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穿秦:求死公主的活路》是由作者“秋不肃 ”创作编写的一本连载宫斗宅斗类型小说,赢怀瑾是这本小说的主角,这本书已更新126038字。
穿秦:求死公主的活路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外面世界的冰冷气息,瞬间涌入这被血腥、恐惧和烟雾填满的囚笼。两名身着赭色吏服、面无表情的廷尉属吏立刻上前,他们的动作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精准与冰冷。一人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叠的、边缘磨损的粗麻布口袋,动作利落地抖开;另一人则从腰间解下一根前端带有细小青铜钩爪的黑色木杆,那钩爪打磨得异常光滑,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执钩的属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青铜钩爪探向那片静静躺在地上的焦黑残简。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如同在触碰烧红的烙铁,手臂的肌肉绷紧,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微的汗珠。青铜钩爪的尖端,在距离残简尚有半寸时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猛地一探、一勾!动作迅捷如电,却又带着一种刻意的、避免任何直接接触的谨慎。
“咔哒”一声轻响,钩爪稳稳地卡住了残简边缘焦黑卷曲的部分。执钩的属吏手臂稳稳抬起,那片承载着大逆之言、搅动了整个帝国权力漩涡的竹片,便被悬空吊起,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冰冷的青灰色地砖。另一名属吏立刻将撑开的粗麻布袋凑上前去。
残简被小心翼翼地放入袋中。执袋的属吏立刻收紧袋口,用一根浸泡过药水、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麻绳迅速扎紧,打了个死结。整个过程,两人的手指都严格避免与残简本身有任何接触,如同在处理一件极度危险的瘟疫样本。
扎紧的麻布口袋被执钩的属吏用黑木杆挑着,悬在半空。两人不再看殿中任何人,包括御座上的皇帝,只是微微躬身,便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迅速而肃穆地倒退着向殿门方向移动。沉重的殿门再次被推开,寒风涌入,吹得人鱼膏灯的火焰剧烈摇曳,浓烟翻滚。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涌动的光线中,那片残简也随之被带走,只留下地砖上那一个微不可察的、被钩爪尖端划出的细小白痕。
那被挑走的,仿佛不仅仅是一片竹简,更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即将引爆的惊雷。大殿内的空气似乎随着残简的离开而松动了一丝,但那无形的压力并未减轻,反而更加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太医令的“验毒”结果,将决定这把悬顶之剑最终落向何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间隙,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再次响起。怀瑾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金砖上,因左臂粉碎性骨折的剧痛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抽搐。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伤处,痛得她眼前发黑,小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冷汗混着泪水、血污和之前浇下的药汤,在脸上糊成一片狼藉。她紧咬着下唇,试图压制那痛苦的呻吟,牙齿深深陷入干裂的唇瓣,渗出血丝,却终究无法完全抑制那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如同濒死幼兽般的呜咽。这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刺耳,撕扯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卢生跪伏在几步之外的地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他不敢靠近,更不敢再看怀瑾那惨状,只是将头死死埋在金砖上,口中无声地、神经质地翕动着,仿佛在向虚无的神明祈求宽恕或是庇护。他深衣的下摆,还沾着怀瑾之前喷溅的血污。
赵高依旧负手而立,深紫色的官袍在幽暗跳动的灯火下如同凝固的毒瘴。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低垂,仿佛在凝视自己紫袍下摆上繁复的夔龙纹饰,又仿佛穿透了地砖,看到了更深的深渊。袖中的手指,指节捏得发白。李斯掀起的惊涛骇浪,怀瑾这妖童以自毁为代价制造的混乱,都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被动和一丝……隐隐的不安。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如同最老练的毒蛇,在等待下一个致命一击的机会。太医令…验毒…他心中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的结果以及应对之策。
李斯则肃立原地,玄端深衣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如同风暴眼中那诡异的安宁。他眼角的余光,却极其隐蔽地扫过御座之上那隐于阴影中的身影,又扫过地上痛苦抽搐的怀瑾,最后掠过赵高阴沉的侧脸。他在等待,等待那把“验毒”之刀落下,等待皇帝最终的裁决。他方才那番掀桌的言论,既是逼宫,也是自保,更是将帝国最深的矛盾赤裸裸地摆在了君王面前。成与败,皆在君王一念之间。
时间在怀瑾压抑的痛苦呜咽和灯烟盘旋的嘶嘶声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流逝。每一刻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殿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脚步声略显急促,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沉稳。殿门开启,寒风涌入。一名身着玄端深衣、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的老者,在两名捧着沉重药箱的侍医学徒陪同下,疾步入殿。正是太医令夏无且!他身后,跟着方才那两名廷尉属吏,其中一人手中依旧用黑木杆挑着那个扎紧的粗麻布袋。
夏无且目不斜视,径直趋步至御阶之下,对着阴影中的御座方向,深深躬身下拜:“臣太医令夏无且,奉旨觐见!”
