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指挥室的灯光调得极低，只有控制台的全息屏幕泛着冷蓝的光，映在林砚紧绷的脸上。他面前的通讯器已经断断续续响了半个多小时，里面传来的不是清晰的话语，而是夹杂着电流杂音的嘶吼、金属扭曲的锐响，还有偶尔能辨出的“虫母……突破……”的碎片信息——这是来自天狼星防御舰队的最后通讯，发信人是洛北尘。
陈默站在旁边，手里攥着刚打印出来的虫群监测报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报告上的红色曲线像一条疯长的藤蔓，从天狼星方向一路延伸，距离碎星只剩不到十光年。“少将，UZ8分析，天狼星的护盾能量已经降到10%以下，洛将军他们……恐怕撑不了多久了。”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林砚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按下了通讯器的“增强信号”按钮。电流杂音稍微减弱，洛北尘沙哑的声音终于清晰了一些，带着明显的喘息：“林砚……天狼星被围了……虫母就在这里，比我们想象的还大……护盾快破了，弹药也没了……”
“我这就派支援！”林砚猛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伸手就要去调碎星仅有的两艘护卫舰的航线，却被洛北尘的笑声打断。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别来……来不及了……虫群在天狼星外围布了陷阱，你们来就是送死……我有件事要做，帮我把信号接去全星域直播……我要让所有人看看，议会嘴里的‘太空尘埃’，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砚的手顿在半空。他知道洛北尘要做什么——天狼星防御舰队的旗舰“苍狼号”，核心舱里还装着备用的氦-3炸弹，那是他们当年一起在军校时，亲手参与改装的“最后武器”。当时洛北尘还笑着说：“这东西要是用上，要么炸碎敌人，要么炸碎自己，咱们可别走到这一步。”
可现在，洛北尘要走这一步了。
“你疯了？”林砚的声音有些发紧，“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等虫群分散，你趁机突围，我在碎星等你！”
“没别的办法了。”洛北尘的声音平静下来，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林砚，我没多少时间了……虫群已经冲进内层防线了，‘苍狼号’的引擎还能用……帮我接直播，让主星那些人看看，他们的‘安全声明’是怎么害死我们的；让碎星的人看看，虫母的弱点在哪里——它的核心在腹部，只有近距离爆炸才能伤到它……”
通讯器里传来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还有士兵的呐喊：“将军！虫群冲进驾驶舱了！”
“来不及了，林砚。”洛北尘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快，“替我照顾好我妈……还有，碎星就交给你了，守好人类的火种……别让我们白死。”
林砚还想说什么，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警报声，紧接着，是引擎全速启动的轰鸣声。他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全息屏幕——那里已经接入了全星域直播信号，画面里是“苍狼号”的驾驶舱：洛北尘坐在舰长椅上，手里握着操纵杆，脸上溅着血，却笑得很坚定。窗外，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虫群，它们像乌云一样包裹着“苍狼号”，虫腿刮擦着舰体，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直播画面瞬间传遍了整个星域。主星的街头，原本围着看议会“安全声明”投影的民众，看到屏幕里的虫群，瞬间陷入恐慌；碎星的避难所里，人们放下手里的物资，盯着临时搭建的屏幕，大气都不敢喘；就连议会大厦的会议室内，张诚和那些财阀代表，也僵在原地，看着画面里真实的虫群，脸色惨白。
“大家看清楚了！”洛北尘的声音透过直播传遍每个角落，“这就是议会说的‘太空尘埃’！它们在吞噬天狼星，下一个就是主星，再下一个就是碎星！别再相信谎言了，拿起武器，守住我们的家园！”
说完，他猛地推下操纵杆。“苍狼号”突然调转方向，引擎喷出耀眼的蓝色火焰，像一把锋利的刀，冲破虫群的包围，朝着不远处那个巨大的黑影冲去——那就是虫母。它的身体像一座小山，覆盖着厚厚的黑色黏液，腹部有一个闪烁着紫色光芒的核心，无数细小的虫群从它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
“苍狼号”的速度越来越快，虫群像疯了一样扑上来，啃咬着舰体的外壳，驾驶舱的玻璃被虫腿撞出一道道裂痕。洛北尘死死盯着虫母的腹部，手指按在氦-3炸弹的启动按钮上，嘴里默念着：“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直播画面剧烈晃动起来，透过裂痕，能看到虫母越来越近的紫色核心。就在“苍狼号”即将撞上虫母的瞬间，洛北尘按下了按钮，对着麦克风轻声说：“林砚，再见了。”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狼星空域。紫色的核心被炸开，黑色的黏液飞溅，无数虫群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化为灰烬。“苍狼号”的残骸像流星一样散落，而虫母的身体则开始缓慢坍塌，腹部的伤口不断涌出绿色的汁液。
直播画面定格在那团耀眼的火光上，像一朵在黑暗星空中绽放的烟花，悲壮而绚烂。
碎星指挥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林砚站在屏幕前，手里还握着那个洛北尘送他的旧怀表——那是他们军校毕业时的纪念品，怀表背面刻着“并肩作战”四个字。他的指尖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渐渐消散的火光，一言不发。
