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城郊结合部某处废弃工厂仓库。
灰尘在巨大的排风扇间隙透入的光柱中无声飞舞。王松站在仓库中央，脚边空荡荡的，只有一卷散落在地的油布，证明这里曾临时放过一个庞然大物。
他刚刚送走了最后一辆重型货车。三十万定金换来的十吨精品雪花面粉、二十吨晶莹剔透的五常大米、一吨一级海盐、半吨白糖、外加五吨杂粮（玉米面、小米），总计近四十吨民国的“救命粮”，此刻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次元空间里。时间静止，隔绝尘埃，永恒保鲜。
这三天在现代的经历宛如一场暴富者的梦游。
他先是跑去几家小规模的面粉厂和米厂，凭着一次性付三十万定金（一根小黄鱼就能换成好几万现金）和一句“先试试水，销路好就长期大单”的承诺，几乎没怎么费劲就拿到了出厂价。小厂老板们看他付钱爽快（现金结余），又不要票证，巴不得抱住这条大腿。
然后便是联系可靠的运输车队。王松在网约货车平台上特意选了外地的、口碑中上的货车司机，要求对方深夜抵达这处偏僻仓库，不卸货，点清就走。几趟下来，几个司机虽然心中嘀咕这雇主古怪（仓库看着根本不具备储粮条件），但看在加钱够多的份上，也三缄其口。
处理黄金古董稍微费点心思。他没敢直接拿黄金去大银行或典当行，而是通过匿名电话联系了几家背景复杂、口碑暧昧但据说“吃水很深”的私人收藏会所。那对羊脂白玉扳指和那个有细微裂纹的元末明初缠枝莲青花小杯，被其中一家以“研究”的名义用九十万“打包”收走。王松知道被宰了，但安全第一。加上其他一些零碎黄金换的现金，扣除采购运输费用，他银行卡里的数字竟然又逼近七位数！
更令人振奋的是系统空间的容量表现。接近四十吨货物塞进去，那种“被塞满”的滞涩感几乎没出现！王松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空间的实际容量远超他最初感知的1000立方米，也许近乎无限？这让他对未来可能进行的大型交易（比如油料、煤炭甚至……军火）充满了无限遐想。
(1942，霞飞路亚尔培路废弃库房)
依然是那个破败的角落。王松深吸了一口1942年带着尘烟、硝烟和隐隐绝望气息的空气。这一次，他不再是几天前那个口袋里只有几颗糖的穷光蛋。
他没有急着联系阿成。财富需要基石，基石需要地盘。
霞飞路是租界中心，寸土寸金，太扎眼。法租界靠近徐家汇一带，相对边缘，鱼龙混杂，正是浑水摸鱼的宝地。
王松换上一身体面的新式薄呢西装（现代网购款），戴了顶礼帽，尽量收敛在现代养成的“过于健康”的气色，化装成一个略有薄产、谨慎中带着点野心的归国华商子弟（这种身份在上海滩并不鲜见）。口袋里，除了必要的零散法币（用几个大洋提前换的），鼓鼓囊囊塞满了美金——这才是真正的通行证。
他在法租界华格臬路（今宁海西路）附近转了三天。这里有一片因为先前战乱和租界势力收缩而略显破败的仓库区，不少库房都处于半废弃状态。最终，他选定了紧邻一条相对宽阔马路的一座中型仓库。
库房本身很大，框架结实，但屋顶多处漏水，窗户破碎，墙面斑驳。院墙倒塌了大半，大门锈迹斑斑。原先属于一家已经倒闭的法国洋行仓库，现在被一个落魄的汪伪小官员把持着租金（大部分揣自己腰包），只派了个老朽的门房看着，几近荒废。
这种地方，简直为王松量身定制。
当王松穿着考究的西装，夹着精致的牛皮公文包（里面塞满美钞），身边带着雇来的本地通译（一个英文半吊子的中年落魄文人），用流利的法语（突击恶补）夹杂英语（大学四级够用）和那位满脸麻子、一脸惊疑不定的汪伪官员周旋，并最终用两根小黄鱼（金条直接奉上）外加每月20美元的租金（实际支付美金，让中间通译帮忙换的法币支付，官员暗中吞掉美金）签下三年死契约时，一切都显得异常“顺理成章”。
那位小官员摸着冰冷沉甸甸的金条，再看着二十美元在中间通译手里兑换出远超法币价值的“凭证”，笑得龇牙咧嘴，连王松所谓的“开个小商行，偶尔存点南洋来的土货”的理由都懒得深究。在他眼里，这简直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急于扎下根来的南洋土财主傻小子。
契约到手！恒泰商行的第一块砖，落下！
王松做事雷厉风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用几乎翻倍的工钱，雇佣了本地口碑最好（以老实忠厚为首要标准）、动作最快的泥瓦匠和木匠班子。材料？去买！买最好的！钱？美金开路！仅仅一周时间，原本破败的仓库焕然一新！
