方印,形制、篆法几乎可以乱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微变的李老,“但问题就出在‘几乎’二字。”

“其一,画心绢本老化程度,经我观察,其纤维断裂、脆化、泛黄的程度,大致对应明末清初。而题跋和印章所用绢本,老化程度稍轻,约莫是清中期之物。两者虽都老旧,却差了百年光景。强行装裱在一起,自然格格不入。”

“其二,印泥。”陈凡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画卷,“范宽真印所用印泥,乃是以朱砂、艾绒、蓖麻油等古法调制,历经千年氧化,其包浆深沉内敛,红中透褐,如同渗入绢骨。而此画所用印泥,氧化浮于表面,色泽虽暗,却显‘火气’,细辨之下,当有微量近现代化学合成颜料的残留痕迹。此乃最大破绽!”

“其三,笔触神韵。”陈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范宽真迹,笔力扛鼎,墨韵磅礴,山石如铁,林木如怒,一股浩荡之气扑面而来!此画虽竭力模仿其形,笔法看似雄浑,实则刻意造作,少了那份浑然天成的磅礴气魄和历经世事的沧桑底蕴。尤其远山渲染之处,墨色过渡略显生硬,显然是后世画匠临摹时,反复修改堆叠所致,失了古人一笔定乾坤的潇洒气度!”

陈凡的分析,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直指要害!尤其是印泥中“微量近现代化学合成颜料”这一铁证,如同重磅炸弹,瞬间击碎了所有真迹的可能性!

李老脸上的不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高倍放大镜,冲到画前,死死盯着那方“范宽”的印章,对着强光灯,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当他终于在那暗红色的印泥边缘,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与周围古旧包浆格格不入的、属于近现代工业产物的“贼光”时,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灰败!

“真……真是仿的?!清中期高手所仿?!”李老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看向陈凡的眼神充满了骇然!仅凭隔空几眼,就点出了连他用放大镜看了半天都没发现的致命破绽!这份眼力,简直匪夷所思!

陈凡没有理会李老的震撼,目光转向冯老和他面前那只青花大罐,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冯老方才断定此罐为清中期仿品,依据是肩部一处‘惊釉’开片和笔触匠气?”

冯老被陈凡刚才对书画的分析震得心神不稳,此刻强作镇定,梗着脖子道:“不错!元代青花釉面莹润,开片自然!此罐开片生硬,非元物特征!”

“冯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陈凡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元代青花,并非全是完美无瑕。尤其是一些大型器物,因窑温控制、胎体应力等问题,局部出现‘惊釉’开片,并非孤例。景德镇御窑厂遗址出土的元青花大罐残片中,就有类似现象。”

他站起身,走到大罐旁,并未上手,只是指着罐身青花发色最浓艳处:“最关键之处,在于青料!冯老可知,元青花所用苏麻离青料,乃波斯进口钴料,其钴、铁、锰等元素配比独特,且含有微量的砷元素。这种青料在高温下会产生独特的‘晕散’效果和‘铁锈斑’沉淀。”

陈凡的目光如同穿透了釉层,直指本质:“此罐所用青料,其钴料分子渗透状态、晕散特征、以及微观下形成的‘铁锈斑’沉淀物的形态、分布、元素构成,与已知元青花标本完全吻合!尤其是这微量的砷元素氧化特征,是后世仿品无论如何也无法复制的‘胎记’!”

“至于笔触,”陈凡指向罐腹盛开的缠枝牡丹,“看似匠气?非也!元代画匠,尤其绘制此类大型实用器,受器型弧度限制,笔触需适应曲面,自然不如纸上作画那般挥洒自如。但其勾勒的线条,依旧流畅有力,花瓣转折处顿挫有致,叶脉翻转自然,绝非清仿那种刻意追求流畅却失之呆板的匠气可比!冯老所说肩部‘惊釉’,不过是烧造时窑位稍偏,受热不均导致的小瑕疵,瑕不掩瑜!此罐,当为元代至正年间景德镇窑烧造无疑!虽非官窑贡品,亦是民窑重器,价值不可估量!”

陈凡的分析,引经据典,直指青花瓷鉴定的核心要素——青料!这是科技检测都无法完全替代的经验之谈!尤其是那“微量砷元素氧化特征”的铁证,如同定海神针!

冯老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死死盯着那大罐,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陈凡指出的青料特征和烧造瑕疵的解释,合情合理,无懈可击!他浸淫瓷器数十年,自然知道陈凡所言非虚!自己竟然因为一处小小的开片,差点将一件元青花重器判了死刑!巨大的羞愧和后怕瞬间淹没了他!

“元……元青花?!民窑重器?!”钱老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猛地扑到大罐前,拿起放大镜,对着陈凡指出的位置疯狂观察,越看眼睛越亮,最后激动得浑身颤抖,“对!对!这青料!这铁锈斑!这晕散!没错!是苏麻离青!是元青花!老冯!我们差点走宝了啊!”他看向陈凡的眼神,充满了狂热和钦佩!

