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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午后三点的咖啡厅漫着浅烘焙咖啡豆的焦香,阳光斜斜地切开玻璃窗,在文件上投下亮得发晃的光斑。许青棠把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点在打印纸的某一行上,墨色的字迹被阳光晒得有些模糊。

“这里的因果关系界定有问题。”她侧过头“你看,未成年人行为能力的划分标准,和后续民事赔偿的关联条款,这里存在逻辑断层。”

师哥推了推眼镜,笔尖顺着她指的方向划过去,在纸页上留下浅灰色的痕迹:“我查过最高法去年的指导案例,类似情况是参照行为时的认知能力来判定,但实操中很难量化——毕竟谁也没法钻进孩子脑子里看。”

许青棠“嗯”了一声,伸手去够桌上的冰美式,玻璃杯外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文件边缘洇出小小的湿痕。她没在意,只是盯着“霸凌行为持续超过六个月致被害人死亡”的描述出神。

靠窗的位置传来杯碟碰撞的轻响,江虞刚把拿铁放在桌上,目光就越过稀疏的人群,落在了许青棠身上。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真丝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只细链条的银镯子,是上次他去苏州挑的,据说老匠人捶了三天才成。

她讨论到兴头上时会下意识地咬下唇,这是江虞观察了三个月才发现的小习惯。此刻她正蹙眉听师哥说话,指尖在文件上快速点动,像在敲什么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密码。江虞没动,只是用吸管轻轻搅动着拿铁里的奶泡,看着她偶尔抬眼时,阳光从她瞳孔里滑过的样子,像有碎金在里面流动。

师哥合上文件时,许青棠才长舒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她的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亮着谢云泽的名字。

“师哥,我先撤了。”她把文件塞进皮质公文包,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扣上,“明天我去法院调卷,有新发现再跟你说。”

“去吧,记得吃饭。”师哥看着她拿起包往门口走,忽然补了句,“那个案子别太钻牛角尖,法律之外还有人情。”

许青棠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她走到过道中间时,高跟鞋跟不小心踢到了椅子腿,发出“噔”的一声轻响,抬头就撞进了双含笑的眼睛里。

江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白衬衫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痣。他比她高小半个头,说话时气息刚好落在她额头:“姐姐,要去哪?”

许青棠没答,反而从包里摸出小镜子,对着镜子补口红。迪奥999的正红色膏体在唇上划过,她抬眼时,镜中的自己唇红齿白,眼神里带着点未散的倦意。“去酒吧。”她把口红旋回去,镜子“啪”地合上。

江虞往前凑了凑,温热的呼吸混着拿铁的甜香拂过她耳尖:“姐姐可以带我一起去吗?”他的睫毛很长,低头看她时像两把小扇子,眼里的期待几乎要漫出来。

许青棠被他看得有点痒,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谢董貌似不是很愿意哦。”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江虞的嘴角果然垮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她的发尾,小声说:“那你去吧。”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只被丢在路边的大型犬。

许青棠忍不住笑了,踮起脚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乖,忙完给你带点酒。”说完转身就走,没回头看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只是耳尖悄悄红了。

咖啡厅的玻璃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里面的咖啡香。许青棠拉开车门坐进去,真皮座椅还带着被晒过的温度。她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映出江虞站在门口的身影,白衬衫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四十分钟后,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酒吧门口。谢云泽靠在墙边抽烟,烟丝燃烧的红点在他指间明明灭灭。

“闲的没事干,过来买醉?”谢云泽把烟摁在脚边的烟灰缸里,挑眉看她,眼神里带着惯有的戏谑。

许青棠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可以吗?”她走到他面前,故意往他身上闻了闻“啧”

“总比某人强,抱着案子啃了三天,身上除了油墨味就是咖啡渍。”谢云泽伸手想揽她的肩,被她侧身躲开,“我是想问,打扰你和你小男友约会了?”

“谁跟你说的,孟芸汐吗?”许青棠白了他一眼,率先往酒吧里走。

酒吧里刚开了盏昏黄的灯,舞池里还没人,只有吧台后面的酒保在擦杯子。许青棠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青棠,你也在这里啊。”安晴从卡座里站起来,身上还穿着悦熙娱乐的黑色西装套裙,显然是刚从公司过来。她的目光落在谢云泽身上,带着点礼貌的探究,“这位是?”