“验。”御座之上,传来一个极其简短、冰冷得不带丝毫情绪的音节。如同冰凌坠地。
“诺!”夏无且再拜起身。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殿中情状——地上蜷缩颤抖、左臂诡异弯曲、气息奄奄的怀瑾;跪伏在地、抖如筛糠的卢生;肃立的李斯;以及那如同紫色毒瘴般沉默的赵高。他的目光在那装着残简的麻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果断移开,首先落在了怀瑾身上!
“先看公主!”夏无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直接对随行的侍医学徒下令。他的首要职责是皇室成员的安危,皇帝的旨意是“验物”,但也包含了公主的伤势!这看似合理的指令,却隐隐透着一丝避开直接触碰那“秽物”的谨慎。
两名侍医学徒立刻放下沉重的药箱,快步走到怀瑾身边。其中一人迅速打开药箱,取出几块干净的白色葛布和一瓶气味浓烈的药酒。另一人则蹲下身,动作极其轻柔地试图检查怀瑾扭曲的左臂。
“别…别碰…”怀瑾的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浮沉,感受到外力的触碰,她本能地发出微弱而惊恐的抗拒,身体因恐惧和剧痛而更加剧烈地蜷缩起来,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侍医学徒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
“公主,臣等奉旨,需查看伤势。”侍医学徒的声音尽量放得温和,但动作却带着职业性的不容抗拒。他小心而坚定地拨开怀瑾那只紧抓着他衣袖的、沾满血污泥垢的小手。当他的目光落在怀瑾左臂那明显粉碎性骨折的扭曲部位,以及胳膊、脖颈上大片被药汤灼伤后留下的紫红溃烂、渗着黄水的创面时,饶是见惯了伤病的医者,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禀太医令,”侍医学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公主左臂…肱骨粉碎性骨折!创面甚剧!多处肌肤有严重灼蚀溃烂!创面沾染大量污物及药汤残渍!恐…恐已引发热毒(炎症)!”他飞快地取出干净的葛布,蘸取药酒,极其小心地开始擦拭怀瑾创口周围的污物。浓烈的药酒刺激得怀瑾身体猛地一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
夏无且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并未立刻上前亲自处理。他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那两名廷尉属吏,以及那个被黑木杆挑着的麻布袋。“秽物何在?”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执钩的属吏立刻将挑着麻袋的黑木杆微微前伸。夏无且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示意一名侍医学徒上前。那学徒脸色也有些发白,但还是依言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住了麻袋的底部,避免碰到扎口的绳结。执钩的属吏这才松开了钩爪。
麻袋被放在了夏无且脚边不远处的地面上。夏无且从自己的药箱中取出一副崭新的、边缘用软木包裹的鹿皮手套,仔细地戴好。又取出一柄小巧的、寒光闪闪的青铜薄刃刀,一个细颈的陶制药瓶,以及一个打磨得异常光滑的白色玉碟。
他没有立刻打开麻袋,而是先对御座方向再次躬身:“陛下,此物污秽凶险,臣需启封查验,恐有浊气外溢,惊扰圣驾。请陛下恩准臣于殿角设帷,隔绝内外。” 这是最稳妥的请求。
“准。”冰冷的音节再次落下。
立刻有宦官搬来几扇轻便的素纱屏风,在远离御阶的大殿一角迅速围起一个临时的狭小空间。夏无且示意那名托着麻袋的侍医学徒随他进入帷内,又命另一名侍医学徒守在帷外,随时传递所需物品。