冯老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看着陈凡,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羞愧,更有一种被后浪狠狠拍在沙滩上的无力感。

陈凡没有停留,目光转向那枚绿锈斑驳、造型古朴的青铜爵。这次,他示意店员将爵递了过来。入手沉重冰凉,锈色深沉。

他依旧没有用工具,只是单手托着青铜爵,洞察之眼早已将其内部结构、合金成分、范线痕迹、锈蚀层次看得一清二楚。

“西周早期,兽面纹青铜爵。”陈凡的声音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器型规整,范线清晰自然,位于鋬手内侧,符合西周早期分铸法特征。铜锈层次分明,最底层为黑漆古,中层为枣皮红,表层为绿锈,层次清晰,过渡自然,锈蚀深入肌理,与铜胎结合紧密,绝非人工做旧可仿。尤其这鋬手内侧,有微弱的、长期使用形成的磨损痕,与祭祀酒器的用途吻合。真品无疑,且保存完好,价值不菲。”

钱老此刻对陈凡已是心服口服,闻言连连点头,再无半点质疑。

最后,陈凡的目光落在那块黑漆漆、毫不起眼的砚台上。砚台呈不规则的随形,通体黝黑,没有任何纹饰,只有砚堂处被磨得光滑,看着像一块顽石。

“此物,”陈凡拿起砚台,入手感觉比普通石头沉重许多,质地细腻温润,“并非砚台。”

众人一愣。不是砚台?

陈凡的指尖在砚台底部一处极其隐蔽的凹陷处轻轻摩挲,洞察之眼穿透下,内部结构清晰呈现。

“这是宋代‘供御’澄泥砚的砚盖!而且是极为罕见的‘鳝鱼黄’澄泥!”陈凡语出惊人!

“澄泥砚?砚盖?”李老和冯老都凑了过来。

“澄泥砚以沉淀千年的河泥为料,经数十道工序淘洗、沉淀、制坯、雕刻、烧制而成,质地坚密,发墨如油,不伤笔毫,为砚中上品。其中‘鳝鱼黄’色,尤为珍稀,因其泥料中含特殊矿物质,烧成后色泽如鳝鱼腹部,黄中透青,温润如玉。”陈凡解释道,手指在砚盖边缘一处极其细微的磨损处点了点,“此处磨损,正是长期与砚身扣合摩擦所致。其泥料质地、烧制火候、以及内部细密均匀的气孔结构,皆符合宋代‘供御’(供给宫廷)澄泥砚特征!虽失砚身,仅此一盖,亦是难得的文房雅器!”

三位老师傅,连同周围的鉴定师和店员,此刻已经彻底石化!看向陈凡的眼神,如同仰望神明!

隔空断画!点破元青花!识穿青铜爵!慧眼辨澄泥盖!

短短不到十分钟!四件令三位资深鉴定师争执不休、头疼不已的“疑难杂症”,被陈凡以近乎神迹般的手段,轻松破解!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直指核心!这份眼力,这份学识,这份洞察秋毫的本事,简直惊世骇俗!

整个鉴定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

冯老、钱老、李老三位老师傅,此刻早已没了半分傲气,脸上只剩下极度的震撼、羞愧和发自内心的敬畏!他们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苦涩和服膺。什么倚老卖老,什么经验资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端坐主位的陈凡,深深一躬!

“陈顾问慧眼如炬,洞若观火!老朽……服了!”冯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心服口服。

“陈顾问学究天人,我等井底之蛙,惭愧!惭愧!”钱老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

“今日得见陈顾问神技,方知天外有天!雅轩阁有陈顾问坐镇,实乃大幸!”李老感慨万分。

这三位在云海古玩界德高望重、向来眼高于顶的老师傅,此刻竟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执弟子礼!心悦诚服!

周围的年轻鉴定师和店员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充满狂热崇拜的惊呼和掌声!看向陈凡的目光,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敬畏和信仰!首席顾问!实至名归!雅轩阁有陈先生坐镇,必将名动天下!

苏晚晴站在陈凡身侧,看着眼前这震撼人心的一幕,看着三位老师傅心悦诚服地躬身行礼,看着众人眼中那狂热的崇拜,再看向身边这个平静端坐、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男人,清澈的眼眸中异彩涟涟,仿佛有星辰在闪耀!一股强烈的自豪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她心中激荡!这个男人,如同蒙尘的绝世宝剑,一经出鞘,便光芒万丈,无人能掩其锋!

她情不自禁地微微侧身,靠近陈凡,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娇嗔和难以掩饰的倾慕,低语道:“陈先生,您这‘小试牛刀’,可是把雅轩阁的房顶都要掀翻了。”温热的呼吸带着栀子花的香气,轻轻拂过陈凡的耳廓。

陈凡感受到耳畔的温热和那丝若有若无的暧昧,侧过头,正好对上苏晚晴那双近在咫尺、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眸。灯光下,她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线条优美动人,离得如此之近,他甚至能看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一股极其微妙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悄然划过。

陈凡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深意的弧度,同样低声回应:“苏小姐过奖。掀翻房顶的,或许是苏小姐的魄力。”他的目光扫过三位躬身的老者和狂热的众人,意思不言而喻。

苏晚晴的耳根瞬间染上了红霞,如同涂了上好的胭脂。她嗔怪地瞪了陈凡一眼,那眼神波光流转,带着无限风情,随即迅速移开目光,但嘴角那抹明媚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雅轩阁制服、神色激动的年轻店员,捧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长条形木盒,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苏小姐!陈顾问!冯老!刚刚……刚刚有位老先生在门口,非要留下这个盒子,说是祖传之物,请我们雅轩阁务必帮忙掌掌眼,他稍后再来!放下东西就走了,拦都拦不住!”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锦缎包裹的木盒,看起来平平无奇。

苏晚晴微微蹙眉:“什么人?可有留下名帖?”

“没有!那老先生穿着普通,看着像个老农,放下东西说了句话就走了!”店员摇头。

陈凡的目光却已经落在了那个锦缎包裹的木盒上。眉心深处,洞察之眼瞬间被激活!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件器物都要隐晦、都要古老、都要磅礴的能量波动,如同沉睡的巨龙,透过木盒和锦缎,清晰地传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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