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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我和死对头先婚后爱了章节免费在线阅读,苏念厉星衍完结版

一觉醒来,我和死对头先婚后爱了

作者:甜宠酥

字数:124807字

2025-10-06 08:00:53 连载

简介

一觉醒来,我和死对头先婚后爱了是一本让人欲罢不能的豪门总裁小说,作者甜宠酥以其独特的文笔和丰富的想象力,为读者们带来了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小说的主角苏念厉星衍勇敢、聪明、机智,深受读者们的喜爱。目前,这本小说总字数达到124807字,喜欢阅读的你,千万不要错过这本精彩的小说!

一觉醒来,我和死对头先婚后爱了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那本沉甸甸的相册,如同一个被强行开启的潘多拉魔盒,释放出的不仅是颠覆认知的影像,更是汹涌澎湃的情感洪流,几乎要将苏念彻底淹没。

爱与血缘,是刻在基因里的密码,是超越理智的最原始本能。当苏念那颗被仇恨与怀疑冰封了许久的心脏,被睿睿那一声带着浓重哭腔、饱含依赖与痛苦的“妈妈”狠狠砸开一道缺口时,所有被她刻意压抑、强行忽略的母性天性,便如同积蓄了太久终于决堤的洪水,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汹涌澎湃,一发不可收拾,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垮了她所有的伪装与防线。

她甚至忘了自己还在哭泣,忘了自己正沉浸在巨大的自我厌恶与愧疚的漩涡中。此刻,她满心满眼,只剩下眼前这个被高烧折磨得奄奄一息、脆弱不堪的小人儿。他滚烫的体温,痛苦的呻吟,无助的呓语,像一根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心上。

“王妈!”

她猛地回过头,朝着门口那个早已吓得魂不守舍、不知所措的王妈,用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与果决的语气,飞快地吩咐道,语速快而清晰,仿佛又变回了多年前那个在团队项目中发号施令、自信张扬的苏念,“去!立刻打一盆干净的温水来!要温度适中的!再拿几条最柔软的新毛巾!”

“还有!医药箱!家里有没有备用的儿童退烧药?!”

“快去!”

那声音并不算洪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喙的权威感,在这充满焦虑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王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与平日判若两人的强大气场震得愣了一下,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她连忙一边用袖子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痕,一边连声应道,声音还带着哽咽:“有!有!先生他……他早就嘱咐过,在家里的医药箱里备下了好几种从国外进口的、效果很好的儿童退烧药!我……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说完,她便像是被注入了动力,手忙脚乱却又目标明确地转身,小跑着冲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苏念和床上依旧被病痛折磨着、小声痛苦呻吟的睿睿。空气中弥漫着孩子身上散发出的不正常的热度,以及一种令人心焦的沉寂。

苏念伸出手,用微微颤抖却尽可能轻柔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擦去了睿睿眼角那滴滚烫的、饱含着委屈与痛苦的泪珠。然后,她低下头,将嘴唇凑到那早已烧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小人儿耳边,用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致温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耐心地轻声安抚着,仿佛在吟唱一首古老的安魂曲。

“睿睿,不怕……”

“妈妈在这里陪着你……”

“医生马上就到了……”

“你会很快就好起来的,妈妈保证……”

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过之后的沙哑,甚至有些破碎,可那语调,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温柔,像一股暖流,试图缓缓注入那被病痛折磨得焦躁不安的、小小的身体里,给予他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安全感。

或许是她的安抚真的起了作用,睿睿那一直紧紧蹙着、拧成一个痛苦结的小眉头,似乎极其细微地舒展了一丝。那持续不断的、令人揪心的痛苦呻吟声,也渐渐地平息了下去,变成了较为平稳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呼吸。他只是依旧用那只滚烫得吓人的小手,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般抓着她的手指,仿佛那是他在无边苦海中唯一的依靠,是连接他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稻草。