砖墙修补完整，涂上了整洁的灰白色墙灰。屋顶全部换上了牢固的新瓦。所有窗户更换了透光良好、镶嵌钢丝网的玻璃钢窗（现代采购的特制款，防弹当然谈不上，但比普通玻璃坚固）。笨重的木制大门更换成厚重的包铁橡木双开大门，外面还加装了一层可上锁的铁栅栏。后院（原门房小屋位置）简单收拾，作为商行最初的两间办公室兼值班室（暂时只有王松一人）。原先倒塌的院墙重新垒砌，加高加固，上面甚至铺上了碎玻璃渣。整个院子和库房里里外外还连夜拉了电线，安装了十几盏功率巨大的防水防爆LED射灯（现代采购，伪装成稀有进口货），一到夜晚，灯光能把整个仓库照得亮如白昼，老远就能看见。
这番动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附近贫民窟的居民看着这几乎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安保森严的仓库议论纷纷。巡街的安南巡捕（法租界雇佣的越南警察）也带着疑虑来探查过几次。但当王松戴着礼帽，西装笔挺地出现，客气地用夹杂着“米高梅”、“礼查饭店”地名和“上海总会”内幕的几句上海话寒暄，再不动声色地将几张一元美钞塞进巡捕们几乎握不住枪的手心时，所有的疑问都被美金的光芒和对方那深不可测的背景（能在一周弄来这么多稀缺建材和那种奇异灯具？）堵了回去。没人愿意为了一个“明显有背景有洋大人撑腰”的商行仓库多事。
仓库修好那天下午，夕阳的余晖透过崭新的玻璃窗，洒在空荡荡、但干净得几乎能映出人影的光滑水泥地上（王松要求做的找平）。王松站在二楼的临时办公室窗前（窗户玻璃也是双层中空钢化玻璃，内侧贴单向透光膜），看着眼前这个初具规模的“基地”，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地盘有了。该开仓“放粮”了！
他拿出一个事先买好的普通信封，写上地址“三友茶馆后巷，交阿成”，让一个街角的流浪儿送去。
“明天开张？粮米？有多少？顶好货色？！”
鸽子楼后巷。阿成捏着薄薄的信纸，手指因为激动而不住颤抖。信纸是常见的劣质货，但上面那几个字的含义却重逾千钧！那位神秘的王先生果然没有食言！真的要开张了！还是粮米！
最近几天，他已经靠着王松之前提供的“甜头”（硬糖、盐、糖），在黑市里小小地露了把脸，也尝到了做“独家代理”的甜头。此刻听说王先生不仅正式落地，还有大批“顶好货色”的粮米，他的心脏狂跳，血液都沸腾起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能彻底洗掉“掮客”这个身份，一跃成为真正掌握财富管道的“经理人”！
他几乎是蹦起来，不顾天黑，直奔法租界。当他看到华格臬路上那座如同钢铁刺猬般矗立、灯光通明得扎眼的“恒泰商行”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天老爷！这才几天？！王先生竟然不声不响盘下了这么大、改造得这么吓人的仓库？！这等财力！这等效率！
阿成怀着朝圣般的心情，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带着七八个精壮可靠的（他这几天特意笼络的）跟班，来到了恒泰商行高大森严的铁栅栏大门前。其中一辆黄包车，还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穿着考究但眼中精光四射的老者，正是法租界华人帮会里颇有名望、阿成能搭上线的“刘三爷”——开粮食行，是顶天的大生意，没有足够分量的人物背书，根本镇不住场。
晨雾尚未散尽。巨大的LED射灯灯光穿过薄雾，投射在地面，形成道道光斑，更添几分神秘和威势。
阿成上前，有些紧张地拍了拍厚重的橡木大门。
“吱呀——”一声沉闷的摩擦声响起。侧面供人出入的小门被打开。
开门的不是预想中的门房伙计，正是王松本人！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西装，只是外面罩了一件合身的灰色呢料长工装外套（现代工厂定制），显得既有派头又带着几分精干。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一种沉静如水的气度，与第一次在鸽子楼见面时的谨慎低调判若两人。
“王先生！”阿成赶紧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鞠躬，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小的阿成，按您吩咐的，带人来了！这位是法租界德高望重的刘三爷！”
他身后的刘三爷也在跟班的搀扶下下了黄包车，一双阅人无数的老眼在王松身上和那灯光通明的仓库一扫，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这年轻人，这排场……深不可测！
