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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几天后,一支由老枪带领的、包括云薇和三名工程师在内的七人小队,再次穿越危险的废墟,来到了已然焕然一新的“火种”基地。

与上次来时看到的混乱初建景象不同,此时的基地已经初具规模。玩家们利用收集来的各种废弃材料,搭建起了更加坚固、甚至带着点歪歪扭扭艺术感的防御工事和瞭望塔。基地内部被粗略地划分出了居住区、装备维修区、任务交接区等,虽然依旧简陋,却充满了一种蓬勃的、近乎狂热的活力。穿着统一新手布衣的玩家们穿梭不息,有的在热火朝天地加固围墙,有的在ZERO面前排队交接任务,还有的围着一堆机械残骸争论着什么,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或争吵。

这种景象,让习惯了避难所压抑、求生氛围的“磐石”队员们感到极度不适应,甚至有些……荒谬。

林舟亲自在基地入口迎接。他换上了一套相对整洁的衣物(据说是某个有“收集癖”的玩家从某个废弃衣柜里翻出来贡献的),虽然眉宇间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眼神中的自信和掌控感却比之前更加锐利。ZERO如同一个黑色的幽灵,沉默地矗立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幽蓝的电子眼平静地扫视着来访者,当扫过云薇时,数据流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加速,但很快恢复了平缓。

“欢迎再次光临,老枪。”林舟微笑着迎上前,与老枪用力握了握手,目光随即落在云薇身上,“这位是?”

“这位是云薇,我们避难所的首席顾问,负责此次的技术交流与盟约细节洽谈。”老枪郑重地介绍。

“云薇小姐,你好。”林舟看向云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和审视。在这个残酷的废土世界,能保持如此清澈眼神和沉静气质的女性,实在罕见。

“林指挥官,久仰大名。”云薇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她的目光快速而细致地扫过林舟的脸庞,掠过他身后如同铁塔般的ZERO,又望向基地内那些行为各异却充满活力的玩家,心中迅速构建着初步的评估模型。“感谢您之前的仗义援手,以及这次坦诚交流的邀请。”

双方进入一间由玩家们用废弃金属板和防水布“精心”搭建的、勉强算是会议室的棚屋里落座。谈判正式开始。

云薇率先开口,她的话语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充分表达了“磐石”避难所对合作的诚挚愿望,并带来了作为诚意的一部分科技资料——主要是关于旧世界基础的物理学、材料学原理,以及一些针对低级别“天神”造物(如清扫者)的简易干扰技术和弱点分析报告,还有一些功能不明的密钥碎片。

林舟仔细聆听着,心中暗喜。这些基础科学知识,正是目前“火种”基地科技树所急需的底层支撑,能极大加快一些基础项目的解锁和研究速度。他也拿出了相应的诚意——允许“磐石”的工程师在ZERO的“监督”与有限度的“指导”下,深入研究那架被击落的“巡礼者”残骸,并共享一部分从“清扫者”身上逆向工程得到的、关于其动力核心和传感系统的非核心数据。

谈判的初期气氛是友好且富有建设性的。然而,当话题深入到未来合作的具体模式、资源(尤其是发现的稀缺金属、能源节点)的分配权,以及如何应对必然到来的“天神”大规模反扑时,双方理念的差异开始凸显,气氛逐渐变得微妙。

“我们理解‘火种’基地需要快速发展壮大,”云薇的语气依旧平和,但立场却异常坚定,“但将过多的资源和人口集中在一个固定的、并且已经暴露的基地,风险系数极高。我们‘磐石’的建议是,采取更加灵活、分散的游击式合作模式。建立多个隐蔽的前哨站,资源共享,情报互通,相互策应,避免被‘天神’一网打尽。”

林舟缓缓摇了摇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简陋的金属桌面上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分散意味着力量无法集中。云薇小姐,我们需要一个强大的、稳固的、具备自我造血能力的核心根据地。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建立起足以支撑长期战争的工业体系和技术研发中心。至于风险……”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那些生龙活虎的玩家,“我的战士们,他们的特性决定了,他们更适合,也更能承受阵地战和发展建设所带来的‘代价’。”

“但是林指挥官,‘天神’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远超我们的想象!”老枪忍不住插话,脸上带着忧色,“一旦这里被判定为高优先级威胁,降临的将不会是‘巡礼者’这种侦察单位,而是真正的战争机器!甚至可能是……‘智天使’乃至更高级别的存在!”