很快,王妈便端着一盆温度恰到好处的温水,抱着一摞干净柔软的白毛巾,以及那个看起来就非常专业的家庭医药箱,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她的身后,紧跟着跑得气喘吁吁、额上见汗的家庭医生——李医生。

李医生是厉家的老熟人了,对睿睿的身体状况很了解。他一进门,甚至来不及像往常一样跟苏念寒暄打招呼,就立刻放下了自己沉重的医药箱,迅速戴上听诊器,用最快的速度、最专业的动作,为昏睡中的睿睿做起最基础也是最关键的检查。

听诊器冰凉的触感贴上孩子滚烫的胸膛,测量体温,小心地检查喉咙和扁桃体的情况……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高效而专注。

苏念就那样半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颗心全程都紧紧地揪着,悬在嗓子眼,目光死死地追随着李医生的每一个动作,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仿佛生怕自己一丝轻微的动静都会影响到医生的判断,或者惊扰到床上脆弱的孩子。她的全部感官都系于那小小的身影之上,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几分钟后,李医生终于直起了身子,摘下了脸上的口罩,露出了凝重而严肃的表情,得出了初步结论。

“是急性病毒性感冒引起的高烧。”他的声音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小孩子的身体免疫系统还没有发育完善,抵抗力弱,一到换季时节,就特别容易被病毒侵袭感染。”

他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带着些许探究地飞快瞥了一眼跪在床边的苏念,语气变得更加深沉:“再加上,小少爷他……最近是不是情绪不太好?心思比较重?我刚才看了一下他的舌苔,有些肝火过旺的迹象。小孩子心思敏感,一旦生气、郁结,情绪得不到疏导,就容易急火攻心,这会大大加重病情,让发烧来得更猛更急。”

李医生的话,像一把最锋利、最冰冷的锥子,狠狠地、精准地刺穿了苏念的心脏!

肝火过旺……

情绪不好……

心思重……

这些词语意味着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都明白!

都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她这两天来的冷漠、排斥、刻意的疏远和那些伤人的言语!这个敏感又善良的孩子,把所有的委屈、难过、不安和对被爱的渴望,都一个人默默地、倔强地憋在了心里,无人倾诉,最终……身体承受不住这情绪的重压,彻底病倒了!

巨大的、如同海啸般的愧疚感,再一次排山倒海般将苏念整个人彻底淹没。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比病房的墙壁还要失去血色。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着,她想说点什么,想道歉,想解释,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自责在脑海中疯狂叫嚣。

“那……那,李医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还是旁边的王妈先一步从这巨大的冲击和自责中回过神来,带着浓重的哭腔,急急地、语无伦次地问道,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李医生一边熟练地从医药箱里拿出准备好的针剂和一次性注射器,一边沉声吩咐,语速快而清晰:“我先给小少爷打一针退烧针,先把这骇人的高温暂时压制下去。但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打针只能治标,病毒还在,烧肯定还会反复的。”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苏念和王妈,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今晚,是最关键的一晚。你们必须有人彻夜不眠地守着,绝对不能松懈!”

“半个小时量一次体温,做好记录。一旦体温超过三十九度,就必须立刻进行物理降温,不能耽搁!”

“用温水,温度控制在三十度左右,不要太凉刺激到他。反复擦拭他的额头、脖颈、腋下、腹股沟,还有手心脚心这些大血管经过的地方,帮助散热。”

“还有,我开的这个退烧药,四个小时喂一次。记住,是四次小时!小孩子生病的时候嘴里发苦,胃口差,很可能抗拒吃药,但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哄着他吃下去,必要的时候,哪怕是用滴管一点点滴,或者……情况紧急时稍微强硬一点,也得保证药能喂进去!这是为了他好!”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总之,今天晚上是攻坚战,如果能想办法把体温持续控制在三十八度五以下,那么基本上就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没什么大碍了。可万一……万一烧一直顽固不退,甚至……甚至引发了高热惊厥……”