素纱帷幔隔绝了大部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晃动的身影。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等待。怀瑾的呜咽声在侍医学徒的清理下似乎微弱了一些,但身体依旧因剧痛而间歇性地抽搐。卢生依旧跪伏在地,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赵高垂着眼睑,如同入定。李斯则目光沉静,望着那晃动的帷幔。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帷幔内,传出极其轻微的、器物碰撞的声响,以及夏无且偶尔低沉简短的指令声。空气里,似乎隐隐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怪异的焦糊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腥涩气味,从帷幔的缝隙中悄然逸散出来。
终于,帷幔被从里面掀开。夏无且走了出来,他已摘下了鹿皮手套,脸色比进去时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惊疑?他手中捧着那个白色的玉碟。玉碟中央,放着一小撮黑灰色的粉末,粉末中混杂着几片极其微小的、难以分辨的暗色颗粒。
夏无且快步走到御阶之下,双手高举玉碟,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陛下!臣奉旨查验此秽物残简。经以金刀刮取表层焦炭、烟尘及附着泥污,又以‘石胆’(胆矾)、‘丹砂’、‘戎盐’等药石反复淘洗、蒸煮、析离,所得残渣尽在于此碟中。”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传入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臣详加检视,此残渣之中,除却竹木碳化之灰烬、泥土砂石之颗粒,更析出少许异常之物!”
大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赵高的眼皮猛地一跳!李斯的眉头微微蹙起。连蜷缩在地的怀瑾,都强忍着剧痛,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向那玉碟。
“其一,”夏无且的声音带着医者的严谨,“乃微量‘曾青’(蓝铜矿)粉末。此物色青,性寒,味涩,古籍《五十二病方》有载其外用可敛疮,然…然其与丹砂、雄黄等物同炼,亦可…亦可入方士之‘金石毒饵’!” 他将“毒饵”二字咬得极重!
“其二,”夏无且的目光扫过玉碟中那几片极其微小的暗色颗粒,“乃此物——此物形如微尘,色暗红近褐,质坚而脆。臣以刀刮之,其色不褪;以烈酒浸之,其色微溶于酒,酒液转赤!此…此物性状,与臣曾于骊山殉葬坑中偶见之、深埋地下多年、受地气与血水浸染而变异的‘朱砂’残粒,有…有七分相似!朱砂者,丹砂之精,方士炼丹之基,亦为…剧毒之源!”
夏无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结论:“故此!此秽物残简之上,除却大逆文字之妖言惑众,其材质本身,亦沾染有方士炼丹所用之‘曾青’及疑似变异‘朱砂’之剧毒残留!虽历经焚毁、泥污,其毒质已大为消散,然其秽毒之性,确凿无疑!接触此物者,轻则沾染秽气,心神不宁;重则…若体虚气弱或创口未愈者沾染其毒质,恐引发热毒攻心,危及性命!”
夏无且的结论,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他巧妙地避开了虚无缥缈的“诅咒之力”,而是用最“实证”的药石分析,将这片残简定义为了物理意义上的“秽毒”之物!它有毒!至少,它上面检测出了方士炼丹用的、可能带有毒性的矿物残留!这就为“巫蛊”之说,披上了一层看似“科学”的外衣!它解释了接触者为何会“心神不宁”(卢生的恐惧),为何会“引发灾祸”(泗水恶谶的“巧合”),甚至为何怀瑾接触后伤势恶化(她之前被药汤灼伤,创口暴露)!更关键的是,它将矛头,隐隐指向了方士——这些矿物,是方士炼丹用的!