王松微微颔首：“刘三爷，久仰。”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请进，验货。”
他侧身让开小门。
阿成和刘三爷怀着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期待，跨进了恒泰商行那灯火通明的巨大库房。
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瞬间攫住了他们的感官！
那绝不是普通米行的陈米旧气！
而是一种极其清新、纯粹、浓郁的……谷物混合的甜香！浓郁得如同实质，铺天盖地！
阿成和刘三爷以及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七八个跟班，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石化在原地！
巨大的库房空间，在几十盏强力LED灯照射下纤毫毕现！
库房正中，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三座巨大的“山峰”！
靠近大门的第一座“山”，是二十吨晶莹雪白、颗粒饱满、大小均匀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白花花大米山！每一粒米都如同上好的玉石，在灯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没有一颗碎米，没有一粒沙砾，更没有霉变的气味！只有纯粹到极致的米香！
第二座“山”，是十吨细腻如同婴儿肌肤般的雪花白面粉！包装袋是极其罕见的纯白细密帆布（现代化纤织袋伪装），上面清晰地印着看不懂的外文字母。面粉散逸出的那种新鲜麦粉特有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想抓一把生吃！
第三座“山”体量小一些，但种类繁多！金黄的玉米面，橙黄的小米，雪白如雪花的细盐，白糖！每一种都成袋成袋，堆叠如山！尤其是盐和糖，那纯净洁白、颗粒细腻如沙的样子，是他们平生仅见！市面上掺着沙土、颜色发黄的粗盐粗糖跟这些东西比起来，简直就是垃圾！
粮堆之间，那霸道、纯粹、毫无杂质的混合谷物甜香（现代食品添加剂加持下的纯正风味）如同拥有实质的巨浪，一波波冲击着所有人的鼻腔、味蕾，甚至灵魂！
仓库地面干净得可以照人，没有丝毫撒漏的米粒或面粉。所有的货堆都一丝不苟地保持着棱角分明的立方体，显示出极致的纪律和对货物的精心呵护（得益于空间完美存放）。
“呃……”一个跟着刘三爷的精壮汉子，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干咽口水的响亮咕噜声，打破了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类似的声音此起彼伏。
阿成的眼睛早就直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傻傻地看着那如艺术品般的粮堆，大脑一片空白。
刘三爷更是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拄着的文明棍哆哆嗦嗦地在地面上敲打着。他活了大半辈子，在上海滩米业沉浮几十年，从没见过！从没听说过！这等品相！这等数量！这等……神迹般的储粮！
这需要何等通天的渠道？何等恐怖的能量？！
他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阿成会如此敬畏，为什么眼前的年轻人能拥有如此强大的气场！有这样的粮食打底，不要说在法租界，就是在整个上海滩，他“王先生”跺一脚，地皮也要抖三抖！
“王……王先生！”刘三爷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近乎虔诚的敬畏，他挣开跟班的搀扶，竟然朝着王松深深一揖到底！“老朽刘三，今日得见……得见王先生基业……当真是……当真是……”
他激动得竟有些语无伦次。
王松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淡然微笑，仿佛眼前堆着的不是足以引爆整个上海滩的粮食炸弹，而只是普通货物。他走到米山旁边，随手拿起旁边一个备用的小口袋（现代纯棉布口袋），从一个开好的袋口里舀出一大碗晶莹剔透的米粒。雪白的米粒流水般从碗边滑落，发出沙沙的醉人声响。
“刘三爷，阿成。”王松的声音在巨大的库房里清晰地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这些，就是我们恒泰商行开张的底气！开仓第一天，限量。大米，面粉，每样先放出去一吨看看风向。定价……”他顿了顿，看着阿成和刘三爷瞬间屏住呼吸、渴望答案的眼神。