李医生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看向苏念和王妈,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那就必须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送医院!一刻都不能耽误!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明白了!”王妈早已被他这严肃至极的语气吓得腿都软了,脸色发白,只能一个劲儿地用力点头,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点力量。

而苏念,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她只是用那双早已哭得红肿不堪、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死死地盯着李医生手里那根闪烁着寒光的、冰冷的注射器。当那细长的针头,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寒芒,即将要刺入睿睿那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红晕、显得格外纤细脆弱的小胳膊时……

她的心像是被猛地攥紧!几乎是下意识的,完全是出于母性的本能,她迅速地伸出了另一只空闲的手,轻柔而又坚定地捂住了睿睿的眼睛,隔绝了那可能会带来恐惧的景象。

然后,她深深地低下头,将自己苍白干涩的嘴唇,贴近他滚烫的耳廓,用一种近乎于气声的、带着无法言喻的温柔与疼惜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极有耐心地哄着,仿佛在念诵一个充满魔力的咒语:

“睿睿,乖……”

“不怕,不怕……妈妈在……”

“就像……就像被小蚂蚁,轻轻地……轻轻地咬了一下下……”

“马上就好了……马上就不疼了……”

或许是她的安抚真的起了作用,那温柔的声音如同暖流包裹着他;也或许,是高烧早已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识都消耗殆尽了。整个打针的过程,睿睿只是在睡梦中极其轻微地、如同小猫般呜咽了一声,小小的身体伴随着针尖刺入微微颤抖了一下,便又沉沉地陷入了昏睡,并没有像许多生病的孩子那样剧烈哭闹或者挣扎反抗。

他乖得……让人心碎。

打完了针,又仔细地、反复地交代了一遍所有的护理细节和观察要点之后,李医生便提着沉重的医药箱,带着满身疲惫先行离开了。王妈将他送出门,很快又轻手轻脚地返了回来。

她看着依旧如同石雕般半跪在床边,紧紧地、仿佛握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般握着睿睿小手,一动不动的苏念,眼底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心痛,有看到小少爷被悉心照顾的欣慰,但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苏念之前冷漠行为的埋怨。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去,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带着恳求开口道:“太太,您……您看,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也没吃什么东西了。脸色这么差……这里暂时有我守着,您要不要先下去喝点水,吃几口东西,然后回房稍微休息一下?哪怕只是闭眼眯一会儿也好啊……”

“我不饿。”

苏念头也没抬,目光依旧牢牢锁在睿睿脸上,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声音沙哑粗糙得像是被最粗砺的砂纸反复打磨过,几乎难以分辨原本的音色。

“那……那您,也总不能一直这么跪着啊……”王妈看着她几乎陷在地毯里的膝盖,心疼地还想再劝,“这地板又硬又冷,时间长了,膝盖怎么受得了……”

“我说,”苏念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用那双布满了骇人红血丝、却异常平静坚定的眼睛,静静地、直视着王妈,一字一顿地,清晰地重复道,带着一种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固执,“我,不走。”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最深的海,蕴含着巨大的决心和不容动摇的意志。

王妈看着她那双固执得近乎偏执的眼睛,到了嘴边所有的劝说和道理,终究还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了。她只能在心里深深地、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且极其贴心地将房门轻轻掩上,为这对母子留下一个不受打扰的空间。

整个世界,终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墙壁上那座古老的欧式挂钟,指针走过时发出的规律而单调的“滴答”、“滴答”声,以及床上小人儿因为高烧而变得有些急促、带着灼热气息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敲打在苏念的心上。

苏念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跪在床边,像一尊最虔诚、也是最卑微的信徒,在寂静中守护着她失而复得、唯恐再次失去的信仰。她的整个世界,缩小到了这方寸之间,缩小到了这个被病痛折磨的孩子身上。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精心的护理中,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

退烧针的药效开始逐渐发挥作用。睿睿的体温开始有了变化,虽然缓慢,但确实在下降。从骇人的三十九度八,降到了三十九度二;又从三十九度二,降到了三十八度七……苏念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被紧紧攥住的心,也跟随着体温计上那不断下降的红色刻度,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缓缓回落,仿佛也跟着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煎熬。

然而,病魔似乎并不甘心就此退去。凌晨两点,当退烧针的药效彻底过去后,那该死的高热,像是蓄势已久、卷土重来的恶魔,再次发动了凶猛的反扑!