“妖…妖丹!秽毒!”卢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指着那玉碟中的粉末,声音因激动和后怕而尖锐颤抖,“陛下!陛下明鉴!此乃方士邪术之毒!此童…此童定是沾染了此等秽毒,方…方有感应冤气、预知凶兆之能!此非其本愿,实乃…实乃被邪毒侵染所致!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 他疯狂地磕头,额头撞击金砖发出咚咚闷响,瞬间红肿渗血。他必须抓住这“中毒”的解释!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保住怀瑾和自己性命的理由!
赵高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夏无且的结论,虽然暂时保住了“巫蛊”之说的物理基础(有毒残留),但将毒源指向了方士炼丹之物,这无异于引火烧身!卢生这蠢货更是直接将怀瑾的“预知”归咎于中毒!这等于间接承认了那些“预知”并非无稽之谈!
“一派胡言!”赵高厉声喝道,声音如同冰锥,刺向卢生,“夏太医所言,乃此简本身沾染毒物!何来方士邪术之说?更与公主‘妖异’何干?此童妖言惑众,屡犯天威,其罪当诛!” 他必须将“中毒”与“妖异”切割开!必须将怀瑾彻底钉死在“妖言惑众”的罪名上!
“陛下!”李斯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赵高的厉喝和卢生的哭嚎。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御座阴影:“太医令明鉴!此简确含秽毒残留,乃不争之实!此毒源于何处?是书写者刻意涂抹?是焚毁时沾染炉中丹渣?抑或是…别有用心之人事后栽赃?” 他毫不客气地将“栽赃”的可能性抛了出来!
“然,此毒之存,恰可证此童此前于复道呕血、于兰池宫伤重恶化之由!非关虚无缥缈之巫蛊诅咒,实乃秽毒侵体之故!”李斯巧妙地利用夏无且的结论,为怀瑾的“异常”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物理解释(中毒导致幻觉、身体虚弱加重伤势),部分消解了她“妖异”的指控。“至于其所言‘预知’之事…”李斯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卢生和赵高,“泗水恶谶、彭城山洪、断石残字,或为巧合,或…或为有心之人借天灾以构陷!此童或因中毒而妄言,然其言能屡中,其中关节,恐非‘中毒’二字可尽释!需彻查!”
李斯再次将水搅浑!他承认残简有毒,承认怀瑾可能因中毒而身体异常、胡言乱语,但否认了“预知”的神异性,将其归咎于“巧合”或“构陷”,并直接要求彻查!这既部分回应了皇帝的质询,又再次将矛头指向了可能的幕后黑手(构陷者),更将怀瑾从“妖童”的绝境中暂时拉回“中毒受害且可能被利用”的相对安全位置!同时,他死死咬住了“泗水恶谶”与“彭城急报”之间那过于“巧合”的疑点!
大殿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那御阶之上,浓重阴影中的身影。夏无且的验毒结果,卢生的哭诉求饶,赵高的厉声指控,李斯的抽丝剥茧…如同一团乱麻,摆在了皇帝的面前。
秦始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玄色的深衣垂坠,玄鸟夔纹在幽暗的灯火下如同活物般游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深重的阴影,几乎笼罩了整个御阶。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低垂,仿佛在凝视脚下光洁冰冷的地砖。他摩挲着腰间鹿卢剑剑柄的手指,再次开始缓慢而稳定地动作。那敲击声,一下,又一下,如同丧钟的余韵,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良久。那敲击声停住了。
一个冰冷、沙哑,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声音,终于从御阶之上的阴影中传来,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落在死寂的大殿中:
“兰池宫童,身染秽毒,神智昏聩,狂言呓语,冲撞圣驾。”
“然…” 那声音微微一顿,仿佛在权衡,“稚龄无知,体弱濒危。”
“着即移居永巷空室静养待察!”