“按市面上精米的五成！”王松清晰地吐出定价。
“五……五成？！”阿成失声惊呼！这简直是白送！要知道现在黑市的糙米价格都已经飞天！这等精米才卖市价一半？
刘三爷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这不是定价！这是砸场子！是用钱（粮）砸开上海滩大门的敲门砖！是收买人心、建立渠道的无敌手段！以这等品相、这个价格放出去，整个上海滩的米行、地下粮商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
“王先生，高！实在是高！”刘三爷这次是由衷赞叹，腰弯得更低了些，“这一放出去，我老头子担保，整个法租界的粮路，都得绕着咱们恒泰走！谁敢挡道……哼！”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乱世粮商，手上没点血腥气，走不长远。
“另外，”王松将手里的米碗递向刘三爷，“我初来乍到，根基不稳，需借三爷名头和手下兄弟的关照。每成交一笔，按成交额给恒泰交半成，算‘平安费’。”
半成！阿成心跳加速！这简直是天大的肥差！恒泰的出货量有多大？半成就足以让他一跃成为真正的阔佬！
“王先生抬爱！刘三不敢不从！”刘三爷哪里会拒绝？立刻应下！王松能给出五成的市场价，这半成等于他白赚！而且与这等人物搭上利益捆绑，求之不得！
就在这时。
嘎吱——
尖锐的急刹车声在仓库大门外刺耳响起。
几辆满载麻袋的黄包车停在路边。一个穿着绸布短打、脖子上挂着手指粗金链子的壮汉带着十几个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尖嘴猴腮、穿着马褂、摇着折扇的瘦高中年人，旁若无人地推开拦路的阿成手下，径直走到了仓库大开的铁栅栏门外。为首壮汉正是这条街面上臭名昭著、收受“地头费”的青帮头目“黑皮”，他身后那个摇扇子的中年，则是附近规模不小的“大昌”米行背后真正的话事人“罗瘸子”。
“哟嚯！搞什么名堂？弄这么大动静？”黑皮吊儿郎当地晃了进来，眼神扫过巨大的粮堆，先是一愣，随即被贪婪填满，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面无表情的王松，扫过一旁恭敬站立的刘三爷时，嚣张的气焰微微一滞，但立刻又强撑起来，阴阳怪气地说：“刘三爷？这位就是新来的……王老板？呵，在咱们兄弟这一亩三分地儿开铺，招呼都不打一声？规矩呢？”他身后的罗瘸子则死死盯着那几座粮山，眼中闪烁着算计和极度贪婪的光芒，嘴里啧啧有声：“啧啧啧，大手笔啊！大手笔！王老板财雄势大，兄弟佩服！只是这‘保护费’……”
“规矩？”
王松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看见闯进来的这群人。他随手从脚边的米袋里抓了一把晶莹剔透的大米，走到黑皮面前，如同施舍乞丐一样，将这把散发着醉人清香的米粒，“哗啦”一声，全部洒在黑皮擦得铮亮的光头皮鞋前的地面上！
雪白的米粒在黑皮鞋前的灰色地面上蹦跳滚落，在强光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泽。
巨大的仓库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松那随意的一洒，和散落满地的精米上。
阿成和刘三爷手下们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罗瘸子的眼皮剧烈跳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黑皮脸上的横肉因为屈辱而抽搐起来，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在他这条街上，还从来没人敢这样直接打他的脸！
“规矩？”王松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寒冰，清晰地穿透每一个人的鼓膜，“恒泰的规矩就是——”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刺刀，直勾勾地钉在黑皮那张因为暴怒而扭曲的麻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我洒在地上喂狗的东西，有人想当规矩捡起来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