体温计上的数字再次无情地攀升:三十九度一……三十九度五……三十九度九……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字,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反复地烫在苏念的心上,让她刚刚放松些许的神经再次紧绷到极致!

“水……”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声音干涩而急促。

然后,她便以一种连自己都未曾想到的速度和力量,从冰冷僵硬的地板上一跃而起,因为跪得太久,双腿一阵刺麻酸软,她踉跄了一下,却毫不停顿地冲到那盆早已备好、此刻已有些微凉的温水旁边。

她甚至来不及再去试一下水温是否合适,直接就将干净的毛巾完全浸入水中,用最快的速度捞起、拧干(尽管手臂因为反复这个动作而酸软颤抖),然后又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床边,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她重新跪倒在那个熟悉的位置,用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姿态,极其轻柔、也极其认真地,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睿睿那早已烧得通红、滚烫的小身子。额头、脖颈、腋下、腹股沟、还有那小小的、肉肉的、此刻却异常灼热的手心和脚心……她擦得极其仔细,极其专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帮助散热的部位,仿佛她手中拿着的不是一条普通的毛巾,而是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在擦拭一件全世界最珍贵、也最易碎的稀世珍宝。额角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也浑然不觉。

……

喂药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那棕黑色的、散发着浓重苦涩气味的药汁,刚刚送到睿睿紧闭的唇边,昏睡中的小人儿就极其抗拒地、本能地紧紧闭上了嘴巴,小脑袋无力地摇晃着,发出细微的、不满的哼唧声。

“睿睿,乖……张开嘴……”

“吃了药,病才能好……才能舒服一点……”

苏念的声音早已沙哑得几乎失声,她耐心地、一遍遍地哄着,心里焦急万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突发奇想,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极其轻微地舔了一下小药匙里那棕黑色的、看起来就无比苦涩的药汁。

果然,一股难以形容的、足以让成年人都皱紧眉头的极致苦味,瞬间在她的味蕾上炸开,迅速蔓延至整个口腔。

可她,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那令人作呕的苦味一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只是继续用那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温柔与耐心,仿佛在诉说一个甜蜜的秘密,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哄着:

“不苦的……真的……”

“你看,妈妈都尝过了……”

“是甜的……一点点甜……”

……

或许,是她这份近乎固执的坚持和笨拙的“谎言”终于打动了他;或许,是她那沙哑声音里蕴含的、不容置疑的母爱力量,终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病痛与昏沉,抵达了小人儿灵魂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睿睿那一直紧紧闭着、抗拒着的小嘴,终于极其艰难地、微微地张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苏念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小勺至关重要的药汁,稳稳地喂了进去,看到他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她才敢缓缓吐出那口一直憋着的气。

……

就这样,物理降温、喂药、量体温……这三个枯燥、疲惫却至关重要的步骤,构成了苏念这一夜的全部。她就像一个被上满了发条、不知疲倦的机器人,精准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套流程,对抗着时间的流逝和病魔的反复。

她的膝盖早已跪得一片红肿、麻木,失去了知觉;她的双臂因为无数次地浸水、拧干毛巾而酸软无力,微微颤抖;她的大脑更是因为彻夜未眠的高度紧张和体力透支,而变得昏沉刺痛,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可是,她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身体发出的这些抗议信号。她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力,都极其固执地、甚至是偏执地集中在了那个小小的、脆弱的、正在与病魔抗争的生命之上。外界的一切,包括她自身的极度不适,都被屏蔽在外。

