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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金銮殿上那场疾风骤雨般的逆转,尘埃落定。林文远和王崇焕像两条死狗被拖下去时的哀嚎犹在耳畔,萧承煜坐在回御书房的龙辇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秋日正午的阳光金灿灿地泼洒下来,落在他绣着五爪金龙的玄色龙袍上,却驱不散周身弥漫的阴寒。

御书房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死寂瞬间吞没了这个象征天下权柄的所在。空气黏稠得令人窒息。

“哗啦——!”

萧承煜猛地一挥袖,御案上那方他最钟爱的青玉山水笔洗被狠狠掼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晶莹的碎片和冰凉的墨汁四散飞溅,弄脏了明黄的织金地毯,也染黑了他滚着龙纹的袍角。

“好!好得很!”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磨出来的,带着血腥气,“朕的朝堂…竟成了他萧绝夫妻的戏台子!唱念做打,好一出‘忠臣除奸’的大戏!满朝文武,都成了他们的看客!”

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退朝时那刺目的一幕:萧绝玄衣凛冽,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兵,气势迫人;而他身侧的沈惊凰,一袭素雅宫装,沉静从容,阳光为她镀上金边,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竟有种该死的、浑然天成的契合!那宽袖遮掩下交握的手……萧承煜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扭曲!

那个沈惊凰……她本该是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前世的她,怯懦、愚蠢、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这个“夫君”,如同一朵可以随意揉捏的菟丝花。可如今呢?

她成了靖王妃,站在了萧绝身边。她变了,变得陌生而耀眼,像一块被彻底拂去尘埃的美玉,光华灼灼。那双曾经盛满痴慕的清澈眼眸,如今看向他时,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深不见底的恨意。这巨大的反差,像毒藤一样缠绕住萧承煜的心脏,越收越紧。凭什么?她凭什么能逃脱自己的掌控?凭什么能站在萧绝身边,绽放出如此夺目的光彩?

**一种混合着强烈忌惮与疯狂占有欲的扭曲情绪,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心底翻腾咆哮。得不到,就要彻底毁掉!连同那个碍眼的萧绝一起!**

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陛下……”柳如烟柔婉的嗓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跪在满地的狼藉碎片旁,垂着头,姿态卑微而柔顺,像一朵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的白莲。“龙体为重,万望陛下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萧承煜猛地转过身,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她,那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皮囊,直刺灵魂深处。柳如烟被这目光刺得一颤,头垂得更低。

“息怒?”萧承煜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的毒蛇,嘶嘶作响,“林文远这颗经营了十几年的棋子,就这么废了!朕的脸面,今日在这金銮殿上,被他们夫妻踩了个粉碎!你让朕如何息怒?!”他向前一步,巨大的阴影笼罩住柳如烟,“柳妃,你告诉朕,孤养你们这些‘聪明人’,是干什么吃的?!”

巨大的压迫感让柳如烟呼吸一窒。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和一丝隐秘的兴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皇帝此刻的滔天怒火,需要宣泄的出口,而那个出口,必须是她最想除掉的那个人。

她微微抬起脸,眼中适时地涌上水光,楚楚可怜,声音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轻柔:“陛下…是臣妾无能。可那沈惊凰……她太邪性了。”她顿了顿,观察着萧承煜的脸色,继续低声道,“自从她嫁入靖王府,就如同变了一个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简直…简直像被什么脏东西附了体!臣妾每每在宫中遇见她,都觉得心惊胆战。她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

她看到萧承煜眼中的戾气更深了一层,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陛下,凤凰的羽毛太过耀眼,就该……拔掉。否则,终有一日,它会灼伤陛下的眼睛,甚至……威胁到陛下的九重宫阙啊!”

“拔掉?”萧承煜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低沉而危险,他俯下身,冰冷的手指猛地攫住柳如烟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直视自己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说得轻巧!如何拔?她如今是靖王妃!萧绝把她护得像个眼珠子!今日你也看到了,那萧绝在朝堂上是何等的嚣张!他的爪牙,遍布朝堂!他的兵权,稳握北境!孤这个皇帝,在他眼里,怕也快成了摆设!”