“我们有信心守住。”林舟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绝对的自信,“玩家们的不死特性,就是我们最坚固的盾牌,也是最锋利的矛。任何敌人,都会在他们无穷无尽的浪潮面前被消耗殆尽。”

云薇微微蹙起了秀眉。她敏锐地捕捉到林舟话语中对“玩家”能力的绝对依赖,以及一种……近乎于将玩家视为“可再生战略资源”的、缺乏温度的冷静。这让她内心深处感到一丝不安。

“林指挥官,恕我直言,”云薇抬起头,目光清澈而直接地迎上林舟的视线,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您的话语中,我似乎感觉到,您对您的‘玩家’战士们……缺乏一种必要的共情。他们毕竟也是活生生的人,拥有情感与意志。不死,或许意味着肉体的重复,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感受到痛苦,不会积累恐惧,不会在一次次死亡中磨损精神。”

这番话如同一根细针,轻轻刺入了会议室内有些凝滞的空气。老枪等人也下意识地看向了林舟,这也是他们心中一直存在的疑虑。这些“玩家”表现出的无畏,究竟是源于何种信念?还是说,他们真的被剥夺了某些作为“人”的感知?

林舟沉默了片刻。他无法向这些人解释玩家其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第四天灾”,他们的痛苦和恐惧与这个世界的人理解的不同,他们的“死亡”更像是一次角色重置。在这个真实的末日世界里,他只能选择一种看似冷酷的、效率至上的姿态来维护自己作为“指挥官”的权威和决策的正确性。

“云薇小姐,”林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在这个时代,生存和胜利是高于一切的目标。我尊重并感激每一位战士的付出与牺牲,但作为最高指挥官,我的职责是带领所有人走向胜利,而不是沉湎于无谓的情感内耗。我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以最高效、最直接的方式达成战略目标。情感用事,优柔寡断,在这个战场上,只会带来更多、更无意义的牺牲。”

他的话语冰冷而现实,像一块寒冰,让“磐石”避难所的几人都感到一阵心寒。就连老枪,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就在会议室内的气氛即将降至冰点时,ZERO冰冷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如同警钟般敲碎了沉寂:

“检测到异常高频空间波动。能量 与‘巡礼者’迥异,强度等级……更高。坐标:基地西北方向,约十五公里处。非自然节点激活迹象明显。”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林舟瞳孔微缩,立刻调出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地图。只见地图西北边缘,那片被战争迷雾笼罩的区域,赫然标记出了一个不断闪烁的、如同滴血般的红色信号!旁边还有系统的文字警告:

【高级警报!检测到高浓度灵能反应及空间翘曲现象!疑似“天神”大型前沿设施或传送节点已激活!威胁等级:高!】

谈判被强行中断。

“看来,‘天神’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林舟站起身,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气息,之前的争论仿佛从未发生,“合作的具体细节可以稍后再议。现在,我们或许该优先考虑,如何共同应对这个迫在眉睫的威胁了,云薇小姐?”

云薇看着林舟眼中锐利如刀的光芒,又看了看地图上那个令人心悸的红色标记,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些关于理念和共情的争论暂时压下。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

“当然。”她站起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与果断,“‘磐石’避难所,愿意提供一切必要的协助。”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联合军事行动,在外部威胁的压迫下,仓促却坚定地拉开了序幕。而云薇对林舟和“火种”的观察与评估,也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进入了更深入、也更复杂的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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