……

夜,深邃而漫长。

别墅外,连最后几声稀疏的虫鸣也彻底平息,万籁俱寂。

只有天幕上那一轮清冷的孤月,依旧沉默地高悬着,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一层薄薄的、泛着寒意的银辉,静静地洒落在房间内凌乱的地毯上,映照出苏念跪伏的、孤单而执拗的身影。

不知何时,儿童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道被昏暗走廊灯光拉得极其修长、充满了无形压迫感的黑色身影,如同融入了阴影本身,极其安静、极其沉默地伫立在那道缝隙之后。

厉星衍,回来了。

他刚从一场冗长而激烈的跨国视频会议中抽身,脸上还带着来不及褪去的巨大疲惫,以及一丝因谈判交锋而残留的、浸入骨髓的冰冷肃杀之气。他本是打算直接回主卧休息,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

然而,当他路过儿童房门口,看到那从门缝里透出的、一缕微弱却异常执着的温暖灯光时,他的脚步,像是瞬间被施了定身咒,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他知道睿睿病了。

王妈早已在之前的电话里,将情况简明扼要地告诉了他。

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预想着进门后会看到一幅怎样手忙脚乱、甚至可能因为孩子持续高烧而有些歇斯底里的场景,以及一个被病痛折磨得哭闹不止、让人心焦的儿子。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他看到的,会是眼前的这一幕——

那个在他记忆中,永远是那么明艳、张扬、甚至带着几分不管不顾的嚣张气焰的小女人;

那个在失忆后,变得敏感、警惕、像只受惊小兽般对他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刺猬;

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狼狈、却又极其卑微的姿态,半跪在他儿子的床边。

她那一头本该如瀑般富有光泽的乌黑长发,早已被汗水和不间断的忙碌彻底打湿,凌乱地黏在她那张苍白到近乎透明、写满了疲惫与憔悴的小脸上。

她身上那件价值不菲、充满设计感的真丝睡裙,也早已被盆中溅出的温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狼狈地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玲珑曲线的身段。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个看上去极其别扭、也极其辛苦的跪姿,仿佛化作了房间的一部分。

而最冲击他视觉、震撼他心灵的,是她的动作——

那双本该是用来执起画笔、在图纸上勾勒出世界上最美丽线条的、纤细而灵巧的手,此刻,正极其笨拙、却又无比轻柔地握着一条半干的毛巾,正极其认真、专注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床上儿子那滚烫的、小小的脚心。那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那画面,充满了极致狼狈,让人看了忍不住心酸;

却也充满了极致的温柔,一种足以融化一切坚冰、让人为之窒息的母性的光辉。

……

厉星衍就那么安静地、沉默地站在门口阴影里,仿佛自己也成了这寂静夜晚的一部分。

他那双本是充满了商业谈判后的疲惫与冰冷肃杀的深邃鹰眸,像是两潭沉寂了万年的古井,骤然被人投入了两颗最滚烫、也最柔软的石子,瞬间掀起了足以将他整个人都彻底淹没的、巨大的、复杂的波澜。

他那颗早已在商界无情厮杀和冰冷算计中被磨砺得坚硬如铁、几乎失去温度的心脏,在刹那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几乎是贪婪地、近乎失态地凝视着房间内的景象。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心痛,如同细密的针扎,为她的狼狈和憔悴;有欣慰,如同暖流涌动,为她此刻流露出的、不加掩饰的母性本能;更有那压抑了太久太久、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吞噬的、浓烈到化不开的爱意与怜惜。然而,在这所有的情绪深处,还潜藏着一丝极其隐晦、却无比清晰的,足以将他灵魂都撕裂的巨大痛苦与悲伤——为她所承受的遗忘之苦,为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由他亲手参与铸就的隔阂。