柳如烟被他掐得生疼,却不敢挣扎,反而顺着他的话,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陛下,王府是铁桶,可这深宫之内……却是臣妾的地界。”她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下月初三,便是太后娘娘的千秋寿宴。宫苑深深,人多眼杂,池水……也总是太凉了些。”

萧承煜捏着她下巴的手指骤然收紧:“说下去!”

柳如烟吃痛,眼中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狠辣:“臣妾只需安排一场‘意外’。让沈妹妹‘不慎’在临水回廊处滑落……届时,自然会有‘恰好’经过的侍卫奋不顾身地跳下去‘英雄救美’。众目睽睽之下,衣衫尽湿,肢体相缠……这清白名节,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靖王妃在太后寿宴上与外男有了肌肤之亲……这顶帽子扣下来,萧绝他再狂妄,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吗?沈惊凰,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靖王府的颜面,又该置于何地?陛下只需在事后,雷霆震怒,严惩‘失职’宫人,再‘痛心疾首’地斥责靖王府治家不严……既可除心腹大患,又可重重挫伤萧绝的锐气!”

烛火在萧承煜眼中疯狂跳动,映照着那张因极度亢奋和扭曲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柳如烟描绘的场景,像一剂毒药,瞬间点燃了他心中最阴暗的快意。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沈惊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被陌生男人抱出水面的场景,看到了她脸上那引以为傲的冷静彻底崩塌,看到了萧绝那万年冰封的脸上裂开的屈辱和狂怒!

“好!”萧承煜猛地松开钳制柳如烟的手,发出一声短促而瘆人的低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柳妃,你果然……深得孤心!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万无一失!”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孤不仅要她身败名裂!更要她活着!活着亲眼看着萧绝是如何因为她,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看着他们这对‘恩爱夫妻’,是如何被朕亲手碾碎!”

**他不仅要毁掉沈惊凰,更要借此机会,彻底斩断萧绝的羽翼!**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到悬挂着巨大大胤疆域图的屏风前,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钉在北境那片广袤的土地上。那里,是萧绝经营多年、根基最深的所在!也是他手中最锋利的爪牙!

“来人!”萧承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

厚重的殿门无声开启,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鹰的心腹内侍悄无声息地躬身进来。

萧承煜抓起御笔,蘸饱了鲜红如血的朱砂,在那幅精细的北境布防图上,狠狠划下三道刺目的红痕!笔锋所过之处,如同利刃割开皮肉。

“传朕密旨!”他声音森寒,字字如冰珠砸落,“北境三镇——飞云关、落雁隘、铁壁城,即刻起,防务轮换!命兵部侍郎孙敬,持朕虎符,率京畿骁骑营精锐,三日内赶赴三镇‘协防’,接管城防,核验军械粮秣!凡有延误、推诿、抗命者,视同谋逆,格杀勿论!”

“协防”?不过是明晃晃的夺权!三支拱卫京畿、最精锐的骑兵,带着皇帝的虎符,以“协防”之名,强行插入萧绝经营得如同铁板一块的北境三座最关键的要塞!这是釜底抽薪!这是明目张胆地要撬动萧绝兵权的根基!

内侍心头剧震,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深深垂下头:“奴才遵旨!即刻去办!”

柳如烟跪在地上,看着皇帝朱笔划下的三道血痕,听着那冰冷肃杀的命令,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形成一个淬毒般阴冷的笑容。她盈盈一拜,声音甜腻得发齁:“陛下圣明!臣妾……这就去为太后寿宴,好、好、准、备。”

她扶着宫女的手站起身,转身袅娜地向殿外走去,宽大的宫袖微微晃动,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异香在弥漫着墨汁与朱砂味的御书房里悄然散开。

沉重的殿门在柳如烟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里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萧承煜独自站在巨大的疆域图前,背对着满室狼藉。烛光将他孤绝的身影拉得极长,扭曲地映在冰冷的金砖地上。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被自己掐出的深深血痕,眼中翻涌的,是比深渊更浓稠的黑暗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沈惊凰……萧绝……”他喃喃低语,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孤要你们……生不如死。”

御案上,那支沾满了朱砂的御笔,笔尖的猩红浓稠欲滴,像极了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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