“太医署全力诊治不得有误!”
“卢生…” 那冰冷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刀刮骨,“妖言惑众惊慌失仪着革除博士官禁锢府邸待参!”
“赵高…”
被点到名字的赵高,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到极致的弓弦!紫袍下的心脏疯狂擂动!
“…督下不严兰池宫诸事处置失当…” 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三日!”
“李斯。”
“臣在!”李斯立刻躬身。
“彻查泗水急报彭城恶蛟骨骸及残简毒源来龙去脉…十日为期报朕!”
“诺!”李斯沉声应道,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退下。”
冰冷的两个字,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朝堂死斗,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充满血腥余韵的休止符。
旨意一下,殿中气氛为之一变,却又瞬间陷入另一种更深的压抑。赵高脸上血色尽褪,罚俸闭门看似不重,但“督下不严”、“处置失当”的评语,如同两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更严重的是皇帝那最后一句“彻查毒源来龙去脉”!这等于将怀疑的种子,直接种在了他赵高的头上!他袖中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他强压下翻腾的怒火与惊悸,深深地、几乎将腰弯折地对御座方向行了一礼,动作依旧优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他没有看任何人,紫袍翻涌,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背影如同一团急速移动、择人而噬的毒瘴。
卢生听到“禁锢府邸待参”的判决,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彻底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口中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呜咽,被两名上前的郎卫如同拖死狗般架了出去。
李斯面色沉静,对着御座深深一揖:“臣,领旨。”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地上依旧蜷缩颤抖的怀瑾,又看了一眼夏无且和他手中的玉碟,眼中锐芒一闪即逝。他没有停留,玄端深衣拂动,沉稳地转身离去。彻查,才刚刚开始。这十日,将是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十日。
太医令夏无且松了一口气,立刻指挥侍医学徒:“快!准备软担!动作轻缓!小心公主伤处!” 两名侍医学徒连忙从药箱中取出备用的软布担架,极其小心地、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琉璃器皿般,将怀瑾轻轻移了上去。怀瑾的左臂被用几块硬木板和干净的葛布勉强固定住,但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她紧咬着下唇,下唇早已被咬烂,鲜血混着冷汗不断渗出,小小的身体在担架上依旧无法控制地痉挛着,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
“永巷空室” 夏无且低声重复着皇帝的旨意,眉头紧锁。永巷,那是宫中最阴森、最绝望的囚牢之地!空室,更是其中隔绝一切、不见天日的石牢!将这样一个重伤濒死的孩子送去那里“静养”?这旨意本身,就充满了冰冷的残酷。但他不敢质疑,只能对侍医学徒沉声道:“多备金疮药、退热散!每日…我会亲自去一趟永巷。” 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担架被抬起。怀瑾躺在上面,视线被晃动的人影和剧痛带来的泪水模糊。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穿透凌乱的发丝和朦胧的泪光,最后投向那御阶之上。玄色的身影已经重新落座,隐没在浓重的阴影与盘旋的黑烟之后,再也看不清分毫。只有那象征无上权力的玄鸟夔纹,在幽暗的灯火下,反射着冰冷而遥远的光泽。
担架移动。沉重的殿门在她眼前缓缓开启,外面是铅灰色的、寒风凛冽的天空。一股冰冷彻骨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本就因失血和剧痛而冰凉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被抬出了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也刚刚见证了她最惨烈搏杀的咸阳宫大殿。等待她的,是永巷空室那不见天日的冰冷石牢,是未知的伤病折磨,是赵高那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更加阴毒的反扑。
寒风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脸上。怀瑾闭上了眼睛,一滴混着血污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迅速被寒风吹散。阿母…春莺…我…活下来了…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