他就像是一个早已在无边黑暗中孤独行走了太久太久的旅人,蓦然回首,终于看到了那一缕他追寻了半生、渴望了半生的、唯一的、温暖的光芒。这光芒如此耀眼,又如此脆弱,让他不敢上前,生怕自己一丝轻微的动静,一丝冰冷的氣息,就会将这份他梦寐以求了太久太久、充满了易碎感的美好,彻底惊扰、打碎。

他只能像一个最虔诚的偷窥者,将自己隐藏在门外的阴影里,近乎贪婪地、固执地汲取着这片刻的、不属于他的温暖与宁静。

……

时间,在苏念不知疲倦的守护和厉星衍无声的凝视中,一分一秒地艰难挪动。窗外的黑暗似乎达到了顶峰,连月光都仿佛被这沉重的夜色吞噬,变得愈发朦胧。

苏念的体力早已严重透支。她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每一次拧动毛巾,手臂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皮也在疯狂地打架,大脑因为极度缺觉而嗡嗡作响,阵阵刺痛。有好几次,她在俯身擦拭时,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险些直接栽倒在地。她只能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口中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用尖锐的疼痛来强行刺激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她不能倒下去。

绝对不能。

在她身后,已经没有别人了。王妈年纪大了,熬不住这样的夜。而那个男人……她甚至不敢去想他。此刻,她是睿睿唯一的依靠。

就在她的意识再次因为疲惫而开始模糊,身体摇摇欲坠之际,一只骨节分明、沉稳有力的大手,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几乎要瘫软下去的肩膀。

那只手带着熟悉的、微凉的体温,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苏念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她甚至不需要回头,那萦绕在鼻尖的、独一无二的清冽松木冷香,已经昭示了来者的身份。

厉星衍。

他终究……还是进来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道支撑着她虚软的身体。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那条已经被体温捂得有些温热的、湿漉漉的毛巾。

他的动作,与她之前的轻柔小心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属于男性的、干脆利落的力道,却又奇异地并未显得粗鲁。他学着苏念刚才的样子,将毛巾在旁边的温水盆中重新浸湿、拧干,然后俯下身,开始默不作声地、极其认真地擦拭着睿睿的另一侧身体,那些苏念因为角度和体力不支而难以顾及到的地方。

他的手法显然很生疏,甚至有些笨拙,擦拭的力度时而稍重,时而又过于轻柔。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凝重,紧抿的薄唇透出一种坚毅,仿佛正在执行一项关乎生死存亡的重大任务。

苏念就那样僵硬地半跪在原地,肩膀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她看着他沉默而专注的侧脸,看着他笨拙却无比认真的动作,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发紧,酸涩难言。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想让他离开,想质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可所有的言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是化作了更深的沉默,和眼角无法控制涌出的、冰凉的液体。

他终究……还是在乎这个孩子的。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早已混乱不堪的心绪中,再次漾开了复杂的涟漪。

两人就这样,一个跪在左边,一个半蹲在右边,隔着一张儿童床,沉默地、默契地共同进行着这场与病魔的拉锯战。没有言语交流,只有毛巾浸入水中的细微声响,和孩子偶尔发出的痛苦呓语,在寂静的房间里交织。

……

天边,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鱼肚白。那缕象征着希望的光芒,顽强地穿透了沉重的夜幕,透过窗帘的缝隙,悄然洒入房间。

当苏念再一次,用颤抖得几乎握不住体温计的手,将它小心翼翼地从睿睿的腋下取出时,她几乎不敢立刻去看上面的刻度。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将体温计举到眼前。

三十七度二。

正常了。

真的……正常了。

那根紧绷了整整一夜、几乎要断裂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地、完完全全地松弛了下来。

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将她最后一丝力气也彻底抽干。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猛地天旋地转,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只感觉到那只一直稳稳扶着她肩膀的手,在她身体软倒的瞬间,迅速而有力地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揽入了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

那个怀抱,带着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和她从未感受过的、坚实无比的支撑力量。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叹息,响在她的头顶。

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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