陈默和其他下属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他们能看到林砚紧绷的肩膀，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也能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悲痛——那是失去战友、失去兄弟的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屏幕上的火光彻底消失，只剩下黑暗的星空，林砚才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悲痛已经被一种冰冷的坚定取代。他抬手按下通讯器，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通知下去，所有部门暂停手头工作，十分钟后，全碎星总动员，我要亲自讲话。另外，让维修车间的人来一趟，带上激光刻刀，去‘启明星’号的舰壳那里。”
十分钟后，碎星的每个角落，无论是避难所、防御阵地，还是维修车间，所有屏幕都亮起了林砚的身影。他站在“启明星”号的舰体旁，身后是刚刚用激光刻上去的两个字——“北尘”，字体苍劲有力，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光。
“碎星的同胞们，还有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人类同胞们。”林砚的声音透过屏幕传遍每个角落，“刚刚，我们失去了天狼星，失去了洛北尘将军，失去了一支英勇的舰队。他们用生命告诉我们，虫群是真实的，危机是真实的，而议会的谎言，已经害死了太多人。”
他抬手指向身后的“北尘”二字，声音里多了几分沉重：“这是洛北尘将军的名字，我把它刻在‘启明星’号上，因为这艘船，是我们人类的希望之船，它会带着洛将军的信念，带着我们的火种，继续走下去。”
“现在，我以碎星防御指挥官的名义，发布总动员令：第一，所有18到45岁的健康男性，自愿加入防御部队，由陆战营统一训练，三天后进驻各防御阵地；第二，所有拥有维修、医疗、驾驶技能的同胞，立刻到就近的招募点报到，我们需要你们加固防线、救治伤员、维护飞船；第三，所有避难所的管理人员，立刻统计物资，实行定量分配，确保每一个人都有饭吃、有水喝；第四，科研部门立刻分析洛将军留下的虫母影像，找出它的弱点，改进我们的武器。”
林砚的目光扫过镜头，像是在看着每一个屏幕前的人：“我知道，现在很艰难。虫群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的防线还很脆弱，我们的资源也很有限。但我想说，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只要我们不放弃，我们就还有希望。洛将军用生命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我们不能让他白死，不能让天狼星的悲剧在碎星重演！”
“从今天起，碎星不再是一个边疆星球，它是我们人类的最后防线。在这里，没有贵族和平民之分，没有官员和百姓之别，我们只有一个身份——人类。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活下去，守住我们的家园，守住人类的火种！”
直播结束后，碎星沸腾了。避难所里，年轻人们纷纷站起来，朝着招募点的方向走去；维修车间里，老矿工们拿起工具，主动去加固防御炮；医疗站里，护士们整理好药品，随时准备接收伤员；就连之前被收编的问责舰队残兵，也纷纷找到陈默，要求加入防御部队——他们亲眼见过虫群的恐怖，也被洛北尘的牺牲打动，更相信林砚能带着他们活下去。
林砚站在“启明星”号旁，看着眼前涌动的人群，伸手摸了摸舰壳上的“北尘”二字，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战斗会更艰难，甚至可能会有更多人牺牲，但他不会退缩——就像洛北尘说的，他要守好碎星，守好人类的火种。
这时，陈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收到的报告：“少将，科研部门分析了洛将军的直播画面，确认虫母的核心在腹部，而且它们害怕高温和电磁脉冲。另外，之前收编的李默技术员说，他能利用问责舰队的武器残骸，改装出更强的电磁炮。”
林砚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远处的星空。那里，原本属于天狼星的方向，已经恢复了黑暗，但他知道，虫群并没有消失，它们只是在调整，在准备下一次进攻。而碎星，已经做好了准备。
“让李默立刻开始改装武器，科研部门继续分析虫群数据，防御部队加快训练。”林砚的声音平静却有力，“另外，通知各避难所，今晚加一顿热食，给大家鼓鼓劲——明天，我们就要开始加固陨石链防御带了。”
陈默应了一声，转身去传达命令。林砚依旧站在“启明星”号旁，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将舰体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旧怀表，轻轻打开，表盘上的指针还在转动，就像洛北尘的信念，从未停止。
“放心吧，”林砚轻声说，像是在对洛北尘说话，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会守住碎星，守住人类的火种。我们，不会输。”
夜色渐深，碎星的防御阵地亮起了一盏盏灯，像星星一样点缀在黑暗中。维修车间里，传来了机器的轰鸣声；防御阵地上，士兵们开始了夜间训练；避难所里，人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热食，谈论着明天的计划。
而在遥远的星空深处，一群黑色的虫影正缓慢地朝着碎星的方向移动，它们的数量比之前更多，速度也更快。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