许青棠凑近安晴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孟芸汐前夫。”

安晴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随即恢复了镇定。谢云泽已经伸出手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我见过你,安部长。上次你做的项目陈述很精彩。”

“谢董好。”安晴连忙回握,指尖只和他碰了一下就收了回来,“没想到谢董还记得我。”

“安部长这么能干,想不记住都难。”谢云泽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眼神在许青棠和安晴之间转了圈,“好了,别在门口吹风了,进去喝酒。”

许青棠拉着安晴往里走,找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酒保很快送来了菜单,许青棠直接点了杯莫吉托,加双倍薄荷叶。

安晴点了杯长岛冰茶,看着酒保在杯沿插柠檬片,忽然开口:“青棠最近有接什么新案子吗?上次听孟董说,你手里有个挺棘手的。”

许青棠刚喝了口莫吉托,冰块在嘴里硌得牙齿发麻。“别提了。”她烦躁地灌了口酒,薄荷的清凉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心底的火气,“没有,手头上这个案子还棘手得很。涉及未成年人,法律条款界定模糊,一直搁置着。”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点开相册里存的卷宗照片,递给安晴:“你看,受害者才十五岁,被同班同学堵在厕所里打了半年,肋骨断了三根,现在已经被霸凌死了。但霸凌者也是未成年人,最大的才十五岁,按照现行法律,很难追究刑事责任。”

安晴的眉头蹙了起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放大照片“这确实难办。”她沉吟道,“家属那边是什么态度?是想要经济赔偿吗?”

许青棠奇怪地看她一眼,把手机拿回来塞进包里:“你喝醉了?哪有父母看着自家孩子被霸凌,只想要赔偿的?”她的声音沉了沉,“他们明确说了,一定要让那群霸凌者受到惩罚。”

安晴沉默了,端起长岛冰茶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点灼烧感。“前几年好像有过类似案例,判了几年。”她放下杯子,语气认真了些,“你要不查查相似判例,尤其是去年《未成年人保护法》修订后的案子,或许能有帮助。”

“嗯,今天和我那个研究生师兄讨论了一下午。”许青棠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现在在政法大学当教授,主攻未成年人犯罪领域,给了我不少新思路。明天再去法院调卷看看,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谢云泽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把玩着个空酒杯,杯口在灯光下闪着银光。“很刻苦,不像我,每天无所事事。”他语气里带着点调侃,眼神却落在许青棠疲惫的脸上,“世元旗下有个法务团队,专攻这类疑难案件,要不要借你用用?”

许青棠斜了他一眼:“谢董事长这么好心?怕是有什么条件吧。”

“条件嘛……”谢云泽拖长了调子“等你赢了案子,请我喝酒就行。”

安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弹出助理的消息,提醒她半小时后有个视频会议。“青棠,谢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她拿起包站起来,“这桌算我的,你们慢用。”

“我送你出去。”许青棠也跟着站起来,和安晴一起走到门口。酒吧门口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人清醒了些。

“那个案子要是需要证人或者什么内部资料,随时找我。”安晴忽然说,“悦熙去年处理过类似的艺人霸凌事件,虽然性质不太一样,但或许能给你点参考。”

许青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谢了,安部长。”

“跟我客气什么。”安晴拍了拍她的肩,“对了,江虞今天下午还问我,你是不是又在律所加班,那小子,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

许青棠的耳尖又红了,看着安晴上了出租车,才转身回酒吧。

谢云泽已经给她重新倒了杯莫吉托,薄荷叶在杯里浮浮沉沉。“你那案子,需要帮忙随时开口。”他把杯子推到她面前,语气难得正经,“世元在司法系统这边还有点人脉,调卷或者找专家证人,都能搞定。”

许青棠接过酒杯,没应声,只是望着舞池里渐渐多起来的人影。霓虹灯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映得她眼底的情绪忽明忽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晃了晃杯子,冰块碰撞的脆响在嘈杂的音乐里格外清晰。

“谢了。”她抬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不过我想自己试试,毕竟打赢这种硬仗,才有当权益合伙人的成就感,不是吗?”

谢云泽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你厉害。”他拿起桌上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半杯,“那我就等着你的庆功酒了”

许青棠没说话,只是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舞池里的音乐越来越响,有人开始扭动身体,彩色的光束在人群里扫来扫去。许青棠喝了口莫吉托,薄荷的清凉混着酒精的微醺,让她紧绷了三天的神经终于松了些。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是江虞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他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她上次落下的抱枕,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脸上,投下格子状的阴影。

许青棠看着照片,忍不住笑了,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回了句:“等我回去给你盖被子。”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谢云泽凑过来看了眼,嗤笑一声:“果然是被小男友套牢了,以前你可从不屑于发这种肉麻消息。”

许青棠收起手机,白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她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忽然觉得,或许这场兵荒马乱的仗,她并不孤单。至少有人会在她熬夜查资料时,悄悄给她热牛奶;会在她对着晦涩的法条皱眉时,笨拙地讲冷笑话逗她开心;会在她快要撑不下去时,坚定地站在她身后,说“姐姐加油”。

酒保又送来了一杯莫吉托,这次加了三倍薄荷叶。许青棠端起杯子,对着舞池的方向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和那个还没到来的胜利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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