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
周明远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梦中，柳青鸾站在一片血红色的镜子里，向他伸出手，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但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5:17，窗外天色尚暗。周明远抹了把脸，决定提前去店里。自从老道士留下那张黄符后，他按照指示三天没有打开檀木盒，但奇怪的事情却越来越多。
浴室里，周明远盯着镜中的自己。镜面毫无异常，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镜子的边缘游走，每当他转头去看，那里又什么都没有。
“神经质…”他自嘲地摇摇头，打开水龙头洗脸。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脸庞，周明远闭着眼睛，突然感到有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谁？！”他猛地转身，浴室空无一人。
但镜中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他的肩膀上确实搭着一只苍白的手，而镜中的”他”正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嘴唇蠕动着说：”你看得见我们…”
周明远踉跄后退，撞在墙上。再看向镜子时，一切恢复正常，只有他惊恐的脸。
“这不可能…”他颤抖着穿上外套，逃也似地离开了公寓。
清晨的街道空无一人，路灯在薄雾中形成朦胧的光晕。周明远快步走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他身后。几次回头，却只看到被风吹动的落叶。
转过一个街角，周明远突然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站在路中央，背对着他，长发及腰。
“柳…青鸾？”他下意识喊道。
女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腐烂的脸，眼窝空洞，嘴角裂到耳根：”周…明…远…”
周明远的心脏几乎停跳，他转身就跑，却撞上了一个人。
“啊！”对方惊叫一声，跌坐在地。
是苏雨晴。她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惊讶地看着脸色惨白的周明远：”老板？你怎么了？”
周明远喘着粗气，回头看去，街道上空空如也：”你…你没看到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苏雨晴困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哦，你说那个穿白衣服的清洁工？她刚拐进巷子了。”
周明远摇摇头，没有解释。他扶起苏雨晴：”你怎么这么早来店里？”
苏雨晴神秘地笑了笑：”我查到了一些关于柳青鸾的资料，想早点来告诉你。”她压低声音，”而且…我总觉得那把剪刀在呼唤我。”
周明远心头一震。呼唤？他也曾有过这种感觉。
两人来到店门口，天色渐亮，铜铃在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周明远掏出钥匙，手却抖得厉害，钥匙掉在了地上。
“我来吧。”苏雨晴捡起钥匙，轻松地打开了门，”老板，你看起来糟透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周明远摇摇头，走进店里。那个放着檀木盒的抽屉仿佛有某种魔力，吸引着他的目光。
“先说说你查到了什么。”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苏雨晴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开一页：”柳青鸾，生于清嘉庆十五年，卒年不详。其父柳明远是当时著名的道士，擅长驱邪捉妖…”她突然停住，抬头看着周明远，”等等，你叫周明远，她父亲叫柳明远？这是巧合吗？”
周明远感到一阵眩晕。明远…这个他用了三十多年的名字，突然有了新的含义。
“继续。”他声音干涩。
苏雨晴点点头：”柳青鸾自幼展现出非凡的灵力，能’见鬼通神’，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阴阳眼。她十六岁时，一只修炼百年的山魈看中了她，要娶她为妻。柳家不从，山魈便害死了她全家，只有柳青鸾逃过一劫…”
周明远想起镜中柳青鸾哀伤的眼神，突然理解了她为何宁愿自封镜中也不愿屈服。
“后来呢？”他问。
苏雨晴翻到下一页：”后来柳青鸾失踪了，民间传说她与山魈同归于尽，但也有一些记载说她’入镜避祸’…”她合上笔记本，”最奇怪的是，几乎所有记载都提到柳家血脉有一种特殊体质，叫’通灵骨’，能够看见并吸引精怪。”
周明远想起老道士说的话，以及今早的经历，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形成。
“苏雨晴，”他声音颤抖，”你说…剪刀在呼唤你？具体是什么感觉？”
苏雨晴歪着头想了想：”就像…有人在耳边轻声细语，听不清说什么，但感觉很熟悉，很亲切。”她突然睁大眼睛，”老板，你不会觉得我疯了吧？”
周明远苦笑：”不，我相信你。”他深吸一口气，走向那个抽屉，”因为我也能听见。”
他拉开抽屉，檀木盒静静地躺在那里。三日之期已过，黄符上的朱砂符文已经褪色。周明远小心地打开盒子，银剪刀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哇…”苏雨晴惊叹着伸手去摸。
“别碰！”周明远抓住她的手腕，”老道士说这把剪刀会吸取使用者的阳寿。”
苏雨晴惊讶地看着他：”什么老道士？”
周明远这才想起那天苏雨晴去整理瓷器，没见到后来的事。他简单解释了老道士来访的经过，以及剪刀的副作用。
“但他说如果得到柳家血脉认可，可以免去阳寿之损…”周明远若有所思地看着苏雨晴，”你说剪刀在呼唤你…”
苏雨晴突然退后一步：”等等，你该不会认为我是柳家后人吧？我姓苏，不姓柳啊！”
周明远摇摇头：”血脉传承不一定通过姓氏。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家族传说？或者从小就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苏雨晴的表情变得古怪：”我…小时候确实经常说看见’穿古装的阿姨’，但大人们都说是我想象力太丰富…”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外婆姓柳！但她很早就去世了，我几乎不记得她。”
两人沉默下来，店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板…”苏雨晴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们是不是卷入什么超自然事件了？”
周明远正要回答，店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挑女子走了进来，她戴着墨镜，红唇如血，气场强大得让空气都为之一滞。
“周明远先生？”女子的声音低沉悦耳，”我是市博物馆的文物鉴定师林墨，听说您最近收了一面很特别的古镜？”
周明远和苏雨晴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抱歉，那面镜子已经碎了。”周明远说。
林墨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瞳孔细长如猫：”真可惜。”她的目光扫过店内，最后落在周明远手中的银剪刀上，”那把剪刀…能让我看看吗？”
周明远下意识地把剪刀藏到身后：”这是私人收藏，不对外展示。”
林墨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周先生，你知道吗？有些东西，普通人拿在手里只是件古董，但像你我这样的人…”她的瞳孔突然扩大，几乎填满了整个眼眶，”会要命的。”
周明远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苏雨晴则倒吸一口冷气，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是什么人？”周明远强作镇定地问。
林墨重新戴上墨镜：”一个警告而已。那把剪刀会吸引不该来的东西，周先生最好小心保管。”她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如果你再见到那位’柳道长’，替我带句话——’猫捉老鼠的游戏该结束了’。”
铜铃轻响，林墨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周明远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老板…”苏雨晴的声音颤抖，”她的眼睛…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周明远点点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银剪刀的来历、柳青鸾的秘密、他的特殊体质…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大的谜团。而最可怕的是，他越来越确信，自己从出生起就被卷入了这场跨越